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三策興白蓮 五入清風觀1 文 / 生死樹
蕭曉山行至山腰,前面突然閃出一條黑影攔住了去路。蕭曉山藉著月光一看卻原來是王延宗。
王延宗問道:「蕭公子你這是要去哪裡?」
蕭曉山淡淡道:「此處大事已了,晚輩家仇未報,自是下山去尋仇家。」
王延宗道:「蕭公子休要騙我,我知道你是受了委曲,不願意再呆在總壇。可事情原委總會有查清的一天,蕭公子何必非要如此?」
蕭曉山沉默了一會兒,道:「就算查清了又能如何?能讓梁法王的八子復生嗎?唉!事以至此,晚輩總歸是難辭其咎,法王還是不要再查了,一切過錯皆由晚輩一人承擔便是。」
王延宗想了想,道:「蕭公子有些話我原本不該說的,看來現下是非說不可。」
「法王請講!」蕭曉山道。
「現下神教大傷元氣,急需一位英名的教主重振雄風,還望蕭公子能留下來主持大局。」王延宗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
「法王太抬舉晚輩了,如此重擔豈是我能擔的起的!」蕭曉山一驚,隨即拒絕。
「老夫年老可眼睛卻是不花,在總壇無論人品還是智謀都無人能與蕭公子相提並論的,這教主之位那是非公子莫屬!」王延宗神情嚴肅道。
「常言『忠臣不事二主』,法王既然已經推選小師叔做了代教主,怎麼還能有這『不臣之心』,如此行徑與宇文長泰又有何異,更是要陷晚輩於不仁不義。」蕭曉山突然神情一凜,義正言辭道。
「我……」王延宗被蕭曉山說得滿臉通紅,一時間竟無法回答。
蕭曉山看了看王延宗的神情,態度一轉,道:「法王莫要怪罪晚輩言語無禮,咱們相處時日雖短,但法王人品蕭曉山是看在眼裡的,總壇之上誰都可能覬覦這教主之位,唯獨法王是萬萬不會。」
王延宗一聲長歎,道「蕭公子老夫之所以要推舉你來做這教主,確實也是為了神教將來著想,絕無半點私心。」
蕭曉山道:「這是自然,既然話說於此,晚輩也有幾句話想對法門說上一說,不知可否?」
王延宗一愣,道:「蕭公子有話請講。」
蕭曉山想了想,道:「法王抬愛之情,晚輩怎麼會不知,可現下神教百廢待舉,若再生易主之舉,恐怕又會引得上下四分五裂,這點法王可曾想過?」
王延宗一聽,不由得心頭一沉,自言自語:「這……確有這種可能。」
蕭曉山笑了笑,道:「我那小師叔聰明勝過在下十倍,又是教主嫡裔,由她執掌神教要強過我這個廢人不知多少,法王又何必要『捨近求遠』呢?」
王延宗沉默了一會,道:「蕭公子既然不願意當教主,那也請留在總壇,助我們一臂之力。」
蕭曉山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道:「晚輩剛才所說報仇之事雖有推脫之意,可也卻是出自真心,法王還是不要強留我了。」
王延宗眉頭一揚,道:「我火蓮教眾不下十萬,只要蕭公子肯留下,你的仇家便是我火蓮教的仇家。」
蕭曉山聽他這麼一說,心頭一震,問道:「法王咱火蓮教真有十萬教眾嗎?」
王延宗臉上略顯得意,道:「蕭公子來總壇時日不長,可能於咱們神教還不瞭解,咱火蓮教那可是大有來頭!」
蕭曉山來了精神,道:「願聞其詳。」
王延宗把手一背,道:「火蓮教源自佛門的淨土宗。南宋紹興年間,吳郡昆山的慈昭法師,開宗教立派,建立教門,稱之白蓮宗,咱們神教便是白蓮宗的一支。」
