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昨日的自己（石頭篇 ） 文 / 流傳
武士便是石頭，他並沒有離開，每日與沈沖做功課，打掃，做飯，漸漸的多了些歡笑。
沈沖這個人很奇怪，每次在廟中借宿或者遊歷的人剩下的酒菜，他便將酒存起，自己卻從不偷喝。但是剩下的肉，便拿到寺外遠遠的地方埋了。
有一日，老僧講完課，小童們散去，老僧留下二人。
他問：「你二人可知，何為南無阿彌陀佛？」
石頭說：「弟子在山中已有幾月，常聽師傅講道理，閒暇也曾翻看書籍。此乃六字名號，南無者即是歸命，阿彌陀佛者即是必得往生。歸命者，眾生一心仰賴阿彌陀佛，佛助一切眾生行體成就。眾生之信心與阿彌陀佛助眾生之行體，皆在於此六字內。」
老僧點頭微笑，又看向沈沖。
沈沖說：「若是弟子覺得『南無阿彌陀佛』便是『吾皇萬歲，萬萬歲』，沒有差別。一本佛經與國家的法典也沒有差別。無非是佛經約束意識，法典克制行為罷了。」
老僧依然微笑著。
沈沖說：「師父總笑是何意呀，我說的對，還是石頭大哥說的對？」
老僧哈哈大笑說：「笑一笑，十年少，難道不好嗎？你二人的解釋便是佛經與法典。」
沈沖不以為然的說：「若我說師父便是戲耍我二人，說話總是模稜兩可，沒有個準確的答案。不過，什麼口號也好，今日若不下山，我等就該餓肚子了。」
老僧又是大笑：「阿彌陀佛，小師傅說的在理，速速下山去吧，石頭你也去吧。」
二人起身行禮，退出門外，高高興興的下山了。
沈沖照例，買完東西後便去書院聽書。
易秋講的是火燒赤壁，沈沖聽得入神，石頭想的入神，時間匆匆的過去了一個時辰。
回去的路上，石頭和沈沖二人各挑著挑子。
沈沖說：「大哥，這周瑜真是沒氣度，竟然被氣死了。」
石頭笑著說：「若是遇到了師父，想必他也能學會放下。」
「師父說話總是拐彎抹角，若我說周瑜見到師父，一准也是氣死。」
「為何。」
「你想呀，周瑜坐鎮柴桑，然後來個一位高僧。周瑜問師父『大師，諸葛村夫太氣人了』，師父便說：『施主要學會放下』，周瑜又問『如何放下』，師父說『便是不執著』，周瑜接著問『如何不執著』，師父說『便是放下』，周瑜急了問『如何放下』，師父說『便是不執著』。你說會不會氣死。」
「若是師父聽到，定會被你氣死。」
沈衝來了興致說：「若換做是我便不一樣，周瑜問我『小師傅，如何對付諸葛亮。』我便說『刺殺、冷箭、投毒、意外』各種方法弄死他。若換做我是周瑜，火燒聯營的時候准把諸葛亮綁在船頭，不射死也燒死他。」
石頭糾正說：「火燒連營是陸遜。」
此話出口，千絲萬縷的記憶從心縫中擠出來，如何放下，又如何不執著呢。他多想這一生跟隨著葉峰，挑戰了第一百個對手，然後葉峰娶了雅頌，自己再娶了心儀的姑娘，就此一生。或者從來沒有出現過葉峰這個人，這個縱然對全天有懷有戒心，虛虛實實的人，對自己是如此的肝膽相照，但是這個喜歡穿著講究的人已然的刻在心裡。
就像崔老六為何對諸葛飛揚的死耿耿於懷，他覺得他們是一類人，都是出賣朋友的小人。
沈沖看見石頭的淚水在眼中打轉，忙問：「大哥，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石頭忙說：「沒有，有東西進了眼睛。」
沈沖放下挑子說：「我幫你吹一下。」
石頭說：「沒事，沒事，我們還是趕路吧。」
石頭看著這個天真爛漫的少年，眼前浮現出當初的葉峰和當初的自己。
「『你既是江湖人，講些江湖如何。』
『我只能講我的江湖。當初下山滿心歡喜，不到一日便是為難了，你猜為何？』
『莫不是沒有錢財。』
『哈哈，說對了。那你可知我是如何過活的。我與對手約定，若是輸了只要不是濫殺無辜、違背道德可替他做一件事。若是我贏了，便要他教我絕招，並附贈五兩紋銀。小哥，若是有一天我名揚天下，叫做『五兩刀客』如何？』
『極好，極好，若他日小哥你名揚天下，縱橫四海，切莫忘了小弟。』
『自然，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他日我定將找你主人，讓他還你自由。嗯……口說無憑，不如你我結為兄弟吧。』
『豈不是讓你屈尊。』
『你我兄弟怎能落了俗呢』。」
人對於自身有些東西是不能控制的，比如情緒，比如記憶。也許自己會像封千里，躲了半生的江湖，躲了半生的記憶。
沈沖安慰石頭說：「我知道你們江湖人，都有故事，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又能如何呢，活著的人還要活著。人總會犯錯，說的情真意切，義正言辭的人也許就是好人，而不知悔改的人便是壞人。有些人總想著彌補錯誤，有些人卻選擇了逃避，若是我便去彌補，無愧於心。」
石頭停住了腳步，他看了沈沖好一會說：「兄弟說的對，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沈沖說：「對呀，有緣由，有執著，才有果報，有不執著才有放下。」
石頭笑了，他稱讚沈沖說：「好兄弟，難怪有『南無阿彌陀佛』便是『吾皇萬歲，萬萬歲』覺悟。」
沈沖得意洋洋的說：「那大哥講些江湖如何。」
石頭說：「江湖要自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