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15 荒地 文 / 南嶽蝶
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兇猛的玩意兒,更何況那還只是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小孩。換做平時,就是說到死我也不相信憨子能有這麼大的勁兒,居然能把兩扇門板給撞得倒塌了。要知道當時把我嚇得只覺得房子都震得晃悠了一下似的。
躲在我爺腰身後的我,繼續偷眼看那竄出去的憨子。而他依舊跟個眉頭蒼蠅似的在院子裡面來回躥騰著。把周圍看熱鬧的人群沖得好像河裡的幼小的魚苗群碰到了黃鱔一般,四散奔逃。憨子到了哪邊,哪邊就是一陣叫喊。不明真相的準以為誰家院子裡進了野豬。
如此這般的憨子在院子內來來回回折騰了四五次,終於像是瞎子摸著了方向,衝著院門奔了過去。不過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撞門撞暈了頭,平衡感不是太好,居然身子一側歪,又一腦袋撞在了院門的門框上,把上面的土震動的簌簌下落。我看著都替憨子腦袋疼。
好在院門是打開著的,這小子跟沒事兒人似的,搖晃了兩下腦袋,雙腿一蹬便又竄出了院門,衝著門外那條還算寬敞的大路就奔了下去。
雖然秀才爺在後面大喊著讓人攔住他,可是看熱鬧的人都精明的很,瞧剛才那憨子的架勢,猶如惡鬼附身般,豈是一般人能攔住的。人們都巴不得離他遠一些,也就嘴上嘰嘰喳喳的一通叫喚,過過嘴癮罷了。到了那憨子跑得沒影了後,一個個才恢復了往日神態,互相埋怨道:「哎我說,你剛才那麼近你咋不伸手攔著一下呢。」
那個回道:「你他親娘的廢話,你站的比我近了半步,你為啥不攔著呢。你若攔著他還能跑了不成?」
這般整日吃飽了就嫌棄日頭亮的傢伙嬉鬧著互相埋怨,似乎把這事兒當成了遊樂。看得我爺一臉的不悅。
不過我爺後來說,他當時耷拉著臉蛋子其實不光是不高興。之前在屋裡,老頭子被這一連串的場景驚的不輕,不過驚得不是別的,而是他根本無法相信從他身邊跑過的那個人是憨子。因為在憨子掠過他身邊的時候,他發現那個小子的額頭已經青筋暴起,雙眼怒視,那等面目簡直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一般。他著實不放心憨子,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憨子如今的模樣是在跟我一起出去玩耍後出現的,那麼既然憨子能出現,那麼我會不會也······老頭子隱隱的有些為我是否應該在場有些後怕。畢竟我是家裡唯一的香火了,要是我再有個三長兩短,哪怕這老頭子的再滿口仁義道德的也勢必肝腸寸斷,悔恨終生。
而對於想法沒那麼多的我而言,只是無比慶幸沒有仔細去看那憨子的面容,否則估計也得落下失眠的病根兒來。
卻說憨子出了院門就跟野馬脫了韁繩般,撒開了花兒瞬間跑得無影無蹤後,眾人這才安心的紛紛把目光又轉回到了六嬸身上。
此時的六嬸已經坐到了屋子裡的破椅子上面,她身體又開始出現了輕微的抖動狀態。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以為這婆娘冷的厲害。可秀才爺卻說這是六嬸要送仙歸位了。
聽了秀才爺的話後,最先傻眼的是憨子爹。你說他費了千心萬苦把六嬸請過來只為救兒子一命,可兒子沒有救了,反倒給折騰的跟發了瘋一般的離家而去。是死是活現在也不得知,而這神乎其神的六嬸,神仙附體後也沒見干的了什麼大事兒便要送神歸位,那餘下的爛攤子,他跟他媳婦可咋辦?
