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小師叔與小師弟 文 / 鴻澤滄海
誅日山莊，曾經盛極一時的大派，其主殿喚作落日重樓，高達十餘丈，氣勢恢宏，自有一股氣派。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僅此一項，便知這個門派的底蘊。
落日重樓內中是一道寬闊無比的大廳，可容納數百人。巨木朱漆為柱，漢白玉為地板，氣象萬千。
如今山中弟子不過百餘人，齊聚這大廳中，依舊顯得很是空蕩。
今年一共招收十五名弟子，與魄刀門、無雙派動輒一兩百人的規模來說，的確太少。但誅日山莊收徒條件很是嚴格，這十五人無論是資質、箭術、心志來說皆是上品。而其餘兩派雖然人數眾多，但魚龍混雜，真正的人才，也不過十多二十人。
這便是精英路線和規模路線的差異，倒也算不上孰優孰劣，但總體來說誅日山莊聲勢每況愈下，形勢很是不利。
誅日山莊人手少，但每個人的戰力皆是不俗。其餘兩派雖人多勢眾，但高手反而比誅日山莊要次一些。如兩派能聯起手來，誅日山莊自然無法招架。不過兩派皆欲獨霸一方，又豈會真正聯手。
故而在這種詭異的形勢下，誅日山莊亦能維持，更頗有些三足鼎立的味道。
門中弟子對此種情況瞭然於胸，即便是新入門不到一天的新弟子亦不例外。
今天是新弟子的入門儀式，自然一切都顯得隆重而肅穆。正前方一條長案桌，上擺香爐和豐盛祭品。案桌正中是一道神位，自然是箭神后羿的。他失蹤多年，想必已然羽化登仙，自然要祭拜。
案桌之後，竟是一塊高達的石碑，約莫三丈餘高，通體銀白，也不知是什麼材質。石碑上書，「長弓可落日，凡人亦登天」。
此十字可謂是后羿的生平寫照。傳說他不過是獵戶之子，出身非但算不上富貴，更可謂貧jian。但他就是憑著一股子堅毅的鬥志，潛心鑽研箭術，開宗立派，終究成為挽救天下危亡，受世人敬仰的「箭神」。
所謂長弓可落日，便是說講的他以落日神弓射下九日。凡人亦登天，自然勸誡眾人要努力修煉，莫安天命。
短短十字，可謂金玉良言，激勵著無數人。這也是為何誅日山莊沒落如斯，卻還有這麼多人不離不棄。
「凡人亦登天！」段義看著那凌厲的筆鋒，心中更是激起強大無比的鬥志，「什麼天命，什麼規矩，什麼束縛，這些又豈能阻礙我段義的腳步！」
「箭神不愧為一代英豪！」小銀亦是感慨道，「當今天下，天宮一門獨大，妄圖成為超越眾人的神！他們的道便是正道，他們的話便是規矩，簡直是欺人太甚！主人，總有一天，我主人二人要打上天宮，破了他這些狗屁規矩！」
天宮橫行霸道，亦讓段義惱怒無比，暗喝道，「不錯，我段義定會打上天宮，掀了她西王母的寶座！」
「哈哈哈……把她的寶座拿來當馬桶！嘿嘿，我小銀果然是天才中的天才，這麼好的主意，只有我能想到……」小銀又恢復了他的本色。
段義哪裡會去理他，繼續觀察著眾弟子的站位。十五名新弟子之後，便是七八十名三代弟子，普遍在二十歲以下，修為亦大多是二重天以上，倒是不可小覷。
不過他不明白的是，為何眾人都不敢與他站在一起。他一人站在眾人之首，正對著箭神神位，感受到眾人火熱的目光，耳聽著竊竊私語，渾身不自在。
有時候，鶴立雞群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小銀道，「主人你是他們的師叔，輩分高了一輩，自然不能和他們站在一起。嘿嘿，我小銀也是長輩，要囑咐你們幾句。嗯哼，小鬼，要好好學習哦……」
段義沒好氣道，「什麼師叔，到現在我都是稀里糊塗的。」自己莫名其妙的成為墨竹笛的「關門弟子」，他當真是哭笑不得。可偏偏眾人根本不聽解釋，篤定無比。
歸根結底，還是那支竹笛惹的禍。
便在此時，只聽得有人高唱道，「師叔祖到！」所謂的師叔祖，自然是后羿的三師弟，千雲叟。
眾人齊齊單膝跪地，山呼道，「拜見師叔祖。」
只聽得咚咚腳步聲傳來，便有十五名二代弟子從正門魚貫而入，石剛、司馬朗、荊鳳三人赫然身處其中。十五人與段義站在一線，昂然肅穆。
突然，一道頗為蒼老的聲音道，「都起來吧！」
眾人紛紛起身，這才見不知何時，案桌之前已經多了一個老者。那老者一身青灰色長袍，乾淨而整潔，沒有一點皺褶。但見他劍眉斜飛，雙目神光炯炯，眉骨微凸，顴骨比常人要高一些，鼻樑高挺，自有一股威嚴氣勢。他年紀已然不輕，怕是有五十多歲，但身形依然如年輕人一般挺拔，毫無佝僂之象。
人雖已老，但志氣雄風不老，那股威嚴之氣更是令人折服。
不用說，他正是千雲叟。
說起來，依年紀而論，后羿即便是活到現在，也不到四十歲，是三師兄弟中最年輕的。但他修為最高，自成一派。當年墨竹笛、千雲叟二人本是要拜后羿為師的，但后羿堅決不允，與二人結為同門師兄弟。
其實他二人的箭術皆是后羿傳授。由於墨竹笛年紀最大，且本德高望重，為大師兄。后羿修為最高，威望亦是無人能及，排行老二。惟獨千雲叟本身沒什麼名氣，年紀也不特別大，做了三師弟。
