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夜戰 文 / 郁安
來到二號營地之後,老兵們分別將新兵蛋子再次分作十餘個小隊,那些在訓練之初表現優異的學員,自然而然的成為第一任隊長。謝思華是第一隊隊長,而簡懷人的胞兄簡自豪則成了第五小隊的隊長。當謝思華把這些隊長悉數召集到洪教官面前時,這些稚氣未脫的青年還不知道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洪教官言簡意賅的將目前的情況講述了一遍,詳細事宜丟給了周教官。他們兩人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彷彿一對天造地設的搭檔。洪教官說完那些話,便帶著一群老兵準備作戰武器去了。周教官充當了心理醫生的角色,溫言寬慰道:「雖然這些動物很危險,但我們是先進世界的人類,別忘了,光脈槍的威力可不是鬧著玩的。」
第二小隊的隊長名叫田七,這是一種中草藥的名字,遺憾的是,在地下城的世界裡,早沒了這種草藥的生存之地。這人貌相憨厚,但腦筋靈活,不等周教官話音落下,便乾脆利落的追問道:「那營地的士兵怎麼回事?他們也有槍,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死無全屍?」
周教官皺了皺眉,搖頭道:「我們暫時還不知道確切的原因,不過,我推測營地下方的泥土裡,存在某些毒性極強的毒蟲。他們是被這些毒蟲殺害之後,才被嚙虎咬的面目全非。」
田七又問道:「長官,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要跟這些來無影去無蹤的傢伙作戰嗎?」
周教官有著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好脾氣,這一點謝思華早已知之甚詳。儘管他對田七的多嘴多舌很不滿,可他仍舊很有耐心的回答道:「不是,你們的目標是外面這些傢伙。」
田七吸了口氣,接口道:「這些傢伙——它們——它們太多了。」
「好了,新兵,」周教官審視了田七一眼,果決的說道,「畏難情緒不應該存在於軍隊之中,希望你們明白洪教官的良苦用心。訓練場不同於戰場,但在無人區裡,到處都是戰場。我只要求你們傳達給自己的隊員一句話,貪生怕死,那就意味著非死不可,在我的隊伍裡,沒有懦夫的立足之地。」
謝思華和簡自豪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待周教官讓眾人解散後,謝思華才拍拍簡自豪的肩膀,說道:「萬事小心。」
簡自豪勉強著笑道:「放心吧,你也小心些,對了,幫我照顧好懷人。」
晚上八點,新兵蛋子們盡數集中在訓練場附近。外圍由老兵們組成了第一戰線,諸般武器和設備早已備戰完畢。洪教官站在場地中央,威風凜凜的注視著躁動不安的獸群。周教官和那些老兵手持武器,按照事先的部署,各自明確了自己的任務。至於這些新兵蛋子,雖然也背負了作戰任務,但謝思華心裡明白,他們只是作壁上觀的觀眾。即便洪教官和周教官話中都有強迫他們作戰的意圖,可那僅僅是表面上的套話,除非——除非這些老兵們抵擋不住獸群的衝擊。
獸群也知道它們將要面臨的是什麼,一個個來回奔馳,試圖搜尋營地防禦的漏洞。遺憾的是,老兵們並未給它們多少機會。八點一刻,洪教官下達攻擊命令,周教官率先開槍,一道光彈射向赤鮭獸群。火紅色的赤鮭獸閃避不及,頓時被火燒連營,接二連三的倒斃當場。
箭齒馬厲聲尖叫,那種淒厲的叫聲,彷彿要把人的耳膜生生震碎。不待老兵們轉移槍口,數十頭箭齒馬跳躍著衝向營地的鐵製圍欄。周教官彈無虛發,接連擊斃幾頭箭齒馬。但諸般大大小小的獸群密密麻麻,防不勝防,不過三五分鐘,赤鮭獸群和箭齒馬已然衝破最前方的柵欄。
「頂上去,快頂上去!」周教官怒吼道。