憨子爹哭喪著臉看了看六嬸,又瞅了瞅院門,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忽然瞧見了癱在地上的憨子娘,終於一屁股也跟著坐在了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村子的幾個膽兒大的村民們這時候也紛紛湊上前來,扶起了憨子爹,好一通的安慰。
秀才爺的目光在屋內的一片狼藉和六嬸身上游移了一會兒後,覺得似乎不說點什麼有些不妥。今天的事情當真沒有六嬸往常來的順利。他自己也是瞧得糊里糊塗,真的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往常六嬸施法他也是見過的,不管是中邪還是丟魂,反正六嬸到了就跟藥到病除似的,幾下子就瞭解了,完全不似今天的模樣。
「他······他大兄弟。」秀才爺緊張的張嘴就把被輩分給弄岔了,可事情到了現在,自然沒人去理睬這些細枝末節的。
「你也別太難過。今天······仙姑這······」秀才爺一邊整理著詞彙一邊說著,「今天這事兒,仙姑肯定會管到底的,等她一會兒給咱說道說道,你自然也就明白了,想來如今這局面,也是在她的預料之中的······嗯······有道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這話自然並沒有起到安慰憨子爹娘的目的,兩口人哭喪的模樣並無半點改變,倒是說話間六嬸睜開了眼睛。
看到此景,人們自然而然的閉上了嘴巴。
睜開眼的六嬸並沒有理會憨子爹娘,更未理睬湊到近前來的秀才爺。她仔細查看了那床邊牆上的人形暗影印子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歎道:「原來如此。」
轉過身後的六嬸看了看我們,低頭對憨子爹娘,說:「孩子暫且還有救。不必如此沮喪。」
聞聽此言後,憨子爹呼得一下站起了身,而憨子娘則一下子撲倒在了六嬸腳前,抱住六嬸的大腿哭道:「您可得救救我家的孩子啊,沒了他我們怎麼活得下去啊······」
六嬸伸手扶了下憨子娘卻發現這孩子的娘哭的已經週身沒了力氣,自己根本拽她不動她,於是索性就任她繼續抱著自己的雙腿。六嬸直了身子,對著憨子爹說:「別的先別管,憨子我自會幫你們尋來。現在有個問題需要解決,我且問你們,這屋子西牆外面是什麼地方?」
憨子爹聽了有點懵,怎麼別的不說又問起了這話?他扭頭看了看秀才爺,發現這老頭跟自己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後,只能硬著頭皮回道:「就是······就是一片空地,不過之前種著樹,那樹挨著我們家屋子······那樹看著枯死了,卻也總能每年長點葉子,反正半死不活的。颳風下雨的時候,老是掉下來一些枯枝敗葉的······俺家這房子不結實,生怕哪天掉下的東西給屋頂弄漏了。所以去年頭裡俺就給它筏了。如今只剩下個樹墩。」
憨子爹說完看著六嬸,卻發現六嬸繼續看著自己,似乎在等待他繼續的話。於是他只好想了想,繼續說道:「之前俺就說了,除了這樹墩,也沒啥了,荒草一片,因為俺家這地界快到村子邊了,那塊地方也沒啥鄰居的房子······所以······荒地······就是荒地······」
六嬸見也問不出什麼,便也不再繼續問下去。她讓憨子爹帶路,說要到那地方去看看。
憨子娘一心只在孩子身上,臉上是百般的不痛快,不過拉著六嬸褲腿的手終歸在秀才爺的勸說下撒開了。
憨子家的院子不大,院牆跟堂屋的牆是一體的,也就是說那屋子牆壁的外面就是所謂的荒地了。只是憨子家這院門開在院子東邊,要到這片荒地,按理說從院子北面走最近,可是這片荒地三面都長著一大叢帶刺兒的野蒺藜,生得好生的茂盛。唯有荒地的西邊有條小道能夠進入。那個年代的人,自然沒有「閒心」去管理這些礙人的雜草,也正因為如此,這些東西生的越發繁茂,平日裡更少有人去往那裡。所以一行人在憨子爹的帶領下,繞著院子,好不容易才來到了這片的荒地。
可進入到了荒地,走近了那個樹墩後,大家都禁不住發出了一聲「咦」的驚歎。
不過,對於他們來說是驚奇,而對於我來說則是滿頭大汗。那是一份做壞事被發現後的擔憂。
因為我看見自己昨天晚上拉著憨子回家後,因為怕引起質問而丟棄的破架子車正倒在那個樹墩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