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16 洞悉 文 / 南嶽蝶
俗話說,做賊的心虛。我看著眾人紛紛圍著那架子車查看,頓時滿頭大汗。我隱約的覺得憨子的犯病似乎與這架子車有關。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這之前我隱瞞未此事的罪過可就大了。
不過我之所以沒講這架子車事情原因有二。
其一,如果當時我講了架子車勢必就會牽連出我「財大氣粗的」帶著憨子去集市上面偷買東西吃。這事兒在我爺那裡是萬般講不通的。雖說我們家還有點錢財,也雖說我爺也算大半個開明鄉紳,不過這事兒歸事兒,你要說我拿著錢去亂花他可是不答應。更何況我這幾天使勁吃了不少好東西,如果這老頭子讓我給他報賬對錢數,我可真就抓瞎了。再一者,我這種大方的請客源自於打架。他老人家口頭上有句話叫做,「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錢小,事兒大,在他那,這事兒可意味著品行。雖然這老頭子自己個人叼著大煙槍**的時候從沒想過這些。不過,誰叫人家是爺呢。他要是不痛快了,必將剋扣我的零花錢。別看我小,可卻深知錢的重要。
其二,我真沒有覺得這個架子車有什麼講的必要,因為在我回來的路上並沒有出現憨子說的車子變重的詭異情況,想來也只是那個小子當時不想繼續拉車帶我找的借口而已。
不過眼看著六嬸盯著架子車的眼神越來越凝重,我覺得事情可能有些不妙。看來直覺沒錯,這事兒果然牽連著憨子的「病情」。
秀才爺繞著那架子車轉悠了兩圈後,看著六嬸說道:「嗯······這東西想必是有人故意放置在這裡的······你瞧著地上的車印子還是新的。」說著扭頭看著憨子爹繼續說道,「這東西不是你家的吧?」
「我哪見過這個玩意兒。」憨子爹咧著嘴說,「這個地兒我都月把子沒進來過了。再說······」他低頭看了看那架子車,「這東西雖破,但好歹能用,如果是俺的,肯定不會扔在一邊啊,拉麥子運糧食也是個好物件。」
這話說的周圍的人紛紛點頭。
秀才爺也跟著點了點頭,他偷眼看了看六嬸發現並沒有任何表示,於是乾脆蹲在地上想把那輛倒著架子車扶起來,可手剛伸過去的時候,卻聽一厲聲貫耳,把這老頭嚇得一哆嗦。
「別動!」說話的正是六嬸。
「別亂動它。憨子半瘋半傻的根源就在這裡。」六嬸說著又看了看距離那架子車幾步遠的憨子家的院牆。「剛才在屋裡,真君仙降後已經封住了那惡鬼。我之前說過,憨子家的風水局有問題,想必也是巧了,這惡鬼居然藉著風水局的漏洞,害到了憨子。這破車便是適才我所破之局的局眼。」
「那你是說,憨子家之前那個什麼地煞局,是有人故意製造的了?而這輛架子車是故意有人放在這裡的?」秀才爺的腦子轉得很快,轉眼間已經明白了六嬸的話。
「不錯。其實,憨子家的位置很有講究,您老應該更加清楚。」六嬸說完看了看秀才爺。
「嗯······」秀才爺沉吟著,皺著眉頭直起了身,他扭頭看了看憨子家,又轉身瞧了瞧四周,恍然大悟道:「緊鄰村口主路,鋒銳之氣難免。左右無鄰,四方豁然,溝渠暗藏,此乃懸孤之相。加上院門東開,吸旭日朝露,卻無排晦之法。加之這屋北面南,衝著五里河口,那五里河早已乾枯,水氣自難聚集。佐之前言,正所謂風入水散。陽進陰衰。呃······這應該算是一個非常差勁兒的宅地啊。」
六嬸面無表情,說:「您老說的有些委婉了,豈止是差勁。按道理來說,這樣的宅地住的人命不過不惑之年,瓦不足遮風擋雨,食不夠裹足一腹。但是,如今憨子一家人雖說過得清苦,卻全無這些霉運。」
六嬸看了看眾人,繼續說道:「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家的那棵槐樹。」六嬸說著指了指地上殘留的樹墩子。
「槐樹屬陰,被人種在此處,合了天理。在如此風水宅地的局面下,雖然久枯,但卻不死,艱難的維持著風水平衡。想必,這顆槐樹應該是你祖上遵高人指點載種的吧?」
六嬸問向了憨子爹。
憨子爹腦袋門上冒著汗珠,不知道是不是聽了六嬸適才的言語後怕所故。他低頭想了兩秒後,猛然抬頭,衝著六嬸大聲說道:「沒錯,沒錯,好像俺爹活著的時候告訴俺說,俺家這槐樹是祖爺載種的。不過他老人家並沒有說其他的話。」
六嬸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哎,命苦之人尋法來改變一生也算人之常情。只是這法做的有些蹩腳,稍一疏忽就容易造成險惡之局。今天這事便是佐證。不過想來也有情可原。可能當時你祖上置辦下了房屋,發現了問題,但卻無力再搬遷整頓,只好請人指點,做了這樣一個方便之法,破除了原先局面。但這槐樹被你伐倒後,陣法已破,風水瞬轉,世間的事情都是這樣,沒有空手迎來的福運。一恩一報,相輔相成。這槐樹被你伐掉後,你的日子並不如前吧······」
憨子爹點了點頭,沒說話。臉上的神色是男人特有的羞愧。
「再度成為貧苦的宅地,少了西面槐樹的倚附,風改水變,形勢更加惡劣。卻又偏偏遇見了此物,錯成了凶險萬般的地煞之局。」六嬸說著指了指那架子車。「不過今日事情是巧合,也是命數。如果沒得今事,你家中半年內還將出厄運,殃及子孫。」
