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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莫道人情暖 知面不知心1 文 / 生死樹

    五散人眼見得手,心下歡喜,當下劍上用力想給蕭雄來個「透心涼」,卻發現無論如何用力劍仍不能向前移動分毫。心下一驚,抽劍向後跳開,果然劍上並未有一絲一毫的血跡。「難不成他練成了鐵布衫之類的功夫?」五散人心下奇怪。

    不光五散人奇怪,蕭雄也是納悶,暗道:「這一劍刺在懷裡,怎麼不發力,只是比劃了幾下就跳開了呢?」

    五散人看蕭雄獵戶模樣,年歲不大,不像練成那般高深武功之人,心下料定應該是穿了什麼貼身軟甲之類,才躲過剛才一劍。於是又跳上前來,專撿蕭雄頭頸、手腕等露在衣外之處出招。蕭雄對敵本不無經驗,手中短刀又發揮不招式的威力,勉強撐了幾個回合,手中短刀被五散人打落,這下更無還手之力。左支右絀之間,見院中有株老梅樹,便跑了過去,躲到樹後,以作掩護。

    五散人一連幾劍都被梅樹擋著傷不到蕭雄,心下惱怒,運氣揮劍,照著梅樹就是一劍,欲斬斷梅樹,好結果了蕭雄。只聽「呲啦」一聲,五散人手上一輕,長劍竟斷成了兩截。才再看梅樹也斷為兩段,樹幹中露出一赤色大刀,正是蕭雄失落了的焰龍刀。五散人心下一喜,正要上前搶刀,卻被蕭雄先一步奪在手裡。

    蕭雄手中有刀,心中懼意稍減,又見五散子長劍已斷,登時來了膽量,還是那招「立劈華山」,舉刀砍向五散子。

    五散子長劍已斷不能抵擋,向後一跳,躲了過去。蕭雄心下大喜,暗道:「你還是真往後跳了。」順勢將第二招「老樹盤根」使了出來,只見蕭雄向下一蹲,邊蹲邊轉,焰龍刀隨身而動,直取五散子雙腿。五散子連忙向上一躍,未等雙腳落地,蕭雄第三招「李廣射虎」已經到了,這一招是把人向箭一樣平射出去,箭尖自然是焰龍刀了。五散子心中叫苦,手中斷劍在焰龍刀刀背上一點,腰上使勁,把自己橫著身右推了去,勉強躲過一劫,卻也腳上不穩,摔倒在地上。蕭雄見五散子躲閃方向和無名書上所寫如出一轍,心下高興,一招接一招的把書上的招式使了出來。五散子見蕭雄招式平平,卻似是事先早已知道自己要躲過哪裡一樣,自己閃到哪裡,刀便追到哪裡,心中甚是驚恐。五散子被「追殺」的是狼狽不堪,眼見蕭雄一招快過一招,一招緊過一招,實在是難以應付,便心生毒計。

    這五散子得名「五散」不是因為生性散漫,而是他擅使一種叫「追魂五步散」的毒粉,每每臨敵不勝,便撒將出去,中者輕則全身癱軟,無力抵抗,重則立時斃命。毒計已生,五散子暗自將裝毒粉的小瓶拿在手中,趁著蕭雄不注意,一抬手,一陣黃粉便撒了出去。蕭雄被撒了個結結實實,只覺得氣味辛辣,嗆得眼痛,便停刀不發,抬手揉眼。

    五散子看蕭雄中了毒粉,又見他停刀不發,以為蕭雄已經毒發,便欺向前,右手成爪,爪向蕭雄脖頸。

    蕭雄正在揉眼,突見五散子衝來,也想不起什麼招式,隨手胡亂砍出一刀。五散子未料到蕭雄並未中毒,想要躲閃是再也來不及了,肩頭中刀。焰龍刀本是鋒利,加上蕭雄情急之下,內力狂湧,這一刀攜肩帶背將五散子削為兩半,濺得蕭雄渾身是血。

    蕭雄誤食的赤蟒精血與寒冰紅果俱是天下奇毒,一陽一陰互為制約,不但有助內力修為,更是擅解百毒。尋常之毒根本傷不了蕭雄分毫。五散子毫不知情,冒然上前,這才枉送了性命。

