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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六百四十六章 底線 文 / 鴻澤滄海

    「死而復生」,或者說逃出生天的重華對於瞽叟、胡象父子二人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心神震盪之巨可想而知。然而丹朱的突然出現,更如一記重磅炸彈,讓二人本就驚濤駭浪的心湖驚起萬丈波瀾。

    站在眼前的這位英挺的年輕人,便是當今天子堯帝的太子,丹朱!

    二人的心直墜入深谷,沉入無盡的深淵,再也沒有半分其他情緒,唯有恐懼。

    他們方纔的話,已經足可株連九族,足夠他們死上千百回。而丹朱的出現顯然非是偶然,而是早有預謀。

    一切都完了,功虧一簣!

    兩父子心如死灰,臉無人色。

    「重華兄,快快請起。」丹朱沒有理會兩父子的神情,反而一把將重華扶了起來,頗為歉意道,「說來還是丹朱慚愧才是,一直都瞞著重華兄。只是父皇三令五申,讓我不得過早吐露身份,還請見諒。」

    重華正色道,「臣罪該萬死才是,此前如有得罪之處,還望太子您海涵。」

    丹朱臉色一板,朗聲道,「重華兄,你如若如此見外,那也太小覷我了。我最討厭這些繁縟節,更不會以身份論人高低。便如義弟,雖明知我的身份,依然與我兄弟相稱。我也希望你放下身份之見,只要不是在朝堂之上,我們便是兄弟!」

    「臣……」重華動容無比,在丹朱凌厲的目光下,終於改口道,「重華遵命,多謝太……丹朱兄!」

    丹朱這才展露笑容,道,「原該如此。好了,剩下的事便由你自己留下來處理吧。」見重華還有話說,他斬釘截鐵道,「這是你的家事,如何處置,你自己掂量。」

    言罷,和段義一起退了出去。

    出的門外,二人來到院中坐下,靜靜等待重華重新從那扇門內走出來。二人都知道,今日將是重華人生中的最大的轉折點,結果如何就看他如何處置父兄了。但無論如何,當他重新走出來時,將開始嶄新的人生。

    那山門內,靜悄悄的,沒有聲息。

    段義暗自輕歎,從他和重華回來的那一天起,他便已經預料到會有今天的結果,只是沒想到來得如此快,還不過區區十餘天。

    事實上也並非瞽叟、胡象父子沉不住氣,而是段義等人故意營造出緊張的氣氛,bi二人不得不鋌而走險。

    原來,這一切都是丹朱早已想好的計策,為的就是早日了斷重華的心結,讓他重新開始。

    到了此時,重華對於蝶兒的恨已經是其次,對父兄的怨憤才是根本。雖然他沒有爆發出來,可這股怨憤積壓在胸中,遲早有爆發的一天。於是乎,丹朱索性將計就計,幫重華一把。

    他深知要對付重華的那個神秘組織勢力龐大,耳目眾多,自己如若隨後者一道回來,反倒適得其反,令對方不敢動手。於是他反其道而行,故意留在汜水城,便是讓對方放鬆警惕,以為有機可乘。

    不過他留在汜水城,可絕非什麼也沒做。他命人放出消息,重華因這些年卓越的表現,深受父皇堯帝的器重,準備予以重任。

    如此一來,消息自然而然通過那個神秘組織傳入瞽叟和胡象耳中,逼得他們不得不加緊行動。因為他們知道,一旦讓重華進入朝堂,憑借其才能,前途不可限量。到那時候,他們再想遏制,為時已晚。

    唯一的辦法,便是在重華羽翼未豐之際,將之剷除!

    對方的想法,正中丹朱下懷。只有通過這種極端的方法,才能讓重華認清父兄的真面目,同時下定決心,從中解脫出來。至於到底如今抉擇,就要看重華自己的意思了,丹朱的出現不過是錦上添花。

    想到這兒,段義心中一陣黯然。雖然瞽叟和胡象不是什麼好人,但他們走上今天這一步,自己和大哥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如今他們父子兄弟決裂,自己難辭其咎。然而他也知道,如不這般做,重華將永遠生活在心理陰影之下,永世難有作為。

    今次將是對其的重大考驗,生死考驗雖然已經過了,可最困難的一關才剛剛開始。

    相比較而言,自己又何其幸福。雖然至今仍未見過親生父母一面,可他至少知道他們是愛自己的,同時還要義父、師父,那麼多人關愛著他。

    就在他心潮起伏之際,丹朱喃喃道,「義弟,你是否覺得我太殘忍了一點?這種人倫慘劇,可以說是我一手造成。」

    「我說你們兩個今天是吃錯藥了麼,怎的婆婆媽媽,一點也不像是大老爺們。他們那是咎由自取,即便是沒你們火上澆油,遲早也不會放過重華。反倒是重華防不勝防,總有一天會死在他們手上。」腦海中,小銀道,「所以啊,年輕人拿出一點自信來,要如我小銀一樣,心下堅定,絕不後悔!」

    段義聞言,渾身一震,心中豁然開朗。

    這幾日,他可是見識了瞽叟和胡象的手段,可謂無所不用其極,令人髮指。特別是倉庫失火那一次,若非自己手段層出不窮,重華必死無疑。可見這一場悲劇的根本不在他們,而在於瞽叟父子。