六嬸說的是言之鑿鑿,鏗鏘有聲。
眾人聽得是目瞪口呆,倒氣連連。
就連秀才爺也聽得沒了話語,想必六嬸所說已經超出了他剛才對這局面所領悟。不過這老頭就是腦子好使,臉上剛顯出一分懵神兒的神情,下面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他不住的點著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語氣頗為憂慮,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可這憨子爹老實巴交的沒啥仇人,別人犯不著如此害他,在他這已經屬於危困之局上再添把火啊······難道你最近幹啥歹事讓人報復了不成?」
秀才爺盯著憨子爹冷不防的一問,把憨厚的憨子爹弄得頓時滿臉通紅。他匆忙答道:「叔,您可別這樣講啊,俺一天到晚的忙點地裡的事兒後就啥都不想了,回家罵罵老婆後也就只顧著兒子了,俺去招惹啥的外人?你就是借俺個膽子俺也不惹事啊。你說這最近世道太鬧騰,大富大貴的好人還活不過來呢,俺還哪敢作孽啊。不信你問問······」
憨子爹說著臉衝著大伙,委屈的好懸沒哭出來。
六嬸壓根沒有理睬他們兩個,任他們在那裡折騰。這個婆娘歪著腦袋出了一會兒神兒後,突然死死的盯住了我。
說實話,六嬸這人,臉長得一般,不過這也只是我個人的觀點。照著秀才爺這幫老人的描述,六嬸還算頗有幾分讓他們動心的姿色。我卻實在不覺得這跟平日裡的村婦沒得區別的模樣有甚的的歡喜的。特別是那種嚴肅後的表情,兩條柳葉眉立得跟集鎮上賣豬頭肉的老闆娘一樣,只差拎把刀下手了。
我天生沒膽子,遇到一點兇惡面相的人就嚇得腿肚子轉筋。更何況六嬸這一盯著我,把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我的身上。
好傢伙,我頭一次讓這麼多人關注。只覺得渾身上下不舒服,手腳都沒地兒擱了。
這情況再明顯不過了,顯然這婆娘已經察覺出我可能是那個惹事的根苗了。硬撐著也沒啥意思,乾脆點吧······
我支支吾吾的將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講了出來。起因是跟憨子打架,打輸了的我為了籠絡他請他去吃冰豆糕,回來路上崴了腳,憨子尋來了架子車拉著我,可半路覺得重量怪異,兩個人都害怕便將架子車丟棄路旁,再然後,逃出到牌坊的**陣後又用這架子車拉著憨子回到家,最後怕去集鎮花錢的事情敗露所以丟棄在這裡。
不過我一再強調,那架子車再我拉憨子回來的路上並沒有怪異的地方。我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忘記」告訴六嬸的。
講述的過程磕磕巴巴心驚膽戰,因為我偷眼發現我家那老爺子已經白鬍子翹得老高,手裡拎著的煙袋鍋子越攥越緊。這老頭沒有打過我,換句話說,我從小到大沒有被家人打過。可是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怕的厲害。這跟小孩打架不同,被家人打更像是一種刑法,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
六嬸眉頭隨著我的講述逐漸的疏解開了一些,她一邊摸著我的腦袋一邊衝著憨子爹說,「如此講來,我便明瞭了。剛才還真就差點想到別處去了。」
說著六嬸轉臉看向了我爺,「您老也是遠近有名的大戶人家,孩子還小,不懂事兒,莫不可因此責怪於他。況且一會兒我還需他幫忙,還希望您應允。」
六嬸幫我講情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我是個牆頭草的性格,誰幫我吹氣兒我就順著誰。六嬸的話一說完我頓時覺得她美若天仙,不是嫦娥也是王母。
倒是我爺反而被六嬸的話給弄的不好意思了,鬍子哆嗦了幾下後,終於張口回道:「教子無方,擾亂鄉鄰,如今這孫子也是他爹的頑劣性格,讓仙姑見笑了。今天這事兒,我們王家勢必相助到底。」
我爺念過私塾,雖然沒有考取過功名,但那套禮節是深入骨髓的,他說完恭身衝著憨子爹一抱拳,表示歉意。
還是那句話,我們家除了我爹是個禍事精外,人緣還真是不錯。以前旺盛的時候不說冬捨粥夏捨米,但也是經常的救濟鄉鄰。誰家真的沒糧食揭開鍋了,只需到家門言語一聲,半斗糧食還是說給就給的。只是到了我爺那輩,除了秉承著家中為人正直不歪公理的傳統外,便無了金錢的門路,坐吃山空到了如今也只能自顧自家的局面了。
憨子爹雖然滿肚子的對我怨恨,可畢竟也不能責怪於我,只好慌忙的對著我爺爺連連回禮,說:「叔,你可別這樣,俺也不懂啥禮數,都是孩子的玩鬧,您這樣我可承擔不起。」
我老老實實的站在了我爺的身旁,隨時留意著這老頭子的煙袋鍋,生怕這玩意兒暗自發力朝我的腦袋襲來。不過等了半天,發現大家的注意力全在了六嬸身上。
因為在我爺與憨子爹說話間,六嬸突然在那輛架子車前忙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