    此時蕭雄殺虎英雄之心驟起,當下發狠舞動焰龍刀四下砍殺,殺得眾人心驚膽戰,不敢抵擋。眼見梅松竹被惡魯達逼得吃緊,蕭雄衝了過去,摟頭就是一刀,惡魯達見跟血人一般的蕭雄一刀砍下,心下大驚,往後一閃,手中水磨禪杖向上一架,人雖躲過,水磨禪杖卻被砍為兩截。

    惡魯達心下大懼,將兩截禪杖丟向蕭雄,回身便往院牆上縱。蕭雄側身躲過禪杖,見惡魯達要跑,顧不得許多,抬手將手中焰龍刀扔了過去,正中惡魯達後心,連人帶刀釘在了院牆之上。眾賊人見帶頭三人已經死了兩人,紛紛轉身逃跑。正在此時,莊外又是一陣大亂,正是岳貴帶著眾獵戶趕到,一陣亂戰,眾賊扔下十來具屍體,各自逃竄,跑的是無影無蹤。

    一笑居士見大勢已去,向梅六連攻幾招,回身跳上牆頭,梅六見他要跑,也學蕭雄將手中兩條木棒扔了過去,一笑居士回身打落一條,另一條卻打在肩頭,一頭栽到牆外。梅六跳過院牆尋他,卻見黑影一道,三竄兩跳,逃進樹林,想要追趕已是不能。便回身進莊,卻見的滿地鮮血,慘烈之極。

    莊內梅松竹一邊命家僕收拾戰場,打掃庭院。一邊引著蕭雄等眾獵戶進了廳堂,眾人分賓主落座。梅松竹一抱拳,道:「今日敝莊蒙難,多虧眾位壯士援手,老朽感激不盡。」

    眾獵戶七嘴八舌的稱梅松竹客氣,廳堂上眾人寒暄,堂外天光漸漸放亮。梅松竹召喚家僕置辦酒席,要款待眾人。蕭雄見梅家上下忙亂,便起身對梅松竹道:「老莊主美意我等心領,今日莊上事多,不便久留,改日我們再來叨擾。」眾獵戶也紛紛附和推辭。梅松竹扭不過眾人,便起身送出莊外。眾人剛要離開,梅六卻跳了出來,一把抓住蕭雄胳膊,道:「他人要走便走,你卻走不得!」

    蕭雄一驚,道:「為何單我走不得?」

    梅六道:「你若走了豈不留俺一人吃棒子,不行!」

    蕭雄哈哈大笑,道:「兄弟多慮,今日你這頓棒子,是吃不上了!」

    梅六不依,道:「棒子吃不著,你說要與我痛飲,難道要食言?」

    梅松竹本就有意單獨留下蕭雄,見梅六糾纏,正中下懷,忙上前道:「蕭公子要走本是不敢強留,但公子若是這身血衣回村,怕是多有不便,也顯得敝莊招呼不周,要是公子不嫌,便稍留片刻,換件乾淨的再走,也不遲啊。」

    蕭雄不好推辭,便回身對眾獵戶道:「兄弟們先走,我換了衣服便趕上來。」

    眾獵戶見自己週身是血的確嚇人,也不阻攔,紛紛辭別,一夥人下了山去。

    梅六見得蕭雄留下,心中高興,也不管他人,拉起蕭雄歡天喜地的跑進自己住的東廂房,對蕭雄道:「兄弟在這稍等,我去給你取衣服去。」說罷跑出房門。

    蕭雄打量屋內,陳設古樸,不堪華麗,見屋內牆角立著兩條小碗粗細的銅棍,一人來高,黃澄澄的,看著十分沉重。此時,梅六端著兩身衣服,跑了進來,也不多說,丟給給蕭雄一件,拿了另一件便往自己身上招呼。蕭雄見兩身衣服一模一樣,拿起一比,是又肥又大。心下苦笑:「這是他的衣服,我怎麼穿得起來。」