后羿並不恃才傲物，平等待人，傳為一段佳話。
陳年往事，雖已塵封多年，但誅日山莊中人盡皆知，並算不得什麼秘密，段義自然也知曉。
但他瞧見千雲叟的一剎那，當真是駭異萬分。要知道，方纔他明明沒有聽見任何響動，但千雲叟卻憑空出現。此種詭異之狀，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千雲叟的修為極高，身法靈動無比，便是以段義異常靈敏的六識也覺察不到。
正如段義所猜想，千雲叟已是五天九境巔峰高手。修為達到五重天之後，不但力量有了長足進步，真元也更加凝實雄渾。而五重天高手最顯著的特點便是能夠凌空滑翔，速度極快。
凌空滑翔，利用空氣和身法，可在空中滑翔一段距離。它不同於六重天羽化飛天，能夠在天際任意翱翔，即便滑翔的再遠，也終有落地之時。至於能滑翔多遠，自然視修為而定。
以千雲叟的修為，想必滑翔幾里地是不成問題的。
便在段義駭然之際，千雲叟的目光霍然定格在段義身上。立時，段義更驚。只覺他目光如刃，在自己身上刮來刮去，好不難受。
僅憑一股無形的氣勢便能讓段義心驚如斯，這老頭的修為可想而知。
好在千雲叟的目光剎那間便移開了去，他臉上毫無異色，一掃眾弟子，朗聲道，「今日新弟子行入門大典，先行拜祭已故掌門人。」說著他焚了一炷香，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爐中。
這時，石剛上前一步，朗聲道，「三叩首！」
眾人齊齊刷刷的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段義從小修煉箭術，最是崇敬后羿，這三個響頭磕得沉重如山。而小銀亦收起一貫嘻哈之色，滿臉肅然。
一番拜祭之後，眾人這才站起身來，便聽千雲叟道，「今年又有十五名新弟子加入本派，固然可喜可賀。本派收徒嚴格，教導更是嚴厲，望爾等勤加修煉，將箭術發揚光大。」
十五名新弟子齊聲道，「定不負師叔祖教誨！」
他頗為滿意的點點頭，忽的話鋒一轉道，「想必你們也明白，當下有些門派妄圖顛覆我誅日山莊。哼，當真是可笑。且不說我門人同心戮力，堅不可破。便一日有我掌門師兄在，這些不過跳樑小丑爾！」
他冷言冷語，輕蔑之情不言而喻。不過他說的亦是事實，據說墨竹笛已臻至六重天修為，深不可測。莫說是落日城，便是放眼整個青州，亦是排的上號的高手。有他在，的確還沒人敢輕舉妄動。
他說這番話，自然是要打消眾弟子心中的顧忌。
突然，他的目光又掃在段義身上，道，「段師侄，請站出來。」
段義一愣，還未反應過來，身旁的石剛推了他一把。他這才回神，上前道，「段義在。」
千雲叟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道，「段師侄不愧是掌門師兄選定的關門弟子，箭術不凡，根骨奇佳，老夫手下的弟子便沒一人比得上。」他又對一眾三代弟子道，「你們記住，段義是掌門師兄的親傳弟子，便是你們的小師叔。要多向小師叔學習，努力修煉。」
眾弟子自然不敢異議，小銀卻是不滿道，「師叔就是師叔，幹嘛加上一個小字。或者叫段師叔也好，也比小師叔好聽！」
便在此時，千雲叟又對十五名二代弟子道，「你們十五個，各選一名新弟子教導。一定要用心，切不可敷衍了事。至於怎麼分配，石剛你是大師兄，便由你來絕對吧。」
石剛道，「是，師叔。不過小師弟雖然箭術不凡，但畢竟修為不高，不如便交給我吧。」
千雲叟沉吟片刻，道，「嗯，他是你師父收的弟子，自然該……」
話還未說話，邊聽荊鳳大聲道，「不行！師父，石剛死板得很，我怕他耽誤了小師弟！」
「荊鳳，你……你欺人太甚！小師弟是師父的弟子，怎能交給你！」石剛大怒。
荊鳳冷然道，「不是麼？你瞧瞧自己手下的弟子，及得上我麼？小師弟乃是一根良木，交到你手中豈不是毀了！」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暗自好笑。荊鳳與石剛一向不對眼，經常抬槓，那是人所共知。偏偏荊鳳入門晚，修為卻反是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她教導弟子很是嚴格，但的確手段高明。是以，石剛雖然氣怒無比，但竟不知如何反駁。
千雲叟看著二人，只覺頭如斗大。荊鳳悟性很高，進步甚快，很受他喜愛，他也有些縱然荊鳳。便不論怎麼說，段義是掌門師兄的弟子，他也不能太過分。
心念如電，他忽的有了主意，道，「這樣，你們段師侄便有你們二人共同負責。」見二人還想辯駁，他臉色立時沉了下來，喝道，「就這樣，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