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女兵 文 / 郁安
「不要用自己的主觀想像去衡量這些怪物，」周教官板著臉，卻難以掩飾面容上的微笑，「它們並不是低智商的下等動物，話說回來，能在無人區生存下來的傢伙，都有兩把刷子——所以，如果你們不小心謹慎，那這場戰鬥，我們就輸定了。」
他轉頭看向那幾位打算前往鐵絲網補充燃料的新兵，又慢條斯理的說道：「火燒連營的法子初見成效，並不意味著可以再次使用。你們走到鐵絲網附近，嚙虎就會率先攻擊，可是，陣地後方的兄弟卻生怕誤傷你們，不敢貿然開槍，如此一來，你們用心想一想，我們將會處於什麼樣的境地。」
「被動挨打。」田七低聲說道。
其他的新兵也明白過來，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幾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新兵脊背上甚至流出兩行冷汗，相互對望了一眼。
「沒錯，被動挨打。」周教官站起身來，淡淡的說道，「沒事的時候多想一想洪教官教給你們的東西，那都是用血和汗得來的經驗。如果你們想成為合格的軍人，我建議你們照著去做。」
謝思華始終沒有說話，但周教官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悶雷般打在他的腦門上。他不得不去重新審視自己的態度，儘管提前應招入伍不是自己的本意，可既來之則安之，每個健全的地下城市民都有保家衛國的責任，早一年晚一年並沒有多大區別。既然身在此地，就要踏踏實實的走好每一步，哪怕僅僅是為了延續父親和兄長未竟的事業。
想到這裡，謝思華才緩緩的吐了口氣。簡家兩兄弟的表情各不相同，簡自豪一如既往的寡言穩健，面上沒有多少表情，簡懷人卻滿臉的不服氣，瞧他的樣子，似乎把周教官的一番話，也誤認為對自己而發。簡自豪比任何人都瞭解自己兄弟的脾氣，當即用手肘捅了捅簡懷人的胳臂，示意他不要再搗蛋了。
洪教官沒有周教官的這份閒心，帶領老兵們重新建立防線之後，便蹲下身來，跟幾位腦筋靈活的老兵一起商量下一部的計劃。然而，未等他們商量出一個結果，負責通訊的老兵就快步跑來，低聲向洪教官說道：「長官，二隊有難，急需支援。」
周教官和數名老兵面面相覷，齊刷刷的看向洪教官。謝思華等新兵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們這批人不是第一批前來無人區受訓的新兵蛋子麼，哪裡又蹦出來個二隊？
洪教官皺著眉頭，從腰包裡摸出一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口，才跺著腳問道：「距此多遠？」
通訊兵為難的道：「具體距離無法估算，按照方位推測，大概有三十里地。」
洪教官順著通訊兵的手指望去，林木間漆黑一片，諸般嗜血的獵物正在翹首以待。可是，此時此刻，哪由得他再猶豫。洪教官歎了口氣，起身吼道：「命令所有士兵集合，裝備武器後即刻出發。」
周教官和幾個老兵異口同聲的道：「可是，我們這邊還一團亂麻。」
洪教官揮了揮手，乾脆利落的打斷了周教官等人的言語，道：「聽令行事。」
周教官等人熟知洪教官的脾氣，當他表現出不容置疑的神情時，那就意味著形勢很嚴峻，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
可一眾新兵卻不這麼想，留在營地裡，還未必敵得過外面的那群怪物，何況再長途轉移呢？可有了謝思華和田七等人的前車之鑒，他們哪裡敢多口，只有簡懷人低低的哼了一聲，從嘴角里擠出來兩個字：「軍閥。」
營地裡的異動很快引起了嚙虎的注意，赤鮭獸和眾多不知名的小動物旋即聚集在二號營地外的通道兩側。謝思華心裡打了個突，轉頭看向洪教官。洪教官似乎早有預料，故作鎮定的向周教官笑道：「這些畜生，倒聰明的緊。我們還沒開動，它們就先預備好儀仗隊了。」
通常說來，洪教官並不是一個喜好說笑的人，所以，就連周教官都沒回過神來，訝異的點著頭道：「是，是。」
