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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13 文 / 扶搖阿七

    半年後,傳遍安陽縣的消息便是縣令老爺家的大小姐要嫁給佟府佟公子。縣令老爺大手筆地為自家大閨女準備的十來箱嫁妝也足實羨煞了旁人,而佟家公子年紀輕輕卻博學多才,風度翩然,最主要的是生了一張比女兒家都美艷的好看面孔,更是讓安陽縣各家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眼紅了好一陣。

    不過也有好事兒的人在背地裡議論著這原先要嫁與佟公子的是縣令家的二小姐,怎一下子就變成了縣令家的大小姐了?傳聞沸沸揚揚,卻沒有知道內情的人。而當事人的佟家和程家卻顯得無動於衷,自然流言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大小姐,明日可就是大喜的日子了呢。」小翠欣喜地擺弄著老爺為自家小姐準備的鳳冠和霞帔,用的料子和這手工都是上等的,這只怕要讓安陽縣的姑娘們好生羨慕了一把了。

    而一旁的程柳蘭卻並不見半分嫁娶的歡喜,只是若有所思地坐在妝台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小姐,明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怎麼看您都不高興似地?」小翠有些奇怪地看著自家小姐,照理說這旁人都是睡著了都要笑醒的,自打佟公子來到這安陽縣,縣城裡哪一個姑娘不是暗生情愫,巴望著能嫁與這樣的如意郎君?現今大小姐找到好歸宿了不說,老爺夫人置辦的嫁妝可是絲毫不輸給京城那些大官們嫁女兒的嫁妝的啊。這大小姐怎的還不高興了呢?小翠確實是想不明白了。

    「怎會。」程柳蘭有氣無力地扯出一絲笑意,隨後輕輕地撫過妝台上擺滿的珠釵首飾,「霂瑾呢?她會來麼?」

    小翠當即臉色就白了一大半兒了,自打六個多月前二小姐離府去白凝山上跟著藥老學藝就再沒回來過,也是從那天起,在程府上下二小姐的名字好似成了一種禁忌,下人們自然不知這其中的緣由,但也不敢拿著自己的小命去開玩笑觸老爺夫人的霉頭,這大小姐好好的,提二小姐作甚?

    「大小姐您是高興糊塗了呢。」小翠連忙乾笑著道,「二小姐在白凝山上怎會回來?」

    說完有些緊張地觀察程柳蘭的表情。

    程柳蘭卻只是歎了口氣,起身到屋門前,「原也是我對不住她。」說完便不再作聲,一旁的小翠也不敢再多嘴。只能趕緊拿了件披風給自家小姐披上以免新婚大喜之日染了風寒。

    程府的下人們著實想不通的便是二小姐明明三個月前還好好的,大家都以為二小姐必然是要和佟公子成親的。平日看老爺夫人的樣子也像是讚許這門婚事的。只是怎的突然就翻了臉拒絕,而這二小姐突然就闖了這大禍,然後就突然離了家去了白凝山。這就算了,老爺夫人居然像個沒事兒人似的,轉眼就定了大小姐和佟公子的婚事。小翠畢竟是小姐的近身丫鬟,知道的也多一些。但她也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也是不會讓她知曉的,所以也只能閉口不提。

    而此刻的白凝山藥老修行的寺廟旁的涼亭裡,卻一絲也嗅不到安陽縣張燈結綵的喜慶滋味。

    涼亭裡,一男一女對立而坐。女子眉目清談,未施粉黛,一頭墨發隨意地散落在腰間,只在耳廓上方的髮絲中插著一支木桃髮簪,一身黛色布衣簡潔樸素。女子眉眼飄忽,一手掌著茶壺,一手執起茶杯,有條不紊地斟上一杯茶。週身是說不出的安寧嫻靜。而對面的男子卻是一身做工考究的攢金絲暗紋銀鼠華服,配上鑲有色澤光亮的幽藍色珠玉。而男子的表情與對面的女子相比卻是有些焦慮和按捺不住的煩躁。

    「你可知現在山下發生了什麼?你還有閒心在這兒喝茶學藝?」男子率先開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對面表情平靜,淡然吃著茶的女子。

    「我怎會不知?」女子只是淺笑後放下茶杯,像是看不見男子眼中的焦灼一般,「不就是縣令家大小姐要和佟家公子成親麼?」隨即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一副無關痛癢的神情。

    「你知道?你既然知道還這麼鎮得住?小丫頭這回上了山後你倒是真變了不少。」對面男子見她那樣清淡的樣子好像完全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的模樣不由嘖嘖稱道。這丫頭現今如此沉得住氣也是難得了。

    「我鎮得住鎮不住這對結果有影響麼?總該是我阿姐的喜事,也該是高興的。」程霂瑾只是起身看了一旁爐上煮著的茶水,拿起一旁的芭蕉扇熟絡地扇了扇。「師傅屋裡還有一壺翠雪寒,是前些日子我才從他那討來的,不如留下一起共飲?」說罷挑眉看著一旁焦躁的宋承逸,像是在安撫道。