蕭曉山一愣,脫口而出:「白蓮?」
王延宗道:「正是!」
蕭曉山不解,接著又問:「那怎麼成了『火蓮教』了?」
王延宗一聽忿忿道:「這可要托朱重八的福了!」
蕭曉山心中一驚,他知道這「朱重八」正是大明開國皇帝朱玩璋的本名,當年朱元璋曾在郭子興的帥府當差,被任命為親兵九夫長。因為精明能幹,處事得當,身先士卒,深得郭子興喜愛,視作心腹知己。後來郭子興的更是將養女馬氏許配給他,從此軍中便改稱朱重八為朱公子。身份倍增,再用從前的小名重八實在有**份,於是另起了正式名字元璋,字國瑞。
王延宗道:「這朱重八當年既是明教中人也入了咱們白蓮教,藉著兩教的勢力登了大寶,位尊九五。可他不知感恩,卻終日擔心咱們勢大,怕有朝一日咱們會扒了他的龍袍,奪了他的江山,於是採納李善長的建議,下詔嚴禁白蓮教和明教,還污蔑我們為『左道邪術』,久而久之世人還真道我們是邪教,要知道白蓮教徒那可是要『謹蔥乳,不殺不飲酒』的,這樣之人又怎麼可能會邪教?咱們身在武林,雖然不能完全守規,但也是牢記於心的。」
蕭曉山恍然大悟,心道:「原來是這樣!」
王延宗又道:「蕭公子你可知朱重八為什麼要大肆殘殺開國功臣?」
蕭曉山一驚,道:「莫非這些人中……」
王延宗冷冷一笑,道:「正是!他們中不少都是白蓮教或明教中人,為了防萬一,朱重八便對他們下了殺手,只是其間也有不少非兩教中人,卻也被他疑心給殺了,要不是他這麼個殺法,又怎麼會有後來的『靖難之役』,讓朱棣篡了大位。」
蕭曉山突然眼睛一亮,道:「法王於當今天下怎麼看?」
王延宗一愣,問道:「當今天下?蕭公子何意?」
蕭曉山想了一下,道:「現下可謂是民不聊生,內憂外侮,咱們火蓮教要想重振雄風,需得藉著天下之勢!」
王延宗驚呼:「你……你難道是要咱們造反?」
蕭曉山搖了搖,道:「反與不反那是民意,非一教一派可成的。依晚輩看,現下須得先做三件事。」
王延宗不解問道:「哪三件?」
蕭曉山道:「第一件是認祖歸宗,恢復『白蓮教』之名,重倡白蓮教義,於內約束教眾,於外與武林同道修好,縱不能冰釋前嫌,也要暫止兵戈,以圖休養生息。」
王延宗又問:「那第二件呢?」
蕭曉山道:「這第二件就是重整教制,將分散於各地的教門派別重新統於總壇之下,須選得力之人於各地重建分壇支舵,既行約束教化之責,亦開吸納教眾之門。」
「第三件又是什麼?」王延宗迫不及待的問道。
「這第三件便是要外抗異族,內順民意,藏教於民,蓄勢而動。此三件事要是成了,別說是重振神教,就是這花花天下也說不定……」說到此處蕭曉山止住了話頭,靜靜的看著王延宗。
王延宗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竟是這樣敢想,心中有說不出的震驚,暗道:「如此人才不為神教所用,實在是可惜了。」想到此處,便還想開口挽留。
蕭曉山卻先了開口:「晚輩話已說完,還望法王三思,就此別過,他日有緣再會,還望法王莫要強留。」說完逕自朝山下而去。
王延宗目送著蕭曉山離開,心中不是滋味,正在此時身後閃出一個身影,一身紅衣,正是瑤月。
王延宗施禮道:「屬下無能,還是沒能留下蕭公子。」
瑤月搖了搖頭,輕聲道:「還是放不下……」
王延宗愣愣的看著瑤月,不明白她話的意思。
瑤月卻不再說話,望著蕭曉山的背影,長歎一聲,轉身朝山上走去……