新兵們肚子裡打著鼓，在老兵的帶領下緩緩的離開營地，向前方進發。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赤鮭獸和嚙虎沒有發動攻擊，只是逐步向後退讓，彷彿在歡送這群陌生人離開。謝思華心知肚明，它們是在等待最佳的作戰時機，待眾人遠離二號營地，到達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時，再發動總攻。這群畜類，智力真的不可小覷。
他本想快步追上洪教官，向洪教官說明這一點，但看到洪教官臉上滿不在意的樣子，他又覺得洪教官胸有成竹，早已考慮周詳，因此，猶豫再三，他始終沒有骨氣勇氣。簡自豪一直沉默著，走了約莫三五百米，才低聲向謝思華問道：「箭齒馬呢，怎麼到現在都沒有看到它們？」
謝思華的心裡如遭電擊，瞬間涼了半截。他再也忍耐不住，快步跑到洪教官面前，敬了個禮，大聲道：「長官，我建議我們停止行動。」
洪教官像是第一次見到謝思華這個人似的，前前後後看了他幾遍，才板著臉道：「軍令如山，你連這個都不懂麼？」
謝思華瞪著洪教官，不卑不亢的說道：「軍令不可違，但人命重於泰山，更不可違。」
洪教官冷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道：「看來我們的部隊應該請你來做思想教官才是。」
幾個老兵也笑了起來，周圍的新兵蛋子們同樣忍耐不住，嘿嘿的出聲譏諷。
「真是失心瘋了，太把自己看的是個人物了……」
「哈哈，這傢伙，智商不健全罷……」
謝思華羞赧交加，臉上發燙，面孔嫣紅。他很想轉過身去，跑到隊伍的末端，從此避開這些不懷好意的隊友們，可是，心裡有一個聲音一直告訴他，必須堅強起來，把該說的話說出來。他定了定神，直視著洪教官，大聲道：「長官，箭齒馬對我們最大的威脅，並不是攢射帶毒的尖刺，而是它們呼吸之後噴出的毒霧。就算我們可以抵擋它們的衝擊，可我們也不能不呼吸。」
洪教官愣了，停下腳步，又打量起謝思華來。在他的印象中，還沒有人在受過眾人譏嘲之後，還能如此爽朗的表達自己的觀點。看來這個小子，倒真是一塊好材料。事實上，謝思華說完這句話時，早已搖搖欲墜，只是僅憑著一股自尊心，勉迫自己堅持著罷了。
過了幾分鐘，洪教官才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箭齒馬一直沒有出現，確實是在打這個主意。但是，我們沒有選擇，必須去支援二隊。」
謝思華明知不該多問，可還是忍不住脫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二隊是女兵。」洪教官乾脆利落的回答道。
「女兵？」
「什麼……零和市有女兵？」
眾多新兵們驚訝無比，在他們的記憶裡，地下城的城市，很少有女兵的影子。就算戰事進行到了最艱苦的程度，女性也游離在戰爭之外。當然，戰敗的一方，女性卻會自動成為戰勝者的奴隸，受其奴役，生不如死。所以，即便有些地下城市把女兵列為國防力量的一部分，也絕不會將之擺到檯面上來。
然而，洪教官的話很明確，他們必須要離開二號營地，前往三十里外的未知地點，去支援那裡的女兵。不管箭齒馬在前方設下了什麼埋伏，他們都沒有選擇，只能冒死前往。謝思華沒有再多說什麼，自覺的轉過身去，回到自己的小隊。
簡懷人沒有聽到洪教官的言語，看謝思華的表情有些怪異，嬉笑道：「怎麼了，跟那個老古董有什麼可說的？」
謝思華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簡自豪想的遠比弟弟要多，試探著低聲道：「前方有危險是嗎，跟箭齒馬有關？」
謝思華應了一聲，還是沒有多說。他不明白，為何零和市要徵用女兵，難道他們這些還未成年的學生，被迫加入這場看不到結局的戰爭，還不夠殘酷麼？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給他答案，儘管看上去很不道德，很不人性化，可當一場戰爭決定一個地下城市未來的命運之時，所有的價值觀都不再那麼重要。
因為此時的他們面臨的問題只剩下一個，生存還是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