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回歸 文 / 風凌雲
「焦大哥，劉副團長咋突然來我們這了。我這腳都快凍麻了，要不咱們回屋裡暖和一會兒去吧，反正劉副團長他也看不見。一個穿著偽軍衣服的年輕人跺著腳，哈這手，來回走動著。年輕人的目光漫無目的的打量著四周。
旁邊是個年紀稍微大些的中年人，此刻正倚在門邊，瞇著眼睛波浪著腦袋，嘴裡唸唸有詞，看樣子是在唱戲或者唱曲。門楣正中央寫著檢查站三個大字。這裡就是三岔河鎮那個存放物資的檢查站。而這兩位理所當然的就是門前警衛。
「焦大哥，我跟你說話聽沒聽見啊。」年輕人看到焦大哥猶自在那裡自我陶醉，不由得走到近前，有些不滿的說道。
「我說你小子懂啥。劉副團長最近氣不順，你自己別往槍口上撞，要不然誰都救不了你。」焦大哥淡定的勸慰道。
「該不會是團長見咱們太懶散，所以讓劉副團長整頓咱們來了吧。」年輕人若有所思道。
「不知道就別瞎猜測。一山容不得二虎啊。」焦大哥歎息道。
「劉副團長跟咱們張團長不是生死之交嗎？」年輕人不解的問道。
「跟劉副團長不和的是林副團長。「焦大哥悠悠的說道。
「咱們保安團不就一個張團長嗎？什麼時候多了個林副團長？」年輕人很是詫異的問道。
「據說是剛任命的，林副團長就是張團長原來的副官林雲堂。」焦大哥解說道。
「就林雲堂也配當副團長？他除了會溜鬚拍馬還會幹什麼？」年輕人頗為不服氣的道。
「噓，你小聲點，當心隔牆有耳。」焦大哥猛然睜開了眼睛，環視了一下四周，很是警惕的說道。
「焦大哥你也太小心了吧。先不說我說的對不對，咱們這裡離著蒙江這麼遠，他能聽到才怪。」年輕人不以為意的說道。
「你有所不知啊，據說第一大隊的大隊長因為跟林副團長吵了幾句，就被林副團長打了個半死，還被直接趕出了保安團。」焦大哥搖著頭滿是無奈的說道。
「啊，這也太霸道了吧。」年輕人有些膽怯，四周查探了一番，估計應該沒有其他人聽見，不由得暗鬆了一口氣。
「張團長不管他？第一大隊的胡大隊長可是一直跟隨著張團長的。」年輕人很是不解的問道。
「據說張團長失蹤了，要不然也輪不到劉副團長張狂。」焦大哥不忿道。
「反正我們這裡天高皇帝遠，他還管不到我們這裡。」年輕人有些開心的說道。
「你不覺得這次跟隨著劉副團長的那兩個人有些面生？」焦大哥低聲說道。
「是有點面生，怎麼了？興許是來的新人。」年輕人不以為意的說道。
「聽說劉副團長新成立了一個部門，專門負責監管監督。我估計那兩個就是來監視劉副團長的。」焦大哥很是神秘的說道。
「平時沒看到那小子身邊有什麼人啊。」年輕人也意識到了不尋常，壓低聲音說道。
「你忘了他以前是做什麼的，那可是方圓百里有數的混混，手下的小嘍囉據說不下百人呢。」焦大哥跟年輕人蹲在地上交頭接耳，忽然發現年輕人的眼睛裡充滿了驚詫，嘴巴張的都能吞下兩個鴨蛋了，以為是被自己剛才說的話嚇住了，於是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別擔心，我們這種小嘍囉，人家犯不著跟咱們一般見識，要擔心也是那些當官的。」
焦大哥發現年輕人表情依舊，還拿手指了指後邊。焦大哥疑惑的轉過頭，正對上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兩人差點接了吻。
「哎呀媽呀。」焦大哥一時間掌握不住平衡摔倒在了地上，及至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得感到後背一陣發涼，囁嚅道「張團長，您什麼時候來的。」眼前出現的人正是保安團團長張秀峰。
「你剛才說的話都是真的？」張秀峰自然不會跟他一般見識，不怒自威的問道。
「千真萬確，要是有一句假話，讓我天打五雷轟。」焦大哥立刻信誓旦旦的說道。
「距離蒙江這麼遠，你是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的。」張秀峰疑惑的問道。
「是小桃紅告訴我的。」焦大哥低下頭小聲的說道。
「誰告訴你的？」張秀峰沒有聽清，不由得再次問道。
「他說是小桃紅告訴他的。」年輕人聽清了，替焦大哥回答道。
「小桃紅是誰？」張秀峰皺著眉頭問道。
「小桃紅是鎮上百花園的小姐。兩天前她接待了跟隨劉副團長來的那兩個人。這些話都是她告訴我的。」焦大哥很是害羞的回答道。畢竟那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其實焦大哥跟小桃紅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他們還訂了娃娃親。只是世道太亂，被分開了。等到再次相見的時候，小桃紅已經成了百花園的小姐。焦大哥也是因此才特意請求調來三岔河的。焦大哥還說等攢夠了錢替小桃紅贖身呢。」年輕人擔心焦大哥會被團長訓斥，於是趕忙像張秀峰解釋。其實焦大哥跟小桃紅的事情整個三岔河檢查站沒有人不知道的，所有人都很同情焦大哥，同時也很佩服焦大哥的深情。
「你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人陪別的男人睡覺？」出乎兩人的意料，張秀峰很是生氣的質問道。