西安府安泰酒樓上,蕭曉山正在自斟自飲,他自離開了玉虛峰,一路上專撿小路而行,為的是不讓火蓮教的人發現自己的行蹤,不是他絕情,而是他怕自己經不住勸說。這一路上公孫雲裳的身影不時浮現,心中不是酸楚,於是每每借酒澆仇,可卻是酒入愁腸愁更愁。
蕭曉山來到西安府也有幾日,本想先到趙維府去探當年的消息,可一尋才知,趙維早就舉家搬離,如今宅院已經是破敗不堪。蕭曉山並不死心,於是白天混跡酒樓,晚上潛入趙府荒宅尋找蛛絲馬跡,可卻一無所獲。
蕭曉山為情所困,又尋不到報仇的線索,心中煩惱,便來酒樓買醉,想要醉生夢死一場,只在獨自神傷的時候,突然瞥見不遠處的一張桌子邊坐著的兩個年輕人正在偷偷望向自己,心中一驚,隨即裝作不知,暗地觀察對方動靜。那二人不時低聲交談,眼光卻始終不離蕭曉山,不住打量著他的懷裡。
蕭曉山暗道:「莫不是被賊人盯上了?」於是故意拿中懷中錢袋,從裡面摸也一個銀元寶往桌上一扔,叫道:「會帳!」
小二連忙跑了過來,一看蕭曉山扔在桌上的元寶足有十兩,慌忙道:「客官這銀子太多了,小的只怕櫃上一時找不開。」
蕭曉山佯裝醉態,道:「我給你找找看還有沒有散碎銀子。」說完把錢袋往桌上一倒,又倒出三個十兩的元寶和七、八件珠寶,「明月珠」與「九龍玉」也在其中,還有一些散碎銀子,蕭曉山撿了一塊碎銀子約摸有六七錢,遞給了小二道:「拿去會帳,剩下的賞你了!」
小二一聽樂嘴都合不攏,剛要離開卻忽的站住了腳步,低聲對蕭曉山道:「客官,你一人出門在外,錢財莫要外露,咱這裡也不是那麼太平的。」
蕭曉山笑道:「多謝提醒!」說完把珠寶、銀兩收好,又揣回懷中,偷眼看向那兩個年輕人,只見他們正在嘀咕,片刻後一人起身離桌,另一人也招呼小二結賬。
蕭曉山也不理會,出了酒樓,沒走兩步,迎面一人急匆匆與自己撞了個滿懷,那人順勢就把手伸向蕭曉山懷中,要行偷窺之舉。可他哪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可是盡得李青山真傳,雖然學的不精,但要是論是偷盜的本事,要比他們不知要強出多少。
蕭曉山見他下手,心中好笑,暗道:「好大膽的賊人,偷東西都偷到我的頭上來了,左右無事今天就拿你們開開心。」想到此處,佯裝打了個噴嚏,隨手一打,將那人伸過來的手打到了一旁。
那人見自己失手,滿臉堆笑,道:「恕罪,恕罪!家中出了急事,一時沒留神衝撞了,小哥莫怪。」
蕭曉山也不說破,笑道:「不礙事,既然兄台家中有事,還是快些趕路要緊。」
那人向左右路人中看了一下,而後便混進了來往人群。
蕭曉山看那人離開,知自己左右還有他的同黨,加了小心,開始漫無目的亂逛,一連過了好幾條街,站下身來,偷偷回頭觀看,見酒樓上的年輕人還跟在後面,心中一時興起,便時快時慢,或東或西,領著那人開始逛起西安府來。
眼見得日薄西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街上行人越來越少,索性也不回自己住的客棧,直奔趙府荒宅而來。待到了趙府門口的時候,天色已黑。蕭曉山見四下無人,也不施展輕功,裝出一副笨手笨腳的樣子,爬上院牆翻了進去,來到廳堂上尋了張桌子,往上一躺,佯裝睡下。
不多進只聽院中一陣嘈雜,蕭曉山瞇著眼睛往外一看,只見從牆下跳下了七、八個人來,手裡拿著短刀,慢慢向自己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