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策反(下) 文 / 風凌雲
那一夜,我無法控制自己
那一夜,你滿臉淚水
那一夜,我為你喝醉
那一夜,我與你永別
那一夜,我傷害了你
那一夜,我舉起酒杯
那一夜,我心兒已碎
那一夜,我不堪回味
張秀峰正在苦悶的喝酒,突然從外面傳來一群孩子的歌聲。小孩唱歌不稀奇,稀奇的是這首歌的歌詞,這明明說的就是自己。張秀峰可以肯定,他從來沒有聽過這首歌,那麼就是別有用心的人在嘲笑侮辱自己。此刻的張秀峰的心靈無疑是脆弱的,他聽不得絲毫的關於自己的壞話。
「說,到底是誰教你們唱這首歌的?」張秀峰抓住一個小孩,疾言厲色的問道。
「是一個叔叔教我們唱的,還說如果我們唱得好,就會給我們糖吃。」小孩子哭著說道。
「那個叔叔在哪?」張秀峰可以肯定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的,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做,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難道只是為了羞辱消遣自己?其實張秀峰自從做了漢奸,儘管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麼的可恨,但卻著實作威作福了一番,很少有人挑戰他的權威。張秀峰的心裡一直憋著一股火,他需要發洩出來,可是他又不敢找鬼子的麻煩,恰好這個人出現了。
「那個叔叔說,如果有人找他,就讓他去鎮子外邊的那個山坡上。」小孩子抹著眼淚說道。
張秀峰一把推開那個孩子,大步流星的向著鎮子外邊走去,對於後邊跌倒孩子的哭聲以及觀眾的責罵,他以及無動於衷了。可是當他來到山坡時,卻著實嚇了一大跳,此刻站在山坡上的不是被傳說已經打死的楊軍長又是誰。
「你到底是誰?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初始的驚慌過去後,張秀峰很快的鎮定下來。沒有誰比他更確認楊軍長的死亡,因為那一切都是他的精心策劃。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裝扮成楊軍長的曹飽看到張秀峰只是片刻的驚慌就立刻恢復了冷靜,不由得暗歎,張秀峰的確是個人才。畢竟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做了虧心事還不怕鬼敲門,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那首歌是你編的吧?調子不錯,朗朗上口,詞也好。」張秀峰打量著周邊的環境,漫不經心的說道。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背叛了抗聯,楊軍長還死在自己手上,抗聯的人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居然一時衝動落入了抗聯的圈套,張秀峰覺得自己的後背已經忍不住冒起了冷汗,被冷風一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張秀峰總是覺得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正有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或者還不是一把。他方才裝作漫不經心的問話,其實就是為了先緩和下氣氛,更重要的是借此機會探查周邊的環境,找到撤離的路線。
「是我教他們唱的。」曹飽有些羞愧,畢竟這首歌的原創不是他,只是根據現實情況略微的改動了一下。就算是曹飽想要解釋,也無從下手,畢竟穿越本來就不真實,而且二十一世紀的那位也不可能來告他侵權。曹飽跟張秀峰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他沒有覺察出張秀峰的意圖,還在為自己算不算剽竊糾結。
「你找我什麼事?」張秀峰觀察了一周,沒有發現明顯的埋伏,而且已經找好了撤退路線,甚至於連如何制服曹飽的動作都做了分解。可是曹飽說完話後就沒了動靜,張秀峰回頭一看,發現曹飽正對著大地發呆,好像壓根沒注意自己這個敵人就在身邊,十足一個初哥。張秀峰覺得可能自己剛才真的想多了,如果真是來復仇,恐怕現在根本不是這個情況,早就已經刀槍相見了。看到曹飽還在盯著大地看,張秀峰都有些忍不住開口問道。他現在是越來越糊塗了,不明白這個抗聯的小戰士找自己什麼事。
張秀峰的話語提醒了曹飽,曹飽不由得一陣後怕。眼前的這個人可是個大漢奸,如果抓住自己無疑是大功一件。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的把張秀峰約出來,如果張秀峰動了歹心,以自己的實力根本不夠看的。這也難怪,此刻的曹飽畢竟還太稚嫩了一些。看著張秀峰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好像看到綿羊的大灰狼,曹飽嚇得退後了幾步。
看到曹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張秀峰忽然覺得這個抗聯小戰士很可愛。自從妻子事件後,張秀峰一直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灰暗起來,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除了喝酒。直到此刻,他發現這個小戰士也很有趣,甚至於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居然有了一絲笑意。
「你編那首歌就是為了引我出來吧。現在我出來了,有什麼事你可以說了。」張秀峰再次問道。他也的確好奇,這個愣頭青戰士費勁心機約自己出來的目的。
曹飽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其實他設想過很多種可能,設計了很多種開場白,但此刻一時間卻不知從何開始。
「其實我知道你並不是一個壞人。」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紛亂的思緒,曹飽小心的說道。