他身側的兩名老兵應了一聲,持槍奔上。但不等他們落入陣地,箭齒馬縱身一躍,數道黑色的光芒射入兩名老兵的胸膛中。兩名老兵的身軀像突然間停滯了一般,呆呆的站在原地,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周教官搶上前去,只見兩人胸口血流如注,一叢叢密密麻麻的針狀尖刺,佈滿了兩人的胸膛。周教官拖著兩人的屍體向後退去,臨近的老兵跟著補上缺口,向獸群瘋狂射擊。
當赤鮭獸和箭齒馬協同進發之時,嚙虎群卻站在原地,既不參與進攻,也不組織撤退,彷彿這場戰爭與它們毫無關聯。可隨著箭齒馬的接連喪命,它們也開始憤怒起來。
謝思華第一次見到嚙虎的衝擊,但這種動物立即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嚙虎很聰明,充分利用了自己的體重和速度優勢,藉著赤鮭獸跟士兵們僵持的機會,一個縱躍,便趁著光脈槍彈射過的間隙,衝到營地防線的邊緣。
洪教官指揮若定,命隱蔽在另一側牆角里的老兵全力射擊。那幾位老兵早就等的手心發癢,不待洪教官話音落下,十八般武藝盡數使了出來。嚙虎群猝不及防,眨眼之間,便有數頭嚙虎中彈。可這種動物的表皮極為厚實,光脈槍彈竟然傷它們不得。它們毫不停頓,逕直奔向牆角。
周教官愣了愣神,大聲吼道:「用噴火槍,用噴火槍。」
前兩天跟謝思華開玩笑的那名老兵應了一聲,扣動了手中的扳機。「轟」的一聲,一道長達丈餘的火頭竄了出來,將十多頭嚙虎裹在中間。嚙虎厲聲嘶嚎,可烈火焚身的痛楚卻絲毫不減。箭齒馬疾步跟上,緊接著赤鮭獸也一窩蜂的擠了上來,其餘不知名的大大小小的動物,也瘋狂的向營地衝擊。
大戰進行了不到十五分鐘,已有百餘頭野獸被擊斃,可餘下的獸群不為所動,鐵了心的向前攻擊。渾身是火的嚙虎形若癲狂,強忍著痛楚撲向那位操縱噴火槍的老兵。老兵似乎沒料到嚙虎如此強悍,拖著噴火槍便向後撤離。可他的奔跑速度比之嚙虎,實在是不堪一提。沒等他奔出三步,一頭嚙虎就地躍起,將他連人帶槍撲倒在地。
「轟」,噴火槍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老兵和幾頭嚙虎的身軀同時變成一堆碎肉,灑落在營地邊緣。周教官虎目含淚,帶著幾名老兵搶上前去。隱蔽在牆角的老兵也各自拿出噴火槍,朝著嚙虎群不停射擊。
洪教官臉色鐵青,但一雙冒火的眸子裡,還帶著前所未有的鎮定與堅毅。謝思華和一眾新兵此時才意識到什麼是戰爭,默默的看著硝煙密佈的戰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事實上,這還不是真正的戰場,因為對立的另一方是手無寸鐵的獸群,它們所能利用的,不過是先天的天賦和肢體,而將來的敵人,不管是武器裝備,還是戰術素養,都比它們要強得太多。
獸群一如既往的凶悍,可血肉之軀畢竟不是鋼鐵機器的對手。又過了十多分鐘,嚙虎損傷大半,赤鮭獸近乎全軍覆沒,奇形怪狀的箭齒馬群情況倒好得多,只損失了一小半。至於其它的小型動物,大多屍橫滿地,分不清原本的面目。在這場實力懸殊的戰鬥裡,它們是純粹的附庸品,完全沒有自主權。戰勝了,它們也撈不到半分好處,戰敗了,首當其衝的就是它們。當然,這些奧秘,謝思華後來才弄明白。
夜戰開始的很早,結束的更早。一眾新兵還迷茫著,激烈的戰鬥便隨著箭齒馬的率先潰逃而結束了。老兵們抓緊時間修復了營地的防線,又清掃了戰場,才向洪教官報告傷亡情況。
是役,他們折損三名老兵,另有一名老兵失去戰鬥力。而獸群損失慘重,可謂大敗特敗,但自洪教官和周教官以下,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獲勝後的喜悅。謝思華的心情尤為沉重,並不僅僅因為犧牲的那幾位老兵,還有這些無端喪命的群獸。
也許在別人的眼中,這些獸類是邪惡的,可是謝思華心裡明白,它們只是基於最原始的欲求,那就是覓食。它們並不該死,但自己這些人,難道就該死麼?他理不出一個頭緒,也不知道當該找誰去一吐衷腸,戰場上刺鼻的硝煙和煙霧,彷彿把整個世界都裹於其中,讓人看不出原本的真實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