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顛倒的世界 文 / 石三海棠

    陳帆再一次醒來時，她仍躺在那張大床上，身體感覺像躺在海面上，波浪一波一波地湧來，將她推上去，又掉下來。但是昨晚的強烈不適已經消退，彷彿昨夜的折磨從未存在，她舉起胳膊，上面的小紅點喚起了她最後的記憶，魯成業的那張白淨的臉，在她的眼前擴大，又縮小，好像電影鏡頭拉伸帶來的特殊效果，讓那張臉一會英俊，一會猙獰。

    陳帆變成江燃之後，彷彿一直在昏沉眩暈中度過，不知道那個孩子是不是也是一直過這種日子？

    魯成業不在，床頭櫃上有一個便簽紙，「寶貝，我去上課了，下樓吃早飯，中午等我陪你吃飯。」

    沒有什麼不妥，這一切和昨夜的魯成業聯繫不起來。陳帆跌跌撞撞的走到衛生間，鏡子裡的人憔悴，消瘦，眼袋眼圈嚇死人，小臉蒼白無血色，難怪江燃總是化著妝。

    那只古牧趴在房門口，陳帆走出房門的時候，差點被它絆倒。魯智深一下子站了起來，巨大的體型，比陳帆還要高，它伸出舌頭，舔著陳帆的臉，溫熱的舌頭，像一隻溫柔的手。陳帆抱著它，喃喃的說，只有你，還是原來的模樣，沒有變。

    魯智深趴在木板地上，陳帆躺在它的身上，就像一個巨大的地毯，她眼睛望著天花板的吊燈，黑色的水晶吊燈，沒有點亮它，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出無力的光芒。

    這一刻陳帆的思想是凍結的，身體上受到的傷害讓她身心俱疲，已經沒有能力思考。

    魯成業回來了，懷裡捧著好幾個大紙袋：「嗨，江燃，你醒了，中午煎牛排給你吃！」

    陳帆從魯智深的身上爬起來，魯成業的臉讓她對昨晚的事情有了記憶，她走過去，問：「你昨天給我打的是什麼針？」

    魯成業放下手中的紙袋，瞥了一眼陳帆，沒有回答。

    「是鎮定劑，是嗎？」

    魯成業的嘴邊露出一絲笑容，陳帆分辨不出那抹笑容是什麼，他把嘴湊到陳帆的耳邊，笑嘻嘻地說：「是讓你快樂的東西。」

    魯成業的臉因為那抹笑容而看起來變得扭曲，陳帆盯著魯成業，又漸漸失去了思想。

    一整個下午，陳帆都努力讓自己渙散的思想集中起來，她還無法消化魯成業帶給她的衝擊。一時間，她有些懷疑那個時候她還是安靜時的眼睛，她看錯了什麼，以前眼中的江燃和魯成業，江燃就像一個寵壞的孩子，魯成業是一個謙和的兄長，一直寵溺著江燃。

    可是，事實上，這個事情似乎不是這樣。

    第二天，陳帆去了醫院，找到了主治醫生，跟醫生攀談了幾句，她替江漠拿了一個療程的藥，醫生說，這種新藥沒有副作用，對江漠的病應該會有作用。陳帆緊緊的抓著藥的袋子，如果能治好江漠，這趟美國之行也不算沒有收穫。

    走在回魯成業的家的路上，地上的枯葉很厚，踩上去咯吱咯吱響，樹枝上的葉子已經掉光，支楞八叉的樹枝如同一隻隻乾枯的手，祈求地伸向天空，祈求什麼呢？

    對魯成業的疑惑，已經讓陳帆不指望從他嘴裡知道江燃的一些秘密，她現在只想逃離他。

    跟他說了要回國的事情，魯成業沒有挽留：「機票買好了嗎？」

    「還沒，我一會去買。」

    魯成業看看她「江燃，我覺得你這次來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

    「也許我敏感吧。」魯成業聳聳肩膀，他拍拍江燃，「我幫你買票吧，晚上給你。」說完，他看著陳帆。

    陳帆嗯了一聲，沒有下文，魯成業一直看著她，陳帆忽然想起什麼，她從包裡掏出錢包遞給魯成業，魯成業笑嘻嘻地接過去，那一刻，魯成業的笑容令她生厭。她不知道魯成業和江燃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為什麼江燃要養著魯成業。

