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19 眼睛 文 / 南嶽蝶

    六嬸手中的塵土，不知道是何種的緣故，居然在落下的時候打起了旋轉。甚至一會兒朝向西，一會兒朝向動，完全沒了之前固定的方向。這突然的變化在忽明忽暗的火把照耀下顯得分外詭異，那些在蛋黃色的火光中反射著暗淡光芒的塵土簌簌的下落，宛如冬雪。

    六嬸並沒有吭聲，彷彿她已經料到了會出現這般的局面。待手中的塵土落盡後，她突然貓著腰，在五里河這附近的四個岔路口的雜草叢裡邊走邊用腳在地面上劃拉著什麼，好像在尋找東西。

    周圍的鄉鄰們瞧得出奇，不過我們這些人勢必不敢打擾她，就連一向自是為同道中人的秀才爺，也是大氣兒不敢出的看著。大傢伙只是默默的跟著六嬸的腳步，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好半天，六嬸終於在每個路口附近的雜草叢裡用腳踢出了好幾個木橛子一樣的玩意兒。

    在我看來那只是幾個木頭疙瘩。而秀才爺卻煞有介事的說那東西可不一般，是什麼桃木橛子。

    桃木這個東西據說能辟邪，效果類似黑驢蹄子、黑狗血之類的。有個傳說由來已久，說是幽冥界邊陲有座大山，山上有一株桃樹，這樹大的很，號稱樹冠就又三千里，常有金雞等珍禽異獸以此為息。眾鬼皆繞路而行，不敢接近。更離奇的是，這桃樹常引來的喜好啼叫的金雞，這東西一叫喚便能把門神鍾馗等召喚而來，擒住閒散的鬼怪後便將其投入萬劫不復之地。如此足桃樹足成了看守幽冥眾鬼的守衛了。後來人們便把桃樹的樹幹劈成一截一截的，七寸長短，一頭削尖，以此來驅鬼鎮邪。道士常常使用此物件，而且據說這桃木被雷電劈過的更好，法力更強。

    卻說六嬸低著頭看著地上的東西思考了一陣，然後又朝著那幾個路口的方向望了望，終於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我當真是看得糊塗了，不明白這木頭疙瘩怎麼還能跟憨子扯上關係，不過轉念一想之前六嬸在憨子家忙活的時候不也儘是用上些奇怪門道的物件嘛，大概這神啊鬼啊的東西喜好這種。

    我的心思全在亂想上，根本沒有察覺到六嬸此刻盯著我的眼睛。直到她張嘴對我爺說話後，我才明白，原來到我出馬的時候了。

    雖說之前在我家裡面，我爺跟這六嬸關於我幫忙的事情有過一番爭論，不過被我爺莫名奇妙的轟出屋子後，我也根本無從知曉他們爭論的內容，更不明白在尋找憨子的事情上，能夠幫上什麼忙。我就像個木偶似的，聽任人擺佈便是了。

    六嬸衝我爺說話的聲音很柔和，但是從我爺臉上還是看得出老頭子並沒有從那柔和的聲音裡放寬了心。

    老頭子摸了摸我的腦袋，蹲下身子，衝著我說道：「孫兒，今日助人，也算積德了。待會兒仙姑如何教你，你便如何去做，萬萬不可在此時頑劣任性。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心裡卻暗自在尋思這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忙」？幫得是這般的繁瑣，居然引得老頭子滿臉的憂慮神色。

    六嬸把好不容易翻騰出來的木橛子又重新放回原處後，再次走到我的近前，盯著我的眼睛，居然又重新問了一遍我昨天晚上的經歷。

    因為說了很多次，差不多都快背熟了，再加上不用再隱瞞什麼事情，所以說的更加透徹和暢快。

    聽完後，六嬸點了點頭，似乎我的話印證了她的某些想法。她轉過頭，朝著漆黑荒野中的某個方向看了兩眼後，便回頭輕聲的對我說道：「一會兒我讓閉上眼睛，你只需照做便可，當我再次讓你睜開眼睛後，你可能會看到一些不尋常的東西，但是你要記住，不要害怕，不要驚慌，更不要好奇的去查看個究竟。你的心思只有一個，就是照著你昨個兒晚上的情形走路，而且一定記住，這次你要尋那個見到的牌坊，無需去故意的躲避它。」

    六嬸說完頓了一下，似乎並不放心，於是繼續補充道：「我們都在你的身邊，只是你看不見，聽不見而已，所以，你就算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也無需退避······你找到那個牌坊後，站定即可，不要靠近，轉身擊掌三下就行了。擊掌時，手要這個樣子······」

    六嬸說著，伸出雙手，手指的無名指與食指擺了一個怪異的姿勢。

    「照著我這個樣子伸出手後再擊掌，明白嗎？」

    我有樣學樣的試了試，發現並不算難。

    「這一點你一定要記牢。切不能忘記。」

    我雖然不明白六嬸話中全部的道道兒，但基本的意思還是聽得明白的，再加上六嬸說的很是凝重，於是又照著那手勢學了一遍，記在了心裡。

    六嬸瞧我記得差不多了，便挽了挽袖口，露出了半截白乎乎的臂膀，然後輕聲的對我說道：「閉上眼睛吧。」

    雖說周圍有著不少人，火把也不算少，但還真別說，眼睛閉上後，黑乎乎的感覺讓人不禁還是覺得渾身發涼，有種未知的恐懼感縈繞在身子周圍。我努力的讓自己不表現出害怕的樣子，省的日後被人恥笑說我是個閉眼睛都嚇得直哆嗦的窩囊貨。

    六嬸在我身邊悉悉索索的一陣忙活後，突然間，我覺得眼皮一陣發涼，好像有人在上面塗抹什麼東西。冰涼冰涼的感覺讓我渾身止不住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可能是六神察覺到了我的反應，她輕聲安慰我，「別慌，只是一些水滴······」

    雖然六嬸的話在某種程度上使我穩定了心神，不過我總覺得那塗抹在我眼皮兒上的液體似乎更加粘稠一些，不似水那樣的感覺。後來據我爺說，六嬸其實在我的眼睛上塗抹的是一種暗紅色的東西，說不上是血還是硃砂水，而且在塗抹這種東西後，六嬸一邊念動著什麼咒語，一邊在我的額前點燃了一道靈符。隨後六嬸又掏出了一枚銀針，在我天靈蓋以及兩耳垂的地方分別點了一針。

    雖然在點針前六嬸對我做了警示，但那刺痛的感覺還是讓我不禁叫出了聲音。好在那股紙張燃燒後的氣味兒鑽入鼻孔，莫名的讓我冷靜了下來。

    在遭受了這一番折騰後，耳畔又傳來了六嬸的一陣話語，不過語速很快，似乎並不是給我聽得，只記得話的最後是：「蓋世鬼靈，通行陰曹，慧融五行，遍踏六道！睜眼！」

    最後這「睜眼」二字我可是聽得真切，還未等那話音落下，我的眼皮居然不由自主的睜開了。就好像眼皮上被人穿了繩子，隨著聲音的發出後往上一拽，便自動打開了。

    可是我這一睜開眼睛，卻好懸沒有嚇得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