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二號營地 文 / 郁安
隊伍一路小跑，中間毫不停頓，不管在路上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也沒了停下欣賞的念頭。那些赤鮭獸就像千里送別情郎一般，窮追不捨，一直跟到它們的領地範圍之外，才意猶未盡的停下腳步。
對眾人來說，這絕不意味著危險的結束。恰恰相反，而是昭示危險的進一步臨近。試想一下，連赤鮭獸都不願招惹的地盤上，到底會住著一些什麼樣的怪物。「反正不會是肥肥胖胖的野豬。」簡懷人沒有好氣的說道。
「就算有野豬，你也不必打它們的主意，」周教官笑道，「在無人區裡，任何東西都會把你當做食物。可是，任何東西，你都不能把它們當做食物。否則，你就完蛋了。」
簡懷人哭喪著臉，低聲道：「不會吧，照你這麼說，我們天生是肉包子的命啊。」
之所以能開這麼輕鬆的玩笑，是因為他們已經來到二號營地的範圍。雖然還沒有盡數抵達，但身後沒有獵隼豹和赤鮭獸，眾人的心情總算好上一些，紛紛三五成群的交談起來。
洪教官一眼看去，又大發雷霆的吼道：「你們是士兵，不是街頭混混，像這樣懶懶散散，成什麼樣子？馬上給我集合，原地立正！」
新兵們心裡不滿，腳下卻沒有停頓，當即遵令一一站好。讓謝思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據周教官所說，這處營地明明還有十幾名士兵駐守，就像一號營地一模一樣，怎麼直到現在都沒看到他們的影子？
洪教官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把周教官和負責通訊的老兵召集在一起，語聲飛快的交談了幾句。負責通訊的老兵一再搖頭，那意思分明就是沒有跟營地取得聯繫。洪教官向周教官使了個眼色，命他帶幾名老兵前去營地查探。周教官應了一聲，備好槍支，率先走上前去。
過不多時，周教官帶著幾名老兵回來了。他的面上帶著隱隱約約的驚色，快步走到洪教官身前，附耳在他臉旁說了幾句話。洪教官驀然一驚，手裡的煙掉在了地上。謝思華每次看到洪教官時，都能從他臉上看到不可一世的怒火和憤懣，可像這般驚惶的樣子，還從來沒有發生過。
過了整整一個小時，新兵蛋子們才被獲准進入二號營地。周教官帶著數名老兵，從營地的各個角落，搜尋出十幾具士兵的屍體。嚴格說來，這些屍體已經不能稱之為屍體，因為骨骼上的肌肉和筋絡，已經徹底被某種動物啃去，只剩下若有若無的血絲，包裹著森森白骨。白骨外的軍裝同樣被嚙咬的七零八散，謝思華甚至驚訝的看到一位士兵的鐵質腰牌，被某種動物的牙齒咬了個透穿。
老兵們帶著新兵蛋子們跟這些不幸遇難的士兵敬了個軍禮，把他們的遺骸運送到營地外沿，埋在了事先挖好的墓穴裡。沒有人向新兵蛋子們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許老兵們也不知道。
吃過午餐，休息了一個小時，洪教官開始和其它的教官一道，向新兵蛋子們教授戰術方面的知識。人不可貌相，謝思華一直認為洪教官是個大老粗，只是依靠軍功而成為中階軍官，但洪教官三言兩語過後，他立即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在短短的兩個小時內，洪教官已然言簡意賅的把戰術方面需要掌握的知識，大致向眾人述說了一遍。脈絡清晰，要點分明，就連從來未關注過這些東西的謝思華，聽了一遍也就理解了其中的含義。當然，很多細節性的東西，還需要他們花費更多的時間去思考領會，但就這堂課程來說，洪教官實在是一個出類拔萃的戰場指揮官和戰術教員。
出人意料的是，素來看謝思華不順眼的洪教官，還多次提問了謝思華一些問題。雖然謝思華回答的不甚如意，但他也沒有出言批評，反而誇獎謝思華善於思考，能夠另闢蹊徑。簡懷人和他的哥哥簡自豪面面相覷，待吃飯的時候齊聲向謝思華問道：「你給洪教官吃了什麼**藥？」
「我沒吃**藥！」回答這句話的不是謝思華，而是恰巧路過的洪教官。他手裡端著飯盤，冷冷的看了簡懷人一眼，粗聲粗氣的回答道。
簡懷人哪裡想得到洪教官就在自己身旁，嚇得打了一個哆嗦，竟然把洪教官的飯盤打翻在地。
「洪教官，對不起，對不起！」簡懷人臉都白了，一連聲的叫道。
洪教官面無表情，仔仔細細的打量了簡懷人一眼，道：「立正。」
簡懷人把自己的飯盤放在桌上，雙腿和雙臂同時一震，規規矩矩的站在當地。
「姿勢很標準。」洪教官端起簡懷人的飯盤，轉身走了，把目瞪口呆的眾人晾在了原地。