    忽然一聲銀鈴般的笑聲從屋外傳來,蕭雄一看正是梅若蘭手裡捧著一個木盒站在屋外,身上已經換了一身紅色衣裙。梅若蘭邊笑邊進得屋內,道:「六哥,你的衣服蕭公子怎麼穿得?你當誰都跟你一樣五大三粗的。」

    梅六一瞪梅若蘭,道:「你這瘋丫頭,正換衣服,你就往裡闖,也不知羞?」

    梅若蘭笑道:「也沒見你光著,哪來的羞不羞?」說完轉身對蕭雄盈盈一拜,道:「公子前日解圍,還未來得及答謝,今日又援手相救,小女子先替家父謝過公子。家中也無甚好衣服,只這件還拿得出手,公子將就穿上吧!」說罷將木盒往蕭雄面前桌上一放。

    梅六搶了過來,道:「什麼衣服,比我的還好?」說完打開木盒,拿出衣服,卻是一身華麗的貂裘。一愣之下,回身問梅若蘭道:「這不是……」

    梅若蘭臉上一紅,不理梅六,接著對蕭雄道:「家父已在後院備下酒菜,煩勞公子換完衣服,到堂上一座。」說完頭也不回出了房門。

    梅六問道:「兄弟之前認識這丫頭?」

    蕭雄便把前日解圍之事與梅六說了。梅六聽完,看了看手中貂裘,又望了望屋外,嘿嘿一笑,道:「兄弟這下你有苦頭吃了,嘿嘿……」

    蕭雄一臉苦笑,暗道:「一會吃酒,要是問起金元寶之事,我可怎麼回答?」當下也不多說,洗換收拾。外套一脫,一物掉落地上,蕭雄拾起觀看,乃是那赤蟒之皮,只見蟒皮之上有一白點似是為利器所傷,心下恍然大悟,原來五散子一劍刺在了蟒皮之上這才沒傷了自己。蕭雄心想:「看來這蟒皮倒是個寶物,以後打獵防身倒是用的上。」想罷隨手纏於腰間,換上了梅若蘭送來的貂裘。待一切收拾停當再看蕭雄,真是人配衣服馬配鞍,什麼叫玉樹臨風,哪個又是英姿勃發,雖無潘安宋玉猊,卻也是風(河蟹)流倜儻容。

    梅六看著蕭雄模樣,再回想起剛才蕭雄刀劈五散子,飛刀釘死惡魯達的情形,心下一喜,暗道:「端的個好英雄,這丫頭眼光倒真是不賴。」

    一把拉起蕭雄,道:「走,吃酒去!」

    二人穿過廳堂,來到後院。一路過來蕭雄發現這梅莊修得是四進四院,三進正房後面還有一排罩房,應小姐女傭們所住。蕭雄心想:「按理招待客人應在前院客廳,這後院外人是不可輕易進來的。」又回想起剛才梅六之話,心中一驚,暗道:「莫不是這梅家對我有意,想要把梅姑娘……」一想到梅家小姐,眼前梅若蘭倩影立現,心中忍不住想道:「若是能娶到梅姑娘這等女子,蕭雄也不枉此生。」

    想到此處臉上一紅,便再不敢深想。

    梅若蘭早在後院等候,見二人過來,上前接待。蕭雄一見梅若蘭,臉上更紅,把頭一低,不敢說話。梅若蘭見蕭雄穿著自己送去的衣服,愈發顯得英姿俊俏,想要說話,只覺得臉上發燙,欲語還羞。

    梅六看著二人扭捏,心下歡喜,暗讚了一聲:「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哈哈大笑,一手捉了一個,大步進了正房。

