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變成女身 文 / 無非一生默
葉靈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蘆葦蕩中。奇怪的是，他身上衣衫卻是乾的，並沒有半分濕意。然後，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穿著一件女人的衣物；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胸前有些可疑。
「啊——」他忽然發出一聲慘叫，像中箭的免子般一蹦而起。
渾身顫抖著，低頭看著自己的胸。為什麼，他那裡會多出兩個莫名其妙的東西？
不死心的，扯開自己的衣襟。這一看，鼻血便噴了出來。
暈死！他居然變成了女人！為什麼這樣？
葉靈的思緒一片混亂，拖著兩管鼻血傻愣愣站著。直到——聽到身後似乎有人笑歎了口氣。
他回過頭，看到一名身著紅袍的男人站在不遠處。那男人慢慢走了過來，面上竟有些如釋重負般的笑意，道：「怎麼？變回了原本的樣子，反而接受不了？」
「什麼？原本的樣子？」葉靈有些莫名其妙。「本少爺可不是女人啊！還有，你是誰？」
紅袍男人笑了笑，道：「本殿是冥帝。」
「冥帝？！」葉靈差點躥起來。「你騙人吧？」雖然他雙眼能見到鬼怪，但冥帝可是傳說中的鬼中神仙，哪有那麼容易見到？
冥帝道：「本殿騙你作甚？你想想，你何故會變成女子？」
「對呀。」葉靈抹了一把鼻血，道：「我變成這樣，是你弄的？」
冥帝道：「將你變成男人，可不是本殿的主意。」
葉靈有些愣愣地，道：「可我覺得做男人很好啊！」說完這句話，他聽到有人嗤笑了一聲。聞聲轉頭看去，只見一名著白色錦袍的中年男人慢慢走了過來，向冥帝道：「秦暝！你看吧，本君就說了，這小子恐怕不想再做回女人了！」
葉靈詫異地看著他，皺著眉頭，直覺不喜歡這男人。耳朵裡已聽到冥帝道：「天君！若非你當初動下手腳，將她變身成男子，又怎會有這般麻煩之事？」而他又焉用得著大費周章地佈局？
冥帝當初本是打算讓瞳兒投胎至宋家做二小姐，所以早早讓春日投胎去了宋家，以便有個照應。誰知天君做下手腳，竟讓她變身成了男子，投胎成了男身的宋靈。不得已，冥帝趕緊讓本該投胎去做真正葉靈的那人暫時委屈一下，投胎做了女身，並承諾在其十八歲之前，定讓其恢復原本身份。
天君哼了一聲，道：「若非將她變成男子，又怎顯得出魔君對她的情意深重？即使是男子，他也喜歡上了呢！」竟有幾分譏笑的意味。
冥帝也皺了皺眉。他道：「天君！按照約定，掠認出了她，所以得將她變回女子。即使她一時不適應。否則，待到掠回歸之時，恐怕……」
他的話未說完，但天君已臉色難看。悻悻道：「本君又沒說不同意。只是現在他們都是普通人，你我身份還是不要讓他們都知曉的好。」說著手一抬，一道白光倏地拂過葉靈的額前。他立時暈了過去。
冥帝驚怒道：「天君！你這是做什麼？」
天君道：「不過是化去了她方纔的這一段記憶。」順便再施了點障眼法。他可不想那魔君太過順利便抱得美人歸。
蕭掠一得到程鳴的報信，便心急如焚的帶了王府中所有侍衛趕往汐水，沿江搜尋。下游十里，是一片蘆葦蕩。在那裡，他分明感應到了葉靈的氣息，直覺他並沒有事，不由鬆了口氣。循著心底的感應，逕直奔到目標物前。但看到躺在蘆葦中的竟是名少女，雖和葉靈有些相似，但終究不是葉靈。他不免大失所望。
隨在他身後的程鳴，初時並沒有認出穿著女裝的少女便是汐水畔出言不遜的那個少年。
沒有找到葉靈，蕭掠只能命人將少女帶回。才出了蘆葦蕩，便看見一條小畫舫駛了過來，那船頭上哭泣的女子一看見尚昏迷的少女，便大聲哭叫道：「宋靈！」
聽到這名字，蕭掠不免一怔。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少女。奇怪，不止名字跟葉靈從前如出一轍，怎麼還越看越像了呢？
程鳴卻「撲通」跪倒在蕭掠身前。「王爺，這女子便是害靈少爺出事的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蕭掠不禁捏緊了拳。方才一路匆匆忙著過來，他並沒有細問出事經過。