這一來別說簡家兄弟驚掉了下巴，就連謝思華也愣神了。合著這面相粗暴行事粗魯的洪教官，還是個深藏不露的幽默高手啊？簡懷人望著地上的飯盤，又望望謝思華，再看看簡自豪，臉上的表情怪異到了極點。
用飯的眾多新兵蛋子也瞠目結舌，一個個呆若木雞，過了好一會，才響起雷鳴般的大笑聲。
謝思華的心思沒在洪教官身上，吃過晚飯，他把洪教官教授的知識在腦子裡過了幾遍，才悄悄的溜出來，到營地的另一角去找周教官。周教官和幾個老兵正靠在牆角邊抽煙，臉上帶著警惕的神情。看到謝思華偷偷摸摸的過來，周教官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道：「怎麼回事，又被洪教官逮住了？二號營地沒有堡樓，我看你是沒辦法替我們放哨了。」
幾個老兵一聽，也嘻嘻哈哈的笑道：「你小子，還真是闖禍的祖宗。今天又幹了什麼好事，洪教官怎麼說？」
謝思華翻了個白眼，道：「今天我什麼事兒都沒犯，剛才也沒見著洪教官。我來找你們，是想問點事兒。」
周教官愣了愣神，笑道：「今天沒犯事兒？這倒有點兒難得。好吧，你想問什麼，說吧。」話音剛落，另一個老兵突然接口道：「不過，如果你要問那些屍體的事兒，那就免開尊口了。老實說，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謝思華皺了皺眉，看向周教官。周教官微微的搖搖頭，道：「思華，這是實話，我們真不知道。」
謝思華「哦」了一聲，過了幾分鐘，才試探性的道：「或許你們真的不知道，但你們之前來過這裡，是不是？」
周教官臉上變了顏色，用力的吸了幾口煙，把煙蒂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的踩了幾下。「臭小子，不該說的話不要多嘴，」周教官故作生氣的教訓道，「有些事看出來了，就放在心裡頭，知道嗎？」
謝思華還是第一次見到周教官如此嚴肅的樣子，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周教官擠眉弄眼，示意謝思華不要當真，嘴上卻依然嚴肅的道：「你是個軍人，要學會對一切看到的事情保密，這是最根本的常識。話說回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記住你們將來的職責，那就是抵禦外敵，守衛疆土！」
「老周，說得好。」幾個老兵半是玩笑半是敬佩的鼓起掌來。
不過，這個時候謝思華已經明白了周教官的意思，向他眨了眨眼睛，連連點頭道：「是，我記下了。」
過不多時，周教官悄悄的找到謝思華，簡單的說起了此前的事。謝思華推測的很正確，周教官等人確實來過無人區。而且，時間就在一個月之前。
當零和市與敵方的戰鬥還在僵持之時，市議院已經知道戰爭將要以失敗而告終。零和市注重農業和教育，在軍事上的投入一向都不夠，更何況敵人雙面夾擊，更是難以支持。但在地下城的世界裡，失敗就意味著被全面吞併，整個城市的居民就將徹底淪為其它地下城的奴隸，所以，即便力不從心，零和市的軍方也必須要咬緊牙根堅持下去。
當初次戰敗的消息傳到議院時，一位議員提議，要把新兵送往無人區訓練，以此提高他們的軍事素養和戰鬥能力，或許還能挽救零和市於水火之中。多位議員思考良久，認為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為今之計只能如此。但現有的成年兵員已悉數就位，自願回歸部隊的退伍軍人也盡數折返，整個零和市內，再也沒有合適的兵源。
待到邊境之戰慘敗的消息傳來，零和市的市議院終於做出決定，徵召十七歲的年輕男孩成為新一批預備役士兵。事關本市生死存亡，這個決議獲得了全票通過。於是，謝思華和他的年輕的同伴們，才會提前一年加入軍伍。
為了給這些新兵提供訓練場所，軍方派出重型裝甲機車，在無人區內開闢了這條通道。就算有堅厚的裝甲防護，在開闢這條通道時，軍方也付出了慘重代價。四輛重型裝甲機車被毀，上百名士兵死傷。然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零和市的未來，他們責無旁貸。二號營地附近的那些怪物，周教官說不出個究竟，只知道它們是大型貓科動物，比之歷史資料裡的虎豹還要威猛的多。
關於這種動物，書面上沒有確切記載，只給它們起了個名字叫做嚙虎。
「嚙虎，據傳生活在各個地下城的無人區，體長兩至四米，體重兩百公斤左右，性情凶殘，捕獵技術高超，且皮質堅硬，能夠抵禦鉛質子彈。」這一行字，就是謝思華曾經讀到過關於嚙虎的全部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