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蠱毒 文 / 郁安
短暫的休息過後，整支隊伍開始向前方行進。接近箭齒馬的毒霧邊緣時，周教官安排老兵給眾人分發了防毒面罩，但是誰也沒有把握，這些老舊的防毒面罩能夠抵擋毒霧的攻擊。謝思華更是忐忑不安，因為他知道這種防毒面具針對的是化學性毒氣，可箭齒馬的毒霧，明顯是生物毒素。所以，他對他們目前的處境，根本不抱樂觀態度。
可是，軍令如山，洪教官下達了行進命令，他們就沒有別的選擇。否則，違抗軍令，死路一條。謝思華站在周教官面前，已經可以將箭齒馬的毒霧陣看的一清二楚。這些毒霧的範圍並不大，從小路中間向四周籠罩，大致範圍只有幾十米，但霧氣繚繞，散發著一股濃重的刺鼻香味。倘若不是親眼所見，謝思華一定會把這裡當做一個劣質香水的生產基地。
洪教官命人測試了毒霧的成分，那名老兵取出化驗工具，忙活了十幾分鐘，才低聲匯報道：「主要成分是神經毒素，還有小部分的血循毒，不過，還有些奇異的東西，我們看不出來。」
洪教官皺著眉頭追問道：「奇異的東西？不是毒素嗎？」
那名老兵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猶豫了好一會，點頭道：「是某種東西，不是毒素。」
謝思華聽在耳裡，也忍不住疑惑起來。毒霧中的成分，當然是各種毒素，又怎會有其它的奇異「東西」？可是，既然那位老兵說不出個頭頭道道，他也無法可想，只能望著洪教官，等待他發號施令。
洪教官的額頭微微的滲出一行細汗，看起來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謝思華心知肚明，此刻的洪教官才是飽受煎熬的人，因為他必須去援助那隊女兵，可又不願意讓自己的手下進入到毒霧之中。過了幾分鐘，洪教官吸了口氣，向周教官努了努嘴。
周教官點點頭，帶著幾個老兵和謝思華一起，緩緩向箭齒馬的毒霧陣走去。踏入毒霧陣的一剎那，謝思華還以為自己產生了某種幻覺，因為在毒霧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某些類似流星的閃光物體。那些物體體形極小，可飛行的速度令人歎為觀止，彷彿一轉眼間，就飛出了千里之外。
越向裡走，香味愈發濃重，這種反常的濃香味，甚至接近於惡臭的氣息。謝思華屏住呼吸，勉強著向前走去，斜眼望一眼身側的周教官，他已經搖搖欲墜了。謝思華伸手扶住周教官，這才發現有一道閃光的物體，正趴在周教官的耳垂下方。
謝思華突然明白了，這種發光體不是什麼幻覺，也不是什麼流星螢火蟲，而是箭齒馬的幼體。他原本以為這種體型健碩的動物是胎生的，沒想到他們竟然是卵生的，這些發光體，便是它們的卵。換句話說，箭齒馬把這些來自無人區之外的人類，當做了寄生幼體的天然人蛹。想到這裡，謝思華差點嘔吐起來，他伸出戴著厚皮套的右手，抓向棲身在周教官耳下的那只幼體。那只幼體瘋狂的掙扎著，仍舊向周教官的皮膚裡鑽去，周教官痛的大聲慘叫，卻未阻止謝思華的行動。謝思華只覺得自己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才將那只發光的幼體揪了出來，還沒等周教官緩過神來，箭齒馬群已經從毒霧中衝了出來。
周教官強忍疼痛，奮力的揮動右手，示意眾人向後撤退。走在前方的兩名老兵剛要開槍射擊，便被箭齒馬群撞個正著，齊齊落在地上，掙扎了幾下，便不再動彈了。數道發光的幼體毫不猶豫，鑽進了他們的身子。謝思華半是驚恐，半是憤怒，攙扶著周教官快步後退。其餘的幾名老兵毫不間斷的開槍，這才稍稍延緩了箭齒馬的攻勢。
說來也怪，當眾人退出箭齒馬的毒霧陣時，那些箭齒馬竟然沒有出來追擊，這讓謝思華大惑不解，因為他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周教官的傷勢很輕，只在耳下留下一個細小的針孔，可那個傷處的痛感卻異常猛烈，經軍醫幾次診治，周教官還是痛的把嘴唇咬出一道道血痕。如此一來，洪教官也沒了辦法，只能命令眾人就地休息，再商討別的對策。與此同時，負責通訊的士兵一再傳來二隊的求援信息，說那些女兵已經腹背受敵，眼看就要全軍覆沒。
洪教官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過了半晌，他跺了跺腳，一字一句的道：「我打頭陣，你們跟在我後面。」
周教官強忍疼痛，搶先一步道：「長官，還是我來吧。」
洪教官滿臉果決，道：「你現在是傷員，先休息吧。」
周教官絲毫不肯退讓，道：「長官，你要對整支隊伍負責，他們是零和市的未來。」