程鳴頓了一下，終究不敢說王爺斷袖之類的話，便道：「這小子——不，這丫頭出言不遜，說靈少爺不是男人。靈少爺負氣，便和這丫頭去了花船，要證明自己是男人。後來，小的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這丫頭忽然掉下了船，靈少爺下江去救她，結果江面上忽的起了一團霧，待霧散去，便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程鳴說的是事實。當時一聽見葉靈的聲音，他便急忙跳進了水中。不過那詭異的霧一起，他便找不到方向。而待霧散去，一切都晚了。
「霧？」蕭掠只覺蹊蹺得很。這下午時分，汐水上怎會有霧？
程鳴信誓旦旦道：「的確是霧，當時起碼有百人見到。」
這時，那小畫舫已到了一行人身前。船頭的女子連滾帶爬的撲上岸，上前將少女抱著，哭叫道：「小妹！宋靈！你不能死……」
蕭掠冷哼了一聲，道：「她還沒死！不過，若是找不到葉靈，本王會讓她死！」
聞言，女子生生打了個寒噤。
而蕭掠袍袖一拂，已帶著一眾侍衛揚長而去。
這時，女子忽聽得宋靈的嘴裡模糊的吐出幾個字。她並沒聽清是什麼，但卻確定了妹妹的確沒有死，一陣欣喜，忙叫划船的小廝來幫忙，將其扶進畫舫裡。
宋靈吐出來的那幾個字是：小師叔！
已走出不遠距離的蕭掠，恍惚中聽到那三字，不由地全身一震！轉回頭看，卻並沒看到葉靈，心中不由平添疑惑。
火光漫天，有女子的呼救聲傳出，那般淒厲，絕望，令聞者驚心。
「娘……」一名不到十歲的男童嘶聲哭喊著，直至昏厥。
連綿起伏的少丘似乎一望無際。烈日當空如一枚火球炙烤。一匹本來很健壯的馬兒早已經舉步維艱，嘴裡還冒出了白沫，終於不支倒地。馬上的男童驚駭大叫。好在一雙大手及時抱住了他。小男童抬起驚魂未定的面龐，一雙充滿靈氣的漂亮眼眸裡，出現一張熟悉卻又疲憊的面龐。
「宋靈，爹會送你回到祖父身邊的。」疲憊的臉上綻出一抹笑，似安撫又似絕不容置疑的承諾。
「可是……宋靈好渴啊……」小男童舔舔乾澀欲裂的嘴唇。
「前面就有水了。」疲憊的臉上依舊信心十足的給予安撫，卻忍不住看一眼那懸在倒斃馬匹背上的空水袋。
「嗯」。小男童懂事的不再過多追問。在父親的懷抱中，他很快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聽到父親道：「宋靈，喝水。」
他急忙張開嘴。察覺嘴巴觸著的，是柔軟溫暖之物。而入口的液體，卻是又腥又甜的。
「哇……」
小男童猛地張開眼。看到自己嘴巴吮著的，是父親的手臂。
「爹！」他驚駭。
「噓！」父親忙制止他喧嚷，道：「有人來了。我們快走。」將袖子緊纏住臂上傷口，父親抱著他便往前飛奔。
片刻後，馬蹄聲在背後響起。帶起沙塵滾滾。一行二十餘人，很快追上父子二人，拔出兵刃將他們團團圍住。
一場慘烈的廝殺隨即展開。
父親雖疲憊不堪，卻勇猛異常；小男童雖小，窩在父親懷中卻咬緊唇一聲不吭。父親用劍殺死了一大半的敵人，自己也受了重傷。最後搶得一匹馬，帶著小男童亡命奔逃。逃了大半夜，終於甩掉了敵人。父親已筋疲力竭。天亮時，小男童才發現，父親一身傷痕纍纍，已經成了一個血人。而他，卻毫髮未傷。
「宋靈，」父親指著前方，道：「看到沒有，那裡便是『鳳城』了。爹帶你去找守城的公孫將軍，他是爹的朋友。他會將你送回祖父身邊的。」
父親勉力將他帶進城，才擂響公孫將軍府的大門，便猝然倒地，再也沒有醒來。
「爹……！」小男童守著父親的遺體，悲痛萬分，淚落如雨。
紅的火，紅的血，在眼前瀰漫——床上的少女似乎痛苦之極。滿頭大汗，掙扎著想從夢中驚醒，但身子竟沉重得可怕。
「小姐，你醒了？」忽有個驚喜之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少女霍然張開眼，看見一張充滿喜悅的臉近在咫尺。
「小姐！太好了！你終於醒了！」那名丫環打扮的女子忙不迭的衝門外叫道：「雁兒，快去告訴大小姐。小姐她醒來了！」然後再回轉頭，一迭聲的問道：「小姐，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吃些東西？你已經昏睡兩天兩夜了。一定餓壞了。」
