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等待 文 / 趙墨軒
天聖三十年八月一日。中極州邊界。藥王山。
藥王山盛產各種草藥，中年氣候溫和，山周圍的農戶大都靠山吃山，世世代代進山採藥為生。
「老哥，今天收穫不小啊。挖到了野山參，看這人參的個頭，最少八十年啊，拿到集市上肯定能買個好價錢，再加上這些蒼耳子（注1）咱們都賣了就好幾個月不用進山了。」說話的一個搜山人，這人大約四十二三歲，光著膀子，手裡拿著一捆子用紅繩綁好大綠葉子卷，對著他身後的一個七十幾歲的老者還有兩個和他年紀相仿的漢子說道；這漢子滿臉的喜悅歡愉，他身後的人也都是一臉的喜色。對於他們這些搜山人來說，野山參可是難得一見的寶貝，像這樣一棵至少八十年的野山參，換來的銀子，夠他們幾家人吃上好幾個月的了，再加上慢慢一腰簍的蒼耳子，嘿嘿，那可真是一筆不曉得財富啊。
那搜山的漢子把腰中的葫蘆拿下來放在了身邊的樹下，葫蘆中裝的是煮好的湯藥，這藥湯根據季節不同配方也是不同，夏季的要清熱解暑，冬季的則要溫潤暖身。這漢子這樣做就代表著他覺得已經很有收穫，放下自己的葫蘆就是再向眾人詢問。
這他們的規矩；他們這樣的搜山人，進山採藥，做的是沒本的買賣，掙得都是大山的錢。可是就是進一趟山，少則七八天，多則月餘，而且收成也不穩定，不是每趟進山都能有這樣的收穫的。
搜山人他們有著自己的規矩，第一是不是見到什麼草藥就採什麼草藥的，要分季節，分節氣，還要看藥材的年齡，太大太小的都不能采，因為在他們看來，草藥是大山對他們的饋贈，是山神給予他們的禮物，而且草藥是受天地精華凝結的，太大的，在他們眼裡就是已經得到了山神神氣滋潤的，已經有了靈智，是這大山裡的精靈，要是採摘了，是對山神的不敬；太小的還沒長成，要是一氣都採了，那自己的後輩們就難以在靠山生存了。所以能有今天這樣的收穫，是難得的；第二他們將自己隨身攜帶的中藥葫蘆和進山沒有吃完的乾糧放在樹下，是給其他的搜山人，或是進山迷路的遊人留下的，這樣就能給別人留下希望，同時他們認為又會受到山神的眷戀，在以後的採藥中，能得到更多的贈與。第三就是每一群搜山人在得到草藥後，都要交給最年長者，拿去變賣。之後將換來的銀子平分，絕對不可以貪財，四字扣留，銀子或是私藏一些珍貴的藥材。
那老者和其他人也將自己的葫蘆和乾糧哪了下來，用大綠葉子包好，放在樹根下然後用石頭壓在上面，表示他們同意這漢子的想法。
老者對那漢子說到：「狗子他爹，咱們下山吧，回家。這一趟出來又有半個月了。」
狗子爹對老者點頭示意。然後從自己的包袱裡面拿出了一捆黃香，和一小葫蘆酒，交到老人手裡，然後狗子爹和其餘的人都齊齊跪下，沒有交流，沒有一絲猶豫。
他們知道，這是他們下山前要對山神進行的祭祀，要感謝山神對他們的饋贈，並同時允許他們帶走這些藥材。這也是他們不成文的規矩。每一次搜山結束，都要進行這樣簡單的儀式。從來不會忽略這祭祀，因為在搜山人中，世代流傳著一個故事：多年以前，有一名年輕的搜山人在這藥王山裡尋找藥材，可是一個月過去了，這名年輕人卻沒有任何的收穫，這年輕人疲憊不堪，而且附中飢餓難忍。他所帶的食物都已經被他吃光了，年輕人絕望了，他家裡三口人都要靠著他搜山的收入過活。要是這次空手回去，沒有收成的話，家裡下個月的日子，跟本沒有著落；年輕人眼中流下了淚水，他無力的坐在地上的落葉上，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家裡的妻子和孩子要怎麼生活。在他坐下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他最開始以為是石頭，嘴裡不由的咒罵，他用手扒拉，要將『石頭』弄走，可是他卻沒有成功。這年輕人覺得不對，要是石頭的話不可能弄不開啊，想到這裡他用手仔細去摸，發現並不是石頭，他趕緊起身將上面的雜草腐葉弄開，發現這竟是一株紫雲靈芝，這名年輕人欣喜若狂，他趕緊小心的摘下靈芝，用布包好，因為太過興奮，而且已經到了子夜時分，他為了趕緊回家。便直接收好靈芝，沒有對山神進行祭祀就直接下山了。