洪教官虎目含淚，一句話也沒有說。謝思華默默的吸了口氣，給周教官戴好了防毒面具。有了前車之鑒，他又在周教官的脖頸四周纏繞了一圈衣領。周教官強顏歡笑，點頭道：「謝了，我們動身吧。」
依舊是周教官和謝思華走在前面，幾名老兵跟在後方。入了毒霧陣，適應了裡面的味道，謝思華才看清楚面前的一切。這些五彩斑斕的毒霧，實則是林木間的各種花粉的顏色。箭齒馬群不停的奔跑，將這些花粉蕩入半空，跟它們呼吸出來的毒氣相結合，就成了這種看似瑰麗卻殺人於無形的毒霧。或許，這些毒霧是它們天生的防護措施，可以保證幼體的安全存活。否則，根本就無法解釋它們為何不追出毒霧陣外。
謝思華心事如潮，邊走邊想，他明知此時不應該開小差，可是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箭齒馬群看見這群陌生人去而復返，再一次發動衝擊，謝思華和幾名老兵率先開槍，接連命中數頭箭齒馬。令人訝異莫名的是，閃光的幼體竟然不分青紅皂白，紛紛鑽入倒地的箭齒馬身體內。
「這是蠱毒，這是蠱毒。」謝思華忍不住叫了起來。
然而，此刻沒有人在意他在喊什麼，就連痛楚難抑的周教官，都在奮力的扣動扳機。謝思華咬了咬牙，守護在周教官身側，不停的向箭齒馬開槍射擊。其它的幾名老兵先後被箭齒馬撞倒，撕爛了防毒面具，過了不到三分鐘，他們便面目青紫的躺在地上，再也不動彈了。謝思華無計可施，只能再次拖著周教官，快速向後方撤退。
所幸那幾位犧牲的老兵吸引了箭齒馬的注意力，謝思華和周教官才再一次逃出生天。洪教官眼見這一支小分隊死傷慘重，忍不住便要以身犯險。謝思華站起身來，當先攔住，道：「長官，那些幼體是蠱毒，箭齒馬是蠱毒的一個變體。」
洪教官瞪著眼睛，怒聲道：「什麼蠱毒，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在古書裡讀到過，只有蠱毒，才會吞噬自己的母體。」謝思華提高了聲音，大喊道，「那些傢伙鑽進了箭齒馬的身體，我親眼看到的。」
周教官氣喘吁吁的點了點頭，道：「思華說的不錯。」
洪教官的面色緩和了一些，但他的口氣依然很嚴峻：「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們要通過這片毒霧陣，去解救那些娘兒們！」
「娘兒們」，這個稱呼倒是別開生面，至少在謝思華的世界裡，從未有過這個詞語的存在。由此可見，洪教官確實是氣急敗壞了。謝思華定了定神，道：「我們沒有選擇，只能集體衝擊，穿過毒霧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要我拿整個隊伍去冒險？」洪教官咬牙切齒的叫道。
謝思華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堅持自己的立場。可是，他明知道洪教官沒有選擇，自己沒有選擇，背後的簡自豪和簡懷人同樣沒有選擇。過了片刻，謝思華終於堅定的點了點頭，道：「是的，長官。」
洪教官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謝思華，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裡有幾百條人命，你只是個新兵，沒有資格做任何決定。從今天起，你連建議都不能提，懂了嗎？」
謝思華沒有回應，他直直的看著洪教官，一句話都沒有說。周教官勉強著站起來，道：「長官，思華說的對，我們必須冒險了。」
洪教官皺眉道：「你跟著他胡說八道些什麼？」
周教官苦笑道：「他一說蠱毒，我就明白了。我們死在毒霧陣裡的兄弟，過不了多久，就會在蠱毒的作用下，成為箭齒馬的一份子，向我們發動攻擊。那個時候我們就徹底被動了。」
洪教官的臉上依然寫著猶疑，道：「你是說，他們會變成殭屍？」
周教官搖搖頭，道：「這個我不知道，但是蠱毒會讓屍體變成毒源。長官，下命令吧。」
謝思華的話在洪教官面前沒有任何份量，可周教官有所不同，洪教官只略微思考了幾分鐘，便集合全隊，大聲傳達了新的命令。
「全體士兵，即刻做好防護措施，五分鐘後，統一穿過毒霧陣。」
眾多新兵有的不滿，有的懷疑，還有一些打了倉惶脫逃的主意。可是在無人區裡，一旦落了單，隨時都會死掉，那些做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的新兵蛋子，又乖乖的聽從洪教官的指令，跟在了大部隊的後頭。
謝思華看向周教官，輕聲道：「多謝。」
周教官痛的呲牙咧嘴，擺手道：「這當兒說什麼客氣話，你也是為大家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