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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我心飛翔之時空悖論 文 / 更童

    古靈依依不捨地離開,宿舍成員已開始大侃中國歷史,從炎黃時期開始侃大山,胡嘉裕是歷史系的高材生,宿舍主講,古靈、任亞傑歷史書也看得不少,還能充個助教,歷史系的郭昊的專業水平卻連社會系的呂任波都不如,他最近的心思集中在男歡女愛的文學上,因為要追一個新聞系的女生,胡嘉裕的歷史觀點與主流歷史學動輒相左,大有重編歷史教科書的傾向。任亞傑、張彬瑋則極力維護主流論調,古靈的觀點是「反正都一樣,無是無非,今以為是者,昔日以為非,今日以為非者,後日以為是也可能。世間是非皆在一張嘴。」

    歷史評價尚帶有階級性、時代性和主觀性,而某些哲學問題卻是終極性的、超階級、超時代的,比如關於時間與空間問題。西方哲學老師在講古希臘芝諾困難之前,先列出《莊子·天下篇》中的一個觀點,「一尺之錘,日取其半,萬世不竭。」

    「現在請大家想一想,現實中的時間與空間是否像數字一樣可以被無限分割,存在著無窮小?」西哲老師讓同學們討論。

    同學們均認為時空可以被無限地分割,就像正數可以無限地接近於零一樣,唯有古靈提出異議,古靈的觀點是「現實中沒有那麼鋒利的刀去將時空無限切割,沒有被證實的東西,不能被認為是真理,如同愛因斯坦的超光速奔跑會導致時間逆轉一樣,僅存在於人的思維當中,無論說可以或不可以都是錯誤的。」

    同學們一陣笑,西哲老師點點頭,「這位同學已經具有了芝諾般的質疑精神,來看看芝諾是如何質疑時空的無限可分割性的。」

    古靈支楞起耳朵,老師在黑板上畫了一截線段,標上ab兩端,「現在,首先來談空間,假如一個物體若要從a點移動到b點,是否要先經過a與b的中點c呢?」

    老師在線段中間點了一個c,同學們點頭。

    「那麼若一個物體要從c移動到b,是否要先經過c與b的中點d?」

    老師又從c與b的中間點了一個d,同學們又點點頭。

    「那麼若一個物體要從d移動到b,是否要先經過b與d的中點e?照此邏輯推,要想從e動到b,還要先經過一個中點f,接著是g,那什麼時候是個頭呢?它就永遠不能到達b點。」

    「而現實中位移確實存在呀!」有同學講道。

    「對呀!」老師用粉筆在線段上劃了一下,「假如從邏輯上空間可以無限分割,那物體就到不了任何點,光是這個中點就困死它,所以空間在邏輯上是不能被無限分割的,必須要存在一個最小的空間單位,一動至少就是一個或若干個基本空間單位。」

    「哦,」古靈想,「確實不存在那把無比鋒利的刀能無限度地將空間粒子劈開。」

    西哲老師又接著講:「再說時間,芝諾提出一個舉世聞名的命題——阿基裡斯追不上烏龜。阿基裡斯是古希臘的短跑運動員,一秒鐘跑十米,烏龜一秒鐘跑一米,現在,阿基裡斯追前方一百米處的一隻烏龜,他用十秒鐘跑到烏龜原來的點上,烏龜向前跑了十米,他有用一秒鐘的時間跑到烏龜的點上,烏龜又向前走了一米,阿基裡斯又用十分之一秒跑到烏龜的點上,烏龜又動了十分之一米,然後無論阿基裡斯用多麼短的時間到達烏龜原來的點,烏龜總要向前動一點,假如時間可以無限分割,那阿基裡斯從邏輯上就追不上烏龜了,顯然這與現實相悖,因而,時間也從邏輯上必然存在一個最小單位,事物的運動變化是建立在時間最小單位的前後變遷基礎上,在前一個時間單位中,事物的位置是這樣,下一個時間單位中,事物的位置是那樣的。在一個時間單位中,物體發生的空間變化量就形成了速度,因為阿基裡斯的速度變化快,所以在這個時間段內,阿基裡斯還在烏龜後,下一個時間段內,阿基裡斯就出現在烏龜前面了。」