「哈哈,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誰不知道我張秀峰是方圓百里最大的漢奸頭子,就連楊軍長的死都是拜我所賜。我知道,你們抗聯那裡必殺的漢奸裡我是第一個。你不會千里迢迢跑來,費盡心機的見我,就為了跟我說我是好人吧?」張秀峰笑得很大聲,笑的很猖狂,但曹飽卻聽得很痛苦,他開始有點同情張秀峰了。背負著漢奸叛徒的罵名,張秀峰並不像表面看到的那麼風光。
「我們抗聯遇到困難了,連山上的野菜都快挖光了,我們急需要糧食。」等到張秀峰笑夠了,曹飽開門見山的說道。他想過以理服人,想過以情動人,想過脅迫他配合,想過談判交易,但看到張秀峰之後,他覺得直接開門見山更好。
「你不會是想找我借糧食吧?你要搞清楚,我是叛徒,你們想要殺我而後快,我沒有把你抓起來就已經很不錯了。」張秀峰很是詫異的看著曹飽,滿臉不可思議的說道。張秀峰覺得這個抗聯的小戰士是不是瘋了。
「你當狗腿子漢奸還沒當夠嗎?」曹飽一本正經的問道。
張秀峰啞然。如果三天前有人這麼問他,他可能會囂張的說他活的有多瀟灑,過的有多快樂。但是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以後該何去何從。
「我回不去了,我造了太多的孽。」張秀峰低沉的說道,看著日漸落山的夕陽,滿臉的憂傷。
「你能不能回去我不知道,我也做不了主。難道你連報仇都不想了嗎?」曹飽大聲的質問道。他實在是有些出離的憤怒了,自己的媳婦被鬼子糟蹋了,作為一個男人居然連點表示都沒有,曹飽甚至懷疑之前聽說的張秀峰如何的勇猛是不是假的。
「我怎麼不想報仇,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你讓我怎麼辦?」看著曹飽蔑視的眼神,張秀峰也是惱羞成怒,像是發怒的公牛咆哮道。
「你報不了仇,可是有人能替你報。再者說這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仇,是我們所有中國人的仇。」曹飽很是揮斥方遒的說道,他覺得自己的政治覺悟老高了,自己方纔的話很有水平。
「你倒是個當政委的好材料。」張秀峰畢竟是老油條了,根本不吃他那一套,譏諷道。
曹飽被碰了個軟釘子,他本來以為張秀峰會很樂意配合,畢竟張秀峰跟鬼子可有殺妻之恨。曹飽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時間陷入了沉寂。
「糧食大部分都被送到蒙江了,那裡防守嚴密,根本沒有機會。」就在曹飽想要放棄離開的時候,坐在山坡上看夕陽的張秀峰突然說道。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曹飽重新燃起了希望,迫不及待的問題。之前的他就是個小神棍,加入抗聯也才不久,對於周邊的一些情況根本不熟悉。
「找我是你的主意,還是抗聯的意思?」張秀峰突然感覺到不對勁了。眼前的這個人也太無知了一些。假如抗聯真的想要借助自己搞糧食,至少也會有個大致計劃,斷然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哪裡有糧食都不知道。而且如果真的要跟他合作,斷然不會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兵,還是一個一無所知的小兵。
「我是回家看我爺爺的。聽說了你的事情,一時起意,覺得你會幫忙,所以才?????????」曹飽囁嚅著說道。
張秀峰打量著曹飽,現在的他可是不敢小看眼前這個小兵了。儘管他的計劃漏洞百出,儘管他一問三不知,但僅憑他看到自己的處境就能預見到可能的機會,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本來張秀峰還覺得曹飽冒冒失失的跟自己見面,連最基本的防範也沒有,就是一個愣頭青。他把曹飽定義為一個傻乎乎的勇猛小兵。可是現在,他覺得曹飽有著當指揮官的潛質。機會就是這樣,稍縱即逝,戰場上的變化更是瞬息萬變,抓住機會對於一個指揮官來說顯得尤為重要。計劃不完善可以修改,但抓住機會的嗅覺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更像是與生俱來的東西。張秀峰在楊軍長的身上就感受到過這種敏銳的嗅覺,所以楊軍長才能在鬼子的包圍圈裡迎刃有餘。要不是自己的叛變,恐怕楊軍長也不會英年早逝。
張秀峰看著懵懂的曹飽,好像看到了已逝的楊軍長,好像看到了抗聯的未來,好像看到了鬼子的末日,看到了自己妻子大仇得報。張秀峰笑了,笑的很猖狂,笑的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你沒事吧?你要節哀順變。你放心,我們會幫你報仇的。」曹飽不知道張秀峰為什麼突然間再次大笑起來,該不會是受不了刺激瘋了吧,曹飽如是想到。
「為了你,這個忙我幫了。還有一批糧食儲存在三岔河鎮,那是進山剿匪的中轉站。雖然剿匪結束了,但糧食還沒有押解回去。看守倉庫的就是我的人。不過那裡還有鬼子的一個小隊,鎮上還駐紮著鬼子的一個中隊。而且一旦驚動了鬼子,鬼子的支援最多一個小時就會到達。憑借你們抗聯的實力,單只是對付那一個中隊的鬼子都有些吃力了。我可以保證我的人對天開槍,甚至於可以給你們提供便利,但你們根本不可能在一個小時內把糧食運走。」張秀峰畢竟比曹飽成熟的多,分析起來頭頭是道。曹飽聽他說完,瞪大了眼睛,一臉的無奈。他也就是有那麼一個想法,覺得張秀峰會幫忙,可能會成功,但沒想到還有那麼多實實在在的困難。
「我回去跟楊師長匯報一下。」連張秀峰都沒有什麼辦法,曹飽更不知道該怎麼辦,垂頭喪氣的說道。
「等你們有了什麼計劃再來告訴我吧。」張秀峰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他知道,從答應曹飽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生活就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張秀峰忽然發現,做出這個決定也不是太困難,甚至於他的內心早就期盼著這次的決定,連呼吸到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