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梔子花 文 / 魚五行
咒文順著光壁向左旋轉著慢慢消失，一截翠綠的衣袖露了出來，然後是整個身子，直到臉出現後清淺才確定，這個人是蘇文。
她無力起身，只好對好友示以微笑。
「蘇文你來，是來看我的？」
蘇文瀟灑落地，衣訣翩飛，一雙桃花眼中閃現出的竟是祖母綠玉石一般的顏色。
就像一顆翠綠的小韭菜芽。
想到這裡，清淺偏過頭去像掩蓋自己對好友的衣著所發出的嗤笑聲音。
「笑什麼」
蘇文瞥了一眼僵硬在地上的人，清淺衣服破爛不堪，細白的腕子上也有磕碰後的青印。沒了那種頑強恢復能力，清淺也不過是個普通仙人。
蘇文略掃一眼地面石板，眼見之處儘是斑斑血跡，蘇文有些心疼，他蹲下扶起清淺，讓她更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
「你這身衣服穿的太顯眼，來時沒有人攔著你麼？」
清淺靠著蘇文，身上的污血染了半個衣衫，蘇文道是不介意，一雙綠瞳笑意彎彎。
「五色石毀了，你本就活不了幾天。祁墨他根本就沒打算讓人看著你，就算你如果被救出去又能活幾天呢？」清淺慢慢合上眼，又睜開，望向蘇文時眼睛有了些許喜悅。
「我的生死沒人在乎，只是，蘇文我不想死在這裡。」
清淺的手指動了動，漸漸恢復了知覺，她試著去握住蘇文的手表達自己的不甘心。
「我想回家，我想在看一眼那片桃花盛景。」
他並不回應，只是環住清淺身子的手臂緊了緊，懷中人用堅強掩飾著脆弱，常常讓人忽視她也是個需要人關心的孩子。
清淺越發瘦弱單薄，怎麼也在經不起哪怕是細小的波瀾，他抱住她，頭擱在清淺肩膀上，有淡淡的像是雨後天晴的氣味，很清新又讓人安心的味道。
「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滿足我吧？」
「你不會死。」
蘇文語氣肯定，面容也帶著那不容改變的意思，被抱在懷裡的清淺卻看不見，她只當是蘇文對她的安慰。
清淺笑出聲來，還沒等她回答蘇文接著說。
「我怎麼會讓你死。」
空氣中的清新的花香越發濃郁，清淺終於覺到了不對，眼前灼眼的光芒伴著疾風吹的衣擺翻起，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隨著光芒閃躍而出的是密密麻麻的古怪紋路，附著在那斑駁石壁上又一圈一圈向著擁抱的兩個人靠攏，那是一種以命換命的祭獻法術，清淺清晰的記著，她神魔大戰中受傷，在藥君宮休養時替蘇文整理書籍時見過。
「你會活下來的。」
他吻上她的發，聲音有些沙啞帶著眷戀，周圍的光芒淡了幾分清淺聽見蘇文的笑聲，輕輕的像暖陽一般，她的發間有水珠落下晶瑩剔透。
「別做蠢事！蘇文。」
蘇文抱的那樣緊清淺的身體還未恢復根本動不了，她從未這樣感覺到無力感，雙手掙扎著扯住翠綠的衣擺，滑落在繼續抓上去。
「你不能這樣！」
空氣中的香味濃郁，是梔子花的氣味，淡雅清香，卻帶著絲絲鮮血的腥甜。她終於用盡力氣抓著他後背的衣物，全身抑制不住的發起抖來，她突然的就感覺到了寒冷，從骨子裡流露而出的那種，攀附著白骨附著在靈魂之中。
「你總是不明白我的心意。」
她手上的布料不知何時已經滿是溫熱黏膩的液體，滿手滿手全是蘇文的血液，清淺張開了嘴卻發不出聲音。
蘇文放開清淺與她平視，祖母綠的眼瞳中像是有燃燒著的金色火焰，深深的帶著情意。
「我以為向你表達的挺明顯了，可你總以為是朋友之情。」
清淺眼中有著急切要表達的意思，她搖搖頭「蘇文你冷靜一點，就算你給我獻祭我也活不了多久的！」她的頭無力的垂下抽抽搭搭的嗚咽「你想想阿蘭，那個孩子很喜歡你的不是麼？你你怎麼捨得讓她自己一個人。」
蘇文終於有些動搖，隨後又搖搖頭。
「那個孩子長大了，師傅對她也不是那麼重要。」
祭獻法術吸吮著蘇文流出的血液變化成鮮紅的顏色，咒文般古怪的紋路纏繞在他身上，有著奇異的誘惑力。
「清淺，你要珍惜自己的命，替我好好活下去，到時你總會有辦法的。」
清淺的耳邊響起蘇文低沉而溫和的嗓音，她聽的出來，這樣的歌謠是祭獻時的咒語，對面的男人因為大量失血顯的整個人蒼白無力，他伸出手摀住清淺帶著祈求的眼神。
蘇文不能讓她看見，在過一會他的身體血肉會隨著法術的完成所分離，變得白骨嶙峋，最後融成一灘血水，想一想就很可怕怎麼可以讓清淺看到這樣的自己。
蘇文轉過清淺的身子讓她面朝牆壁。
「別的辦法呢？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捂著眼睛的手越發冰冷，幾乎沒有了那活著的感覺，撕拉一聲一截翠綠的布條代替了那只捂著她眼睛的手，面前漆黑一片。
清淺奮力掙扎起來，四肢卻不太聽話，她努力著雖然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祭獻的歌謠就在這時完成了，一切似乎都不復存在的靜止，但她又好像聽見蘇文微弱的喘息，清淺停下動作靜靜的聽著那個喘息，用這樣的方法確定著那個人還活著。
「太遲了，目前只有這個方法可以用。」
蘇文歎了口氣，就連說話都有些力不從心的樣子，血腥味越發濃郁甚至蓋過了那梔子花的香氣。
「應該說再見了。」
「蘇文！」
清淺發現自己明明乾涸的眼眶又被流出的眼淚所濕潤，她咬緊了牙齒。
她看不見她身後的那個男人顫巍巍的伸出脫落的只剩下白骨的手，就在即將碰到她臉頰的時候，縮了回去。
她看不見蘇文那祖母綠的眼睛溫柔的裝著她的身影，她也許在也看不見他了。
後背支撐的手臂也消失殆盡，清淺向後倒去，石板上有蘇文溫熱的血液，她僵硬著，無聲的哭喊，嗓子發出風箱般的破啞聲。
眼前是血紅一片，她的手觸碰到身下的粘稠，她握緊手卻怎麼也抓不住蘇文最後的眷戀，最後就連血液也消失無蹤。
清淺的心間流淌出溫潤的像是蘇文的氣息，就在左心房的空地中開著一朵梔子花。
是蘇文的，是他的元神所化。
本書首發於看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