    正房中酒席置備妥當,梅松竹居中而坐,一旁兩個家僕伺候。梅松竹起身相迎,見蕭雄一身貂裘眼熟,看了一眼梅若蘭,也不發問,四人坐定,邊吃邊聊起來。

    寒暄了一陣,梅松竹屏退了家僕,問道:「蕭公子武藝高強,不知道何人所授,可否告一二?」

    蕭雄道:「老莊主,我未學過什麼武藝,只是自己胡亂練得幾招。」說完見三人詫異,便把自己的來龍去脈,細細說與三人,聽得三人是目瞪口呆。

    「想不到蕭公子有這等奇緣,真是天下少有,只是不知蕭公子今後作何打算?」梅松竹問道。

    「能有何打算,自是回到岳村,奉養義母,打獵教書。」蕭雄聽梅松竹一問,以為他要與自己提親,心中歡喜。

    「不瞞蕭公子,我已經定下主意,此地是不可久居了,說不得哪日又來招來一場惡戰,還是早早避之為妙。我有個義兄現居西安府,早年指腹為婚,定下兒女親家,現下準備投奔於他。一來避禍,二來小女若蘭已大,早早完婚,我也了卻我一樁心事。」說完梅松竹喝了一口酒,似笑非笑的看著蕭雄。

    蕭雄只聽得「指腹為婚」四個字,如當頭棒喝,暗自苦笑:「蕭雄,你做的好夢,一個窮苦獵戶還想鳩佔鵲巢,若蘭姑娘此等人物,豈是你能配的?」

    心中有說不出的滋味,一時答不上話來。

    一旁梅六喝了一口酒,兀自喃喃道:「什麼『指腹為婚』,不過是當年一句笑話,說不準人家早已經娶了媳婦呢!」

    梅松竹臉色一變,道:「你知道什麼?前日裡還來書信尋問,老夫已經回信應允,這蕭公子身上的衣物便是若蘭親自做了要送與趙公子的。」

    「親自做的不假,我可沒聽那丫頭說要送給什麼趙公子,再說那趙公子咱又沒見過,萬一是個瞎子、瘸子,老爺你可捨得把丫頭這好端端的姑娘給了?」梅六嘴上不饒,說完偷眼看梅若蘭,只見她臉上透紅,面露謝意。

    「你這蠢貨,只管喝你的酒,哪來那麼多廢話!」梅松竹喝道。心下暗想:「我這姑娘八成是看上了蕭雄,此人雖好,但來路蹊蹺,又帶著把惹禍的寶刀,將來是非定是少不了,我與義兄有約在先,不能失了信義,得想個辦法,斷了二人的念想。」便舉杯對蕭雄道:「蕭公子,老朽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可否?」

    蕭雄心中苦悶,隨口答道:「老莊主有事請講,蕭某一定盡力。」

    「老朽膝下無子,只這一女,他日嫁了出去便是孤苦一人,想認蕭公子作為義子,不知可否?」梅松竹道。

    一旁梅六一聽,心下合計:「這收了義子,蕭雄和若蘭便是兄妹,我這喜酒如何吃得?」不待蕭雄回答,出言相激:「老爺這話可是不好,人家蕭兄弟在岳村有個義母也是孤苦一人,老爺要認了蕭兄弟當義子,這傳出去恐怕好說不好聽吧?老爺要是真有那心,梅六兒給老爺尋個好的便是。」

    梅松竹知梅六故意搗亂,心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暗道:「平日看這梅六憨厚老實,這會心眼倒是不少,一個勁兒拆台。」一看身邊的女兒,紅著臉看著蕭雄,眉目含情。心道:「平日裡你便寵著若蘭,這回兒又由著她的性兒,在這跟我胡纏,好人全讓你做了,倒顯得我不講理。」佯裝發怒喝斥梅六:「休要胡言!」又支蕭雄道:「蕭公子莫要怪老朽,此事確是欠妥當,權當老朽未提,這裡先自罰一杯。」說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蕭雄心中苦悶,臉上尷尬,坐不下去。舉起酒杯一干,起身道:「蒙老莊主抬愛,多有叨擾,現在天色不早,蕭雄家中有事,就此別過。」說完一拍有梅六肩頭,道:「六哥!有機會咱們再好好痛飲。」一眼看見梅若蘭,心中酸楚,從懷中拿出蟒皮,道:「多謝梅姑娘贈衣,蕭雄別無他物,這蟒皮倒是個寶貝,能避刀槍,送與姑娘,祝……祝姑娘與趙公子早……早結伉儷,百年好合。」說罷把蟒皮往桌上一放,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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