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入城 重逢 爭端現（三） 文 / 天地一好人
段無垠跟著鐵晨山，來到另一處房間。
這地方的氛圍……
倒還真是讓我別有一種親切的熟悉感啊……
這是一處比起剛才的「廣場」還要略微狹小一些的房間，牆面卻是特意漆成某種看起來特別乾淨的乳白色，雖然也免不了帶上了一些污漬。房間裡沒有任何桌椅傢俱之類，地面上有不少病員傷者橫七豎八地躺在矮墊上，不斷地呻吟著。身穿白衣的男女抱著裝滿各種瓶瓶罐罐以及各種醫用器具的大木盒，滿頭大汗地在房間裡穿梭來去。
「這裡呢，就算是我們這個避難所的臨時醫院吧……」鐵晨山歎道，「畢竟，在這個混亂的城市，每天都不斷有大量新的傷亡產生，對醫生的需求可是很高的……只是，在倖存者之中，醫生實在相當稀少，總會有很多傷患因來不及救治而死……算了，不談這個，你看看，這些人裡面有你認識的嗎？」
鐵晨山所指的，是寥寥幾位在躺著的人群之間忙碌而急促地小跑著、時不時彎腰躬背查看詢問病情的白衣男子。
看來，這幾位也就是這裡僅有的醫生了。
段無垠細細辨認了幾番，搖搖頭道：「這裡……沒有。」
「真的沒有你認識的人嗎？」鐵晨山不死心地問道，「會不會是你看漏了吧？你再擦亮眼睛仔細點看看唄……」
「我可以用這雙能夠在一米開外看清毛細血管網的外科醫生之眼發誓，在這裡的醫生沒有一位是我所認識的。」
「真的嗎？可是你自己也是醫生啊？」
「難不成你以為，我作為一名醫生，就理所當然地應該認識全天下所有的醫生？」
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回個嘴，過了把癮的段無垠正打算離開，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語氣：「哎喲喂呀！痛死我啦！」
段無垠立時急回轉身，向著那個聲音的方向狂奔而去。
「哎呀，護士妹妹哇！我說你能不能打准一點呢？這都戳了幾多針了你還沒扎准哪？還好我自己也是個醫生，多少還能體諒一下你，這要換了個人在這，一准跟你急啊知道不？不過，為了我這可憐的胳膊著想，我還是想要問下：可不可以、能不能……換個人來打針啊？」怪腔怪調的口氣，正是來自於這個半躺在墊子上、一隻胳膊包紮著石膏和吊帶的壯實男子。
段無垠狂奔至這男子身邊，緊緊一把抓握住他的肩膀。
「哎喲喂呀！我是要求換人，可我對男護士可絕對一點興趣也沒有哇！哎，護士妹妹你回來呀！哎哎……咦？你是……」
「阿勇！是我！我是銀子！」
「咦？啊呀！真的是你啊！銀子！」
這個油嘴滑舌的壯實男子，正是段無垠的發小、摯友兼同事，韓明勇。
數十分鐘後，兩個大男人同樣成了「廣場」某張桌邊的座上客。
「我也實在沒想到，竟然還能活著見到你啊……」韓明勇啜了一口手中那杯和先前鐵老頭手上一般無二的奇怪飲料，呲牙咧嘴地道，「我本來還以為，你早在黑雲出現、枯朽之雪剛飄起來的那時候，就已經死在這場難以想像的混亂之中了呢，虧我還痛哭了好幾天……現在想來，還真是有點浪費感情吶……不過呢，還好，回來就好……」
短短幾句半似感歎半似牢騷的話，段無垠卻聽得出來其中所蘊含的真摯情義，感激地拍了拍韓明勇的肩膀，道：「嗯，我真的回來了，而且，今後不管這世界變得再如何混亂，我也絕不會再輕易低頭認輸了……嗯，對了，阿勇，你這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
「還能怎麼過來呢？不過就是亡命般地一直一直奔逃罷了……」韓明勇回憶起那段凶險不堪的日子，面上仍是心有餘悸的表情，「天空是一片深邃的漆黑……城市的燈火一盞接著一盞不斷在驟起的破裂聲中熄滅……洶湧的人潮、崩毀的建築，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隻無形而瘋狂的巨獸向我撲噬而來……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身體也只會本能地隨著人流四下亂逃，也不知怎麼地一路狂奔，就不知不覺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回憶告一段落，韓明勇低著頭用力喘了幾口大氣，苦笑道：「回想起來，拚命逃亡的那幾天，沒有死在那種程度的混亂中，僅僅只是弄斷了條胳膊，倒還真已經算是我家祖上墳頭冒出連腰粗的青煙了……還個地方雖然簡陋了那麼點，不過也還算是這個城市裡難得的可以安生的地方了……對了，銀子，你這些天呢？都到哪兒去了？」