這年輕的妻子在家裡已經等了一個月，雖然她知道搜山的時間沒有定數，但是一個月還沒有回家，卻還是第一次。年輕人的妻子雖然焦急，但是想到可能是因為沒有收成，耽誤了時間，所以也就繼續等待了，又過了，但是還沒有年輕人還沒回家，女人這次真的坐不住了，她拜託鄰居的搜山人，在進山的時候幫他尋找年輕人，鄰居們欣然答應，並告訴她不要太擔心，有可能是年輕人在深處找到名貴的藥材迷路了。就這樣，女人將信將疑，在家裡等待著。
時間又過去了十天，鄰居的搜山人回來了，他們帶回了很多的藥材，但是卻並沒有帶回年輕人的消息，他們安慰著女人，可是女人徹底絕望了，她沒有對眾人說些什麼，自己回到家裡，自殺了。女人的屍體五天後被來送兔肉的鄰居發現，她的屍體躺在自家的床上，邊上有著一顆紫雲靈芝，鄰居大驚，轉身跑出屋外，將此事對其他人訴述，當時一位年長的搜山人聽到這個消息後，覺得蹊蹺，再加上村子有人自殺，不吉利。當下決定大家趕緊進山，祭神，求個吉利沖喜，在大家祭祀山神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怪事，當他們一起磕頭，老者念動咒語的時候，在場的每個人的耳朵裡，都彷彿有一個聲音，那聲音重複著一句話「不尊吾者，焉可帶珍而離」這些人面面相視，一名青年起身，要說什麼，老者只是問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年輕人點頭，老者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下去，然後放下祭品，帶著眾人下山，回到村子，老者說剛才的聲音就是山神，那青年一定得到草藥之後，沒有祭祀，觸怒了神靈，將他囚禁了，可是山神仁慈，因為他的妻子自殺，才把那年輕人找到的藥材送來，讓咱們用換來的錢，下葬那女子，大家以後千萬不可在觸怒山神了。眾人都是點頭稱是，而且真的見識到山神的力量了，也知道了觸怒神靈的後果。在那之後，再也沒有搜山人膽敢不祭祀山神，就帶走藥材了。
老者點燃黃香，將黃香舉過頭頂，躬身行了三個大禮，將點燃的香捆，插在地上，然後又將酒水撒到地上，之後也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一眾漢子也同老者一樣，磕了三個頭。簡單的祭祀完成後，大家都站了起來。老者滿佈皺紋的臉上藏不住喜悅，老者說道：「回家吧，都回家吧。」
狗子爹正要回應，嘴還沒張開，就被身邊的漢子，摀住了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後，指了指遠處的林子，之間林子中閃動著光芒，看不清是什麼，只能看見無數黑影竄動，樹上的鳥，也都被驚飛了，噗噗騰騰的，驚鳴著飛到了天上。眾人隨著看去。不由都是一楞。
這時老者壓低聲音說道：「怎麼回事？不會是山賊吧？我這搜山幾十年了，沒發現這山裡有山賊啊？？也沒見過什麼成群的猛獸啊？」老者滿臉的疑問。狗子爹這時把那漢子捂著自己嘴上的手掙了下去，悄聲道：「老哥，要不我爬上樹看看？？」老者道：「不用，不管是什麼，也不關咱們的事，趕緊下山，對了，咱們走蒺藜溝下山，小心點，別碰上那幫『東西』。」眾人點頭示意，七手八腳的悄悄向著蒺藜溝走去不說。