    段義素來果決,絕不是婆婆媽媽之人,立時道,「大哥,瞽叟和胡象喪心病狂,連自己的兒子、大哥也不放過,這樣的人本就死有餘辜,不足可惜!你我是做了一件好事,有什麼可自責的!」

    丹朱頗為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才道,「臨行前,父皇也這般對我說。哎,愚兄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有時候總難下狠心,雖然明知他們是罪有應得。」

    他的性格便是如此,不是那種心狠手辣之輩,對人總留了一分善念。這也的性格,讓他平易近人,受人尊敬,但同時也會遭受背叛。

    世上本就沒有完美無瑕的性格,任何人都不例外,包括段義。

    「人無完人,金無赤足,但求問心無愧。」段義淡淡道。

    「問心無愧,好一個問心無愧!」丹朱雄軀一震,大喜道,「義弟,你小小年紀竟如此睿智,當真讓愚兄佩服十分。聽君一席話,愚兄此刻茅塞頓開!不錯,只要問心無愧,何必顧忌許多,人生在世,當率性而為才是,哈哈!」

    說道得意之處,他不由得放聲而笑。

    段義見他的心結也在無形中消解,也替他高興。

    小銀卻嘿然道,「主人,我覺得你已經學至大成,完全可以從我小銀這兒出師了。將來你什麼也不用干,只需要給讓當人生導師,開解他們的心結,白花花的銀子還不是滾滾而來,賺得缽滿盆滿。」

    如若段義真的聽了他的話,不被活活打死才怪,段義又怎會那般蠢。

    過了好半晌,屋內還不聽有任何動靜,丹朱不禁又有些擔憂道,「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隨即又啞然失笑,道,「我也真是杞人憂天,有義弟你在,他們又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段義當然不怕瞽叟和胡象狗急跳牆,只是對於丹朱患得患失的態度,心有所悟,於是道,「大哥,如我沒有猜錯,這一關便是伯父對重華兄的考驗吧?」

    丹朱吃了一驚,不敢置信瞪著他,道,「你……你怎麼知道?嘶,義弟你可真神了,這世上還有你不知道的事麼?」

    小銀立時插嘴道,「當然有啦,否則我主人也不會見一個漂亮妞便問,姑娘你年方幾何,家住何處,是否婚配……」

    赤果果的誣陷,段義卻懶得辯解,反而正色道,「我也只是隨便猜測,哪有你想得那般神。」

    丹朱苦笑道,「你的猜測也太準了。父皇說,只要重華兄過了這一關,他便會委以重任。而且他還給我了一條底線,讓我酌情處理。」

    「底線?」段義詫異道。

    小銀邪惡道,「嘿嘿,你們也有底線,和我開玩笑吧?」

    丹朱道,「他說,只要重華兄不弒父,他都能接受。」

    咯登!

    段義心中一震,雄軀劇顫,說不出話來。堯帝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只要重華不殺了瞽叟,即便是處死胡象亦可。這同時也從側面說明一個問題,堯帝可以接受手足相殘,卻無法容忍大逆不道。

    「主人,丹朱老爹好像在警告他嘛,只是這個傢伙毫無心機,還不知其中利害。」小銀駭異道。

    段義如何不知堯帝此言各種深意,然而看著丹朱他又不忍心實言相告。

    在步步殺機的宮廷之中,丹朱還是太單純了。

    算了,段義忍住了衝到,將已經到了喉頭的話嚥了回去。有時候,人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好事。

    與此同時,屋內,沉默良久的三父子也終於開口。

    重華面色平靜,淡淡道,「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瞽叟老邁之軀微微一顫,欲言又止,胡象則冷冷一笑,道,「事已至此,成王敗寇,要殺要剮動手便是,何須惺惺作態!」

    重華依舊平靜道,「難道我重華在你心目中,便真的如此不堪麼?」

    「哼!」胡象面前冷哼一聲,沒了下。瞽叟一副茫然無措模樣,呆立當場。

    重華話鋒一轉,盯著胡象,忽而道,「你也看了族譜吧?」

    胡象身軀巨震,顫聲道,「你……你說什麼,我不知道什麼族譜!」

    「到了此時,你又何必狡辯?」重華淡然道,「如不是你信了族譜上的那句話,怎會以為殺了我便可以取而代之。若非如此,爹又如何肯狠下心來,要殺他的親生兒子!」說著,重華的目光凌厲如刀,射向瞽叟,以滿腔憤怨道,「爹,你何其偏心,你憑什麼相信他能做到,孩兒便做不到!」

    「我……」瞽叟臉色劇變,無言以對。

    胡象則臉上血色褪盡,駭異道,「原來你早就知道!」

    重華淒然笑道,「我如何不知道,因為那本族譜便是我最早發現的!可笑,我的父親,我的弟弟,僅僅因為一句子虛烏有的話便要殺了我?哈哈哈……」狂笑聲中,重華朝門口走去。

    瞽叟父子二人,滿臉震驚駭然。

    「你……你竟不殺了我們?」胡象失聲道。

    重華冷笑道,「你們喪心病狂,我重華卻不能滅絕人性,從今以後,你們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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