對於韓明勇，段無垠從小到大向來就沒有一件事情有隱瞞過他，於是便把那天在實驗室裡的意外遭遇，以及隨後來到蒼陽縣的一系列變故，盡數告訴了韓明勇。
不過，當他看到韓明勇瞪圓著半天都一眨都不眨的眼睛，段無垠在反思：難不成還是太過刺激了嗎？我剛才是不是應該刪減點內容，接著編編圓些再說比較好點？
「這麼說，你現在應該……呃，也許……多少算是個超級英雄了？」愣了半天，韓明勇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
「嗯？嗯……應該不能算是『那種』超級英雄吧……畢竟，現在的我，除了身體的力量增強了不少以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超能力之類的……」
「那就起碼也該是個『超級武林高手』了麼……我的娘喂，那難道還不夠嗎？你不知道『每個男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江湖』這種說法嗎？」
「真的有這種說法嗎？至少我覺得我心裡就從來沒有過……」
「行俠仗義啊、誅滅奸邪啊、詩酒論劍啊之類的，有哪個男人的心中不曾懷有這樣的夢想，那他的思想就一定會有大大的缺憾！你想想看，在這樣的亂世到來，你卻突然擁有了這樣的超強能力，這難道不就是命運的垂青，指定你去完成人所不能完成的大事業嗎？」
「你說的太過了吧……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還去完成什麼大事業……」
「嗯，沒錯沒錯，就是這樣，每個成就大事的人，在起事之初也同樣沒法絕對肯定他就一定會成功，但是，但是！如果不能首先把這種信念給堅定下來的話，那就連最初的那一步都不可能踏出來了！」
「喂喂喂，扯遠了吧？我啥時候說過，我有決定要踏出那個什麼勞什子的『最初的那一步』了？」
「美漫有言曰：『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別別別——你先把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消停一下，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關於我的家、我的父親母親以及小韻他們，你有打聽到什麼消息麼？」段無垠苦笑著打斷了韓明勇漫無邊際的狂想。
「呃，實在是抱歉啊，銀子……」韓明勇突然一下子消沉下來，「本來，我在逃難途中，也曾經想過要到你家那裡附近看看，順便替你打探一下周邊的有關情況，可是……可是……我當時實在是太害怕了，胳膊腿都像是不屬於我自己似的亂動，整副身體都只會自顧自一個勁地逃命，就是不肯走上跟我預想那樣的方向……真的很對不起啊……」
「不，沒事，你用不著道歉……其實，該道歉的，反而是我啊……」段無垠寬慰道，「在那種混亂情況下，能夠保住性命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沒有任何人有立場要求別人在那種極端危險的情形，採取可能需要付出生命代價的其他行動的……只是，我想說的是，接下來我所要進行的，就是要想方設法地回去一趟，看看家裡到底是怎麼樣的情形……至不濟，起碼也要打聽到父母和小韻他們的消息……」
「可是，問題在於，要做這些事情的話，哪怕是你已經成為了個超級武林高手，不論任何一件，都還是照樣很不容易辦吶……不，與其說是『不容易』，不如說是『不可能』還比較合適一點……」韓明勇歎著氣道，「冷州市的絕大多數區域，都幾乎已經完全被那個突然崛起的神秘武力組織納入掌控，地面上到處都是他們的巡邏隊，就連地下人防設施也大部分都淪入他們的手裡。這段時間想乘著枯朽之雪停息的時間段，偷偷通過他們所封鎖的區域的人並不是沒有，可全都輕易就被他們發現並抓捕控制起來。你想要完好無損地回到你家裡所在的位置，實在不太現實啊……另一方面，就算是光要打聽的話，想在這麼混亂的茫茫人海裡問到準確消息，也同樣無異於大海撈針一樣……」
「原來……不光是天災，**也來了嗎……話說回來，我的父母和小韻他們，如果還活著的話，很有可能就已經落入那個神秘武力組織的手中了吧……」
「城裡的局勢已經變得這麼複雜，你還是決定要闖上那麼一闖嗎？」韓明勇鄭重其事地問道，口氣中似是已經預料到段無垠的回答是什麼了。
「沒錯，為了我的家人，我一定要闖上一闖！不論這件事到底有多困難，我也絕對不會放棄的！」段無垠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