    古靈思考到時間前後連接問題,站起來提問:「那時間的單位與單位之間究竟有無縫隙?若沒有縫隙,就不能分為前後,若有縫隙,那兩個時間單位就是彼此獨立的點,切開看就像一張照片,連接起來就像電影畫面,一張張的照片魚貫而出,就構成了運動的電影鏡頭,而實際上只是畫面而已,並沒有運動的過程,一瞬間在此成像,另一瞬間又在彼處出現,那運動豈不成了感官經驗的假象?」

    老師拍手,「說得好,照這個邏輯,運動確實猶如電影畫面,一張一張連接而出,形成一個運動的假象,騙過了我們的眼睛,莊子曰:『物方生方死,日方中方睨。』僧肇著《物不遷論》曰:『求向物於向,向物未嘗無,求向物於今,向物未嘗至,於今未嘗至,故知物不來,於向未嘗無,故知物不去。』所以物是不變遷的,《妙法蓮花經》中說:『世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前時的事物與後時的事物根本無任何關係,剛才的我與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一回事,赫拉克利特說『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也是這個道理。如果事物存在運動,那就可以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因為是『一條河流』,它在動,還是一條,而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恰恰說明前時之河非此時之河,已不是同一條,怎麼會兩次踏入?」

    古靈有些暈,但他的哲學素養和邏輯還未喪失,「老師,您最後對赫拉克利特的話好像給曲解了吧,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講得應該是絕對運動與相對靜止的辯證關係吧,一次兩次,河流的狀態就變化了,在這個意義上說不是一條,而您理解的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是指運動主體的不同質,前時之河非此時之河,這是邏輯上的不同,而在現實中確未有意義,割裂事物前後聯繫而已。」

    同學們歡呼古靈將老師駁倒,老師反問:「那你用運動聯繫的觀點談談阿基裡斯追平烏龜的過程,阿基裡斯到達烏龜處,烏龜就向前移,怎麼會追平,成一個點?數學能否解釋?」

    「應該是十一又九分之一秒時追平,而九分之一秒可以在現實中做到,若用十進制,九分之一無法在邏輯上形成一個確切的點,但用九進制,九分之一就是一個固定點,在這個點,阿基裡斯與烏龜完全重疊,前阿基裡斯即此阿基裡斯,是一個主體的兩種狀態,過十一又九分之一秒之後,徹底超過,這是運動的結果。」

    「當年芝諾的老師巴門尼德提出『存在』是不動的,並嘲笑畢達哥拉斯1減0.99999循環大於零的觀點,芝諾作出阿基裡斯追不上烏龜的邏輯悖論是為了反駁他老師1減去0.999999循環等於零或大於零的思想,而這種論證卻導致了邏輯與現實出現了矛盾,從邏輯上來說,運動、時間與空間都是假象,是不合理的,後來的哲學家布拉德雷完全認同這一點。」

    有同學談到:「現實之中時空與運動確實存在呀!」

    老師說:「第一個用這種論點來批判芝諾的人是犬儒學派的代表人物第歐根尼,他的學生向他講述了芝諾的觀點,第歐根尼什麼話也不說只在屋裡走來走去,他的弟子問老師您這是在幹什麼?第歐根尼回答:『芝諾他說運動是不存在的,我這不是在證明他錯了嗎!』」