「團長，我沒錢。」焦大哥五尺高的漢子，居然有些眼泛淚光，很是無奈的說道。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被戴綠帽子，尤其是還是現在這種光明正大的綠帽子。
「沒錢是理由嗎？你忘了你是幹什麼的？你是當兵的，你手裡的槍是燒火棍啊？」張秀峰指著焦大哥的鼻子厲聲呵斥道。
「你還在這裡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去把你相好的接出來？」看到焦大哥低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張秀峰氣不打一處來，頗有些怒其不爭的味道。說也奇怪，自從跟曹飽定下合作的意向後，張秀峰覺得自己的腰板比往常要直的多，現在的他就看不得一點的不公平，尤其是女人。
「我們去把人搶出來沒事吧？」年輕人的臉漲得通紅，看架勢恨不得立刻就帶人把小桃紅接出來。
「怕什麼，出了事我擔著。」張秀峰很是大氣的說道。
「回來，就你們兩個去，還不被人打出來？多叫上兩個人。還有我這裡還有一些錢，你先拿去，也別讓人說咱們當兵的是強盜。」看到焦大哥跟年輕人這就急火火的要去百花園搶人，張秀峰感到很是無語。於是叫住他們吩咐道。
「謝謝團長。以後我這條命就是您的。」焦大哥接過張秀峰手裡的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咚咚磕了三個頭。年輕人也有樣學樣的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不會出什麼事情吧？百花園可是跟三岔河鎮長有些關係，據說跟岸古隆一也有些交情。」看著焦大哥跟年輕人招呼了一群戰友浩浩蕩蕩的向著百花園開去，劉副團長有些擔憂的問道。
「能有什麼大事？天大的事有我頂著。我不能讓跟著我的弟兄受罪。他們被別人罵做漢奸已經夠憋屈的了。連漢奸都做了，還有什麼事比這個更嚴重。」張秀峰毫不在意的說道。雖然他知道事情會很麻煩，但此刻的他卻真的想要挑戰一下。
劉副團長看著張秀峰挺直的後背，覺得張秀峰跟往常不一樣了。以前那個勇猛果敢的張秀峰好像又回來了。劉副團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有多少時間沒有看到如此意氣風發的張秀峰了，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劉副團長本名劉善財，原先是跟著土匪林中豹的，後來跟了張秀峰。在戰場上張秀峰曾經救過劉善財的命，於是劉善財就成了張秀峰的鐵桿心腹。甚至於後來張秀峰叛變，當時已經是抗聯營長的劉善財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張秀峰，到保安團當了個副團長。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張秀峰，瞭解張秀峰的無奈，瞭解張秀峰的痛苦，瞭解張秀峰的悔恨，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他瞭解張秀峰多過瞭解自己。
「老劉，對不起。」張秀峰有些低沉的說道。
「什麼？」因為張秀峰的聲音比較低，他聽得不是很清楚，或者說聽清楚了，他沒有明白什麼意思。可是張秀峰不給他問話的機會，已經轉身走開了。劉善財看著張秀峰的背影，一時感慨萬分。對不起？對不起什麼呢？是因為自己跟隨著他也變成了叛徒漢奸？是對不起抗聯的戰友還是對不起因他受牽連的群眾？劉善財不得而知，但他卻知道，張秀峰的良知回歸了，而且他要有大動作了。劉善財感覺自己有些激動了。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沒有體會到這種激動的感覺了？是從叛變開始吧。以前每次上戰場，劉善財都會感到特別的激動，就好像身體裡住著一個不安分的怪獸，想要扯開牢籠，自由的肆虐。
「老張，三岔河新開了一家菜館，味道不錯，我請你喝酒，給你接風。」劉善財向著張秀峰快步跟了上去，笑著說道。
「好的，那我們就不醉不歸，看誰先喝趴下。」張秀峰笑了，笑的很開心。老張，這個塵封了許久的稱呼，讓他感到親切萬分。自從叛變，雖然他們的關係還是很親密，但卻總是好像隔著一層東西，而稱呼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變得很官方很正式，他稱呼劉善財劉副團長，而劉善財每次都是恭恭敬敬的喊他團長。而他們又是多久沒有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喝酒了呢？張秀峰不記得了，但他知道他很懷念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就像陳年的老酒，隨著時間的累積，顯得越發的濃郁醉人。
劉善財並沒有告訴張秀峰保安團的變故，或者說保安團的變故現在已經無關緊要，因為以前的張秀峰又回來了，那麼就沒有什麼事情難得住張秀峰。在劉善財的心裡，張秀峰向來是無往不勝的。
「這次肯定是你先喝趴下。」劉善財大笑道，向著張秀峰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