少女看著那張喳喳呼呼充滿熱切關懷的臉，卻是一臉疑惑。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小丫環聞言，一臉驚駭。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門外已急匆匆跑進來一名美艷女子，一屁股坐到床頭，喜笑顏開道：「太好了，小妹，你總算醒來了。姐姐擔心死了！總算沒事……」
床上少女迷惑的看著她，道：「姐姐？小妹？你們究竟是誰？我……又是誰？」
她一臉的苦惱迷惑，一雙眼本該是又大又亮透著蠻橫霸道，此際卻有些迷濛，卻又充滿靈氣，和往日看來大不相同。光彩流轉間，帶著無盡的芳華。
美艷女子看著她雙眼，卻不由呆住了。
記憶中，她從沒有看到小妹的眼睛有如此靈動的神韻。雖然那仍是一雙很好看的眼睛，但她自小被當著男兒撫養，加上父母嬌縱，養成了霸道刁鑽的個性，那雙眼裡透出來的光，可不是那麼溫和的。至少，做為姐姐的她很少見到小妹溫和的一面。
「小妹，」她小心地道：「你說些什麼？你不認識姐姐了嗎？我們是親姐妹，我叫宋春日，你叫宋靈。這裡是我們的家。這是你的房間。」
「宋靈？」少女仍是茫然的樣子。她記得她方才做的夢，可夢中的宋靈，分明是個男孩子。
「雯兒，你說……二小姐她是怎麼了？」宋春日著了慌，沒什麼主見的回頭詢求小丫環的意見。
小丫環雯兒也皺著一張小臉。道：「大小姐，我們再請方公子來給小姐瞧瞧脈吧。」
半個時辰後，一名相貌清秀的年輕大夫邁進了宋府二小姐的閨房。
在這半個時辰內，宋靈已得到了不少訊息。
原來這宋家在西門一帶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家，世代經商，累積了不少財富。到這一代，宋夫人卻只生了兩個女兒，沒有兒子傳承家業，宋老爺甚是愁悵，虛榮心加上想保住家業，宋老爺便將二女兒從小扮作男子撫養。不想這宋靈扮男子久了，還真當自己是個男人了，再不肯換回女裝，個性也變得粗魯霸道。尤其是父母故去後，再沒人管束，更是我行我素。儼然成了家中的小霸王。
本來，宋春日作為她的唯一姐姐，她是應該敬重的。偏偏這宋春日又出了一檔子不夠光彩的事。那就是在婚後一年便被休了，理由還是紅杏出牆。宋靈因此瞧不起這個丟人的姐姐。
兩天前，宋靈忽然心血來潮，叫上宋春日去汐水畔遊玩，不想在那見到了永王的「嬌客」葉靈公子，逞了一番口舌之快後，卻被葉靈激得不顧自己是女兒之身，跑去花船喝花酒。後來也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兩人雙雙落入汐水之中，在一陣詭異的霧氣中，又雙雙失去蹤影。後來，是永王蕭掠在蘆葦蕩中救起宋靈，而葉靈，至今還不知所蹤，現在，汐水之上，全是永王派出尋人的官兵。
這件事，已成燕京最扯人眼球的新聞。
宋春日道：「小妹啊，你可知道？永王爺說，若是找不到葉靈，他便會殺了你！」語氣，是憂心忡忡的。
宋靈睜大了一雙眼眸，並沒有聽進宋春日這一段話。因為她的思緒完全被葉靈這個名字吸引住了，總覺得這個名字莫名的熟悉。
正要多問一些有關葉靈的事情，便看見方玉笙提著藥囊隨雯兒走進了內室。
「方大哥，快過來看看小妹，她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宋春日忙起身讓出床邊空間。
方玉笙在床前坐下，伸出兩指替宋靈掐脈片刻，又檢視一番她的雙眼和舌苔，一絲沒有尋常醫患之間避不避嫌的問題。原來因方宋兩家是世交，這方玉笙從小習醫，他們方家也是行醫世家，在燕京城極有名氣，方玉笙盡得父輩真傳，有「小神醫」的美名。他看著宋靈從小長大，對她有亦父亦兄的感情，平常也時有來往，加上宋靈大大咧咧的，一直當自己是男兒身，所以並不避嫌。
做完檢查，方玉笙皺起了眉。
「怎麼了？」宋春日不覺有些緊張。
方玉笙搖頭，有些愧色，道：「以靈兒的脈象看來，她只是有些風寒虛弱，為何會忘記所有的事，愚兄慚愧，竟是診斷不出……」
聞言，宋春日和雯兒都一臉的失望。
方玉笙站起，道：「不過大妹請放心，愚兄一定竭盡所能治好靈兒。」他留下些藥丸給宋靈服用，爾後便告辭，說是回去查閱醫書，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同病例，以便倣傚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