    大部分學生爆笑,有幾個學生不知所云,古靈本來是微笑的,同桌李宇琨捅了捅古靈,「大家都在笑什麼?給我講講,讓我也笑笑。」

    結果古靈也爆笑起來。

    老師等大家笑完,「本來芝諾是不否認現實的運動的,他只是從邏輯上證明運動的不合理,哲學就是從習以為常的現實中發現荒謬,因此哲學從本質上都唯心,或者說只有唯心的哲學家才是真正的哲學家。列寧說『讓那些唯心哲學家們用腦袋撞撞牆他們就知道世界是物質的存在了。』連傻子都知道用腦袋撞牆會疼,那些大哲學家們會比傻子還傻嗎?用腦袋撞牆產生的那個疼難道不是主觀感受嗎?英國休謨說『生活與外在只是人的一連串主觀感受』不對嗎?主觀感覺經驗難道就能認識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把兩隻手一支放燙水裡一支放冷水裡,然後再一塊放溫水裡,兩隻手的感覺都不一樣,哪個是真實的?所以康德後來對實踐理性自身都開始批判了,世界的本質真不是可以絕對把握住的,唯物論者們都相信感官經驗,思想都貼近現實,雖然膚淺卻容易受到大眾認可,因而尼采說『精神的真正敵人應該到群眾中去尋找』,批判的就是那顆世俗的心。哲學本來就是脫俗的,建立與形相之上的思維本身無所謂對錯,目的只是激活人類思維。」

    大家都不說話了,西哲老師說:「先休息一下吧,下節課我們繼續談芝諾。」

    古靈找老師聊天,「剛才提到邏輯與現實的矛盾,我們講的邏輯學時還講過『理髮師悖論』即理髮師說『自己只給那些不給自己理發的人理發』,那麼他到底給不給他自己理發?還有『說謊者悖論』,即一個人在說『我在說謊』的時候,他究竟說的是實話還是謊話?」

    老師說:「那只能證明現實是荒謬的,存在即合理又不合理,沒有真實,欲找到對世界的終極解釋,唯有交給信仰。」

    古靈又問,「那上帝能否造出一塊連他自己也搬不動的石頭?」

    老師說:「用這種邏輯來證明上帝非全能有什麼意義呢?我已經說了,世界本身就是荒謬的,不合邏輯的。所以昆德拉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古靈突然意識到,用邏輯這種方式無法徹底認識世界,人的理性真的靠不住,怪不得德爾圖良說『唯其荒謬,吾才信仰』,在現實中尋找真理,發現找不到,都快被哲學逼瘋了,怎麼辦?奧古斯丁告訴人類:「人不能沒有信仰!」

    「我一定要找到那個宇宙的終極真理。」古靈發誓道。

    「好,上課了,我們來看芝諾四難的另外兩個,『飛矢不動』與『遊行隊伍』論,現在我先來問大家一個問題,什麼叫靜止?」

    有同學說:「物體在某個時間段內位置相對不動為靜止。」

    「好,那麼一個物體在一定時間段內佔據與它自身等量的一個空間,這算不算靜止,比如山川、房屋。」

    「算!」大家異口同聲。

    「芝諾說,設想一支飛行的箭,在每一時刻,它都位於空間中的一個特定位置,佔據著與它自身相等的空間,由於『時刻』不是一個持續的時間過程,箭在每個時刻都沒有空間變化而只能是靜止的。鑒於整個運動期間只包含若干個時刻,而每個時刻點上又只有靜止的箭,所以飛行的箭總是靜止的,它不可能在運動。現代物理學觀察中子在每個時間點都出現在一個特定的位置上,而中間沒有連續性,也就證明,飛矢在空中是此隱彼現,彼此位置上的飛矢其實不是一個,再深度推演一下,世界其實是由一張張立體的圖片連接而成,彼此不相干,不要做筆記,要用心去思考,學哲學不是學知識與結論的,不要用背誦的方式來學,哲學世界裡是沒有定論的,沒有不可能,只要言之成理就可以了。」

    「您剛才不是說理性靠不住嗎?那什麼能靠得住?」一個女生反問。

    「康德在說人的理性靠不住的時候,還是憑借他自己的理性得出這個結論,就好比說『我在撒謊』,你們說『我』是否在說謊?哲學不是單純地用一個結論來否認另一個結論,而是要論證過程。」