    「丫頭,你該知柳蘭不能嫁給他?」宋承逸此刻滿腦子都是程柳蘭要和佟玄楚成親的事兒,根本聽不見去旁的東西。

    「左右阿姐也是喜歡他的,他也未必對阿姐無意。你這樣說我未來的姐夫真的好麼?」程霂瑾卻沒有半分的激動或是憤慨。那些激烈的情緒和忿忿不平的眼淚半年前就已經用盡了,卻一點用都沒有。此後她不再相信那樣的情緒激動能為她帶來個什麼。

    「霂瑾,若說以前你被那小子迷昏了頭不相信也就罷了。你現在跟在藥老身邊大半年難道還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麼?」現下宋承逸是真摸不清這小丫頭的脾性了。這半年來他派去的隱衛全都無功而返,或是半路喪命。他早知道佟玄楚決沒有面上看起來的那般簡單,當年在京城為同窗時就覺他城府極深,他和朝廷必然有著某種聯繫。只是這丫頭現下在藥老身邊學藝,有些事情是自然知曉,為何還這般不疾不徐?

    「他是什麼狼子野心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只要他能好好對我阿姐,其他的都與我無關。」程霂瑾只是搖頭。有些事情在來到白凝山後慢慢瞭解到了一些。藥老足不出戶卻知天下事,當初自己寫信給宋承逸詢問去處,也是宋承逸將她帶到這裡來的。直覺告訴她,藥老必然是某位大人物的謀士,隱居在這山中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而她卻不想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台前幕後。她本是一介女子,未曾想參與到這些爾虞我詐的陰謀中去。她只知,她此生和他,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見程霂瑾這麼說,宋承逸卻突然有些愧疚地別過臉。這丫頭跟她阿姐的感情終究還是深厚的。當時的做法,連他這個一心愛慕程柳蘭的人都覺她確是太過自私過分。只是沒想到這丫頭還是原諒了他們。而他心裡也只覺痛心,柳蘭為了嫁給他,不惜弄髒自己的手,自己哪怕從小喜歡她到大,卻在她的心中沒有一席之地。不由覺得自己也是癡狂地可笑。

    程霂瑾將宋承逸眼中的愧疚和自嘲盡收眼底,沉思片刻便起身去裡屋。宋承逸正疑惑著這丫頭突然去做什麼時,程柳蘭已經從屋裡取了一壺酒出來。也不等宋承逸開口,就取來兩隻瓷碗,直接將酒倒入碗中。

    「你大抵也是不會去參加喜宴了,不如就在這裡陪我飲酒吧。」程霂瑾笑笑,豪爽地拿起面前的瓷碗一飲而盡,「可別拂了我的好意,這可是上好的翠雪寒,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宋承逸微楞,隨後大笑兩聲後也捧起面前的瓷碗一干為盡。小丫頭終究是小丫頭,注定要成熟卻還是多了些小孩子的脾氣,面上是萬事通透,又怎能做到真正心裡的無動於衷?想到此處宋承逸只是苦笑,的確是造化弄人。

    程霂瑾只是拿起酒壺又為自己滿上了一碗,眼神飄渺地望著遠處綿延的山川,山麓下的點點新綠和山腳下的屋簷瓦捨,好像都透著喜慶之意。唯獨自己被排除在這萬般喜慶之外。半年前阿姐和佟母聯手來誣告她以斷了佟玄楚對她的情分,最終也失去了爹娘的信任。她那時是有多委屈就有多難受。而於阿姐,她是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的。她也知道感情這種東西直教人不擇手段,阿姐若不是用情至深也不會對她下手。而她心底真正寒了心的卻不是阿姐,也不是佟母。而是他,他口口聲聲地說著喜歡她,甚至喚她夫人。本以為別人不信他是萬萬不會聽信旁的流言的,只是一想到他看向自己冰冷的眼神和刺骨的話語,她就忍不住地一陣酸楚。

    她至今記得離開的前夜她問他是否真真正正的喜歡過自己時,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和最後留下的那句,「我只需娶程家的女子,不是你阿姐,便是你。」

    她曾經那麼小心地將自己的感情捧起來視若珍寶,她曾以為他便是她此生的依靠她的如意郎君,她曾以為他們真的會相愛到白頭,海枯石爛情比金堅。現在回想起來,原來至始至終她不過一個跳梁的小丑,只是她一人的獨角戲。他對她的好那都是演出來的卻全被她當了真。而她卻只能恨他,那些曾經如此美好的回憶全都是他給的,現在他卻告訴她全是假的。那麼她日後想起那些回憶,是該哭著還是該笑著?她若是從沒遇到過他,該多好。若是從沒愛上過他,該有多好。

    宋承逸看著對面已經醉的眼神迷離的程霂瑾,心下歎了口氣後架著她進了裡屋。隨後在禪房見了藥老,囑托藥老幫著照顧她後就下了山。他終是心有不甘的,他還是想去看看,去看看為什麼柳蘭就認定那小子就能給得了他不能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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