再看那群閃動的黑影。
「還有多遠了？離中極邊界還有多遠？」說話的正是肖雲霆。
「王爺，翻過這藥王山，就到中極州邊界了，出了中州關，就到了廉齊州邊界了。」答話的是東方泰，這次遠征的參議副將。
「東方泰啊，你也有兩年多沒回廉齊州了吧？這次出征，正好你也去看看老侯爺啊。」雲霆笑著對東方泰說到。
「是啊，一直在皇城做事，真想他老人家啊。」說到這，東方泰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期待。
「走吧，咱們翻過這山，到了平原地區，就加速前進，好早點到青龍關，我也想老侯爺啊，上次見到他還是三年前那；再者，那邊戰事緊急啊……」說到這，雲霆對著身後的軍士們大聲說道：「大軍跟緊，翻過這座山後，加速前進！」
廉齊州，外域邊境，青龍關城樓議事廳中。數名身穿鎧甲的將軍站在其中，相互低聲討論著什麼。
「侯爺，牙龍的大軍又向前推進了十里，咱們兵馬，已經退到了關外八里處，要是再退的話，咱們只能守關不出了！」說話的人是一個身穿大光明甲，腰懸環首刀刀，頭戴束髮錦帶的大漢，這大漢四十五歲左右，國字臉，雙目寒光閃動，眉宇間煞氣游弋，鼻樑挺直，嘴唇寬厚，隨不是什麼俊俏男子，也是儀表堂堂，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左半邊臉上有著一條從額頭直接貫穿到下頜的刀疤，多出了三分猙獰顯的不是那麼協調。這人就是青龍關督將，韓平方。
「平方啊，我又是何嘗不知那？可是陛下的大軍未到，我廉齊州兵馬出了鎮守各處的守衛以外，能用的兵馬我都調集來了，可是那也是遠遠不能和牙龍的二十萬大軍正面交戰啊，只能且戰且退，不行的話就只能固守了……」答話的人五十七八歲，人還未到花甲，卻是滿頭的銀絲，這老者穿著一身繁花銘文連環甲，足踏虎頭甲片靴，腰繫獸首吞珠帶，佩鯊魚鞘護手腰刀，身披皂色披風；頭上銀髮未束，隨風輕飄，臉上滿佈皺紋，顯得蒼老異常，但是一雙虎目卻是精光閃爍，腰桿筆直，再配上滿身裝束，顯得威武無二。這老者就是天聖六大護國候之一，廉齊州青龍侯東方雄，也是肖雲霆這次出征副將東方泰的父親。
東方雄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平方啊，你先下去吧，告訴將士們，緩緩後退，咱們拒守青龍關，他們攻不進來，陛下的大軍，即日就到。」
「末將遵命！」韓平方及眾將一起離開。
看著退出議事廳的韓平方，東方雄歎了一口氣，走到內關的城牆上，想著中極州的方向望去，自言自語到：「陛下，老臣只能選擇固守了，但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哎，誠王啊！你的大軍什麼時候能到啊！！！！~哎！」
注1：蒼耳子，中藥名。別名：虱馬頭、蒼耳子、老蒼子、道人頭、刺八裸、蒼浪子、綿蒼浪子、羌子裸子、青棘子、搶子、癡頭婆，胡蒼子、野茄、豬耳、菜耳，蒼蒼子，廣東話又叫磁頭芒(癡頭芒)。屬菊科、蒼耳屬一年生草本菊科植物蒼耳的帶總苞的果實，蒼耳子屬於常用中草藥，具有散風除濕通竅等功效。分佈於黑龍江、遼寧、吉林、內蒙古、河北、安陽等地。意大利蒼耳為外來有害物種，對農業、林業生產造成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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