    大家又不說話了,同學們或許都感覺到暈了,或壓根就沒興趣去思考這純忽悠人的邏輯。

    老師看到大家質疑的神情,「各位是否認為物體運動是連續的流水似的狀態而不是一頓一頓的狀態呢?」

    大家都點頭,古靈說:「不應該是連續的,是一頓一頓的。」

    「為什麼?說說理由。」老師有些興奮。

    「剛才的『兩分法』和『阿基裡斯追不上烏龜』已證明時間和空間都有一個邏輯上的最小單位,最小單位之間應該有間隙在,不是一個單位,這樣,每個最基本時間粒子出現時,事物的位置都有一個固定點,時間粒子連接出現,事物的位置也就隨著一頓一頓的變化。」古靈在陳述理由時,腦子卻基本上不知在想什麼,也不知是怎麼想的,脫口就說出上述道理。

    西哲老師架了架眼鏡,「分析的有道理,現在就來看芝諾最後一個悖論是如何來證明運動非連續或根本無運動的。有兩列隊伍,甲對和乙隊,他們現在相向而行,在a點碰頭,現在看好——」老師在a點畫了一條豎線,「假設甲隊單個成員與乙隊單個成員象徵著基本空間粒子,在一個基本時間內只過一個成員,一次過一個,一次過一個,明白嗎?」

    「明白。」

    「那假設運動是連續的,那請看,計時開始,現在甲隊一個成員越過a點半個身位,乙隊第一個成員也越過a點半個身位,是不是?」

    「是。」

    「那現在越過半個身位用了多少時間?」老師用手比在了a點兩邊。

    「應該是半個時間單位。」有人講。

    老師用手指著甲乙隊形,「那現在甲乙兩隊是否交匯了一個基本空間單位?」

    「對呀。」

    「那現在看看會出現什麼問題,在半個時間單位內,甲乙兩隊居然可以交匯一個空間單位,已知運動一個空間單位需要耗一個時間單位,現在就出現了半個時間單位可以等於一個時間單位的矛盾。既然最小的時間單位無法分割,因而時間單位非連續出現,而是一瞬間連著又一個瞬間,每一個瞬間有不同的景象,而非有連續的運動狀態,或者說,實質上運動是不存在的,是一種幻象,是一種錯覺。如同電影上的動作不是真動,而是一連串靜止的畫面。」

    古靈很興奮,既然時間是一個接一個出現的點,那麼理論上就可以在此一點去展望其他的點,這也許能解釋時空穿越與算卦預測的可行性,但又有一個巨大的悖論產生了,即「祖父悖論」與「未來悖論」。

    這兩個悖論是科幻小說中常見的事例,祖父悖論是說假如可以穿越過去,那穿越者殺了自己的祖父,自己還會不會出生?既然自己不能出生那又怎麼再過去殺自己的祖父?因此歷史不可更改,妄想回到過去殺死童年的希特勒以阻止二戰爆發的想法是不可行的,僅僅是想像。

    那「未來悖論」呢?如果時間是一片一片出現的,那麼未來的一切景象其實就已經存在於未來了,由現在一點一點過渡,在未來已經注定的情況下才可能去預測,這才是占星術與算命術、預測術存在的理由,周易預測技術是在沒有加入理性分析的前提下對未來的結果的展望,準確率遠超過隨機選擇和押寶賭博,這也似乎印證了未來已注定的學說。這時,悖論出現了,假如未來注定一個人要活八十歲,而且在四十歲時還會發財,那麼他現在強迫自己自殺會怎麼樣,命運豈不是改變了?未來不就改變了軌跡?另外這個事件還會影響他身邊很多人的命運。又如果一個運動員注定要奪奧運金牌,算命先生將預測結果告訴他,這個運動員聽信了,沒有拿出全部的拚搏狀態,結果未奪金牌,那豈非荒唐?命中注定與當下的心態究竟誰為本位?當下能決定未來嗎?或者說當前一切舉動包括意願其實也是宿命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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