    魯成業似乎很希望陳帆快點走掉，他買的是夜裡12點的飛機票，當他把票遞給陳帆時，陳帆裝作不經意地說：「什麼時候回國，去見見我媽媽。」

    「去掃墓嗎？」

    嗯？陳帆的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呃，我是說我哥的媽媽。」

    「哦？」魯成業奇怪地用胳膊環住了陳帆，把她的腦袋拉近，「你什麼時候開始喊她媽了？」

    他沒等陳帆回答，「算了，以後再說吧。晚上我有個實驗，我不去送你了，你自己小心點。」

    到達美國的第三天晚上，陳帆就踏上了歸程，本來她一方面來給江漠拿藥，一方面想來看看魯成業，但是這次美國之行，她也不知道自己找到了答案沒有，或者好像問號越來越多。

    在出租車行駛了半個多小時，已經快要到達機場，陳帆突然想起給江漠的藥放在樓上沒有拿，因為找護照，所以把已經放在箱子裡的藥又拿了出來，就忘了放進去，看看表，還有時間。

    急急忙忙的往回折，到了魯成業的住所，她發現屋裡的有著忽明忽暗的燈光，他不是去學校了嗎。陳帆來不及細想，她一邊從包裡掏鑰匙，一邊上台階，打開門的一瞬間，屋裡的景象令她驚呆了。房間裡煙霧繚繞，桌子上點了幾根蠟燭，令屋裡的氣氛格外的詭異，在客廳的地板上，沙發上半躺著或坐著幾個人，仔細一看，居然都沒有穿衣服，有男有女，只是在重要的部位塗了塗料，魯成業坐在一面大鑼的後面，上身沒有穿衣服，隔一會敲一下，陳帆在門口呆呆的看了好久，也沒人發現她，直到外面的冷風吹了進來，才讓房子裡的男女驚呼。

    魯成業也看到了陳帆，他站起身來，順手從旁邊的沙發上拿了一件睡衣套在身上：「江燃，你怎麼回來了？」

    短短的幾天，陳帆在江燃的身體裡受到的衝擊太多了，她實在反應不過來，「你在幹什麼？」

    魯成業很快恢復了鎮定的笑容，他走過來伸出手想拉陳帆，陳帆迅速的躲開了他：「我問你在幹什麼？性-愛party?」

    「是儀式，瓊斯他們國家的一種儀式。」

    那些男女抓起旁邊的衣服，走到房間裡去了，房門一打開，魯智深就從房間裡奔出來，跑到陳帆的身邊，陳帆蹲下去摟住它。

    見陳帆不說話，魯成業也蹲下來，一邊摸著魯智深，一邊觀察陳帆的神色：「怎麼回來了啊？」

    一種無比荒唐的感覺包圍了陳帆，她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外表俊朗儒雅的大學博士生，其實是個慫恿女友吸毒，吃軟飯，並且有著變態的愛好的騙子。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讓陳帆無法接受。

    江燃究竟為什麼和這種人在一起？她知道這一切嗎？

    陳帆緊緊摟著魯智深，它的身體很溫暖，至少讓此刻的陳帆感覺有點依靠。

    飛機票退掉了，陳帆要瞭解魯成業的事情，並且解決它，這種男人，她必須離開他，這對以後的江燃也是種解脫。

    那些男男女女穿好衣服，都走掉了。陳帆沉著臉坐在沙發上，魯成業坐在他的對面，臉上非常平靜，他這種神態自若的表情令陳帆十分厭惡，她不想再沉默下去。

    「魯成業，我們分手吧。」陳帆只想快刀斬亂麻。

    魯成業沒有吃驚，他靠過去，想摟住陳帆，被陳帆躲開：「別鬧了，江燃，跟你說了，這只是一個儀式罷了，幹嘛那麼認真。」

    「什麼儀式需要你們在一起吸大－麻？」陳帆撿起沙發上吸剩下的大－麻，把它丟在魯成業的身上。

    「儀式需要嘛！」魯成業還是淡淡的，眼鏡片在燈光下閃著光，陳帆看不到他鏡片下的眼睛。

    陳帆站起來，拉起行李箱就往門口走，魯成業拉住她：「江燃，別這樣。」

    陳帆甩開他的手：「別碰我，魯成業，我們分手了！」她走到門口，想一想又停下來回過身「還有，別再提醒我每個月20號的事情了。」

    這句話刺激了魯成業，他跑到門口，用身體抵住門，「江燃，這麼晚了，上樓睡覺去吧。」

    「讓開！」

    陳帆用力的撥開魯成業的身體，魯成業力氣奇大，他雙手用勁地箍住陳帆的雙手，她動彈不得，透過那個眼鏡片，陳帆看見了他眼睛裡的殺氣，魯成業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在陌生國度的這個漆黑的夜裡，魯成業的那張猙獰的臉非常恐怖，陳帆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魯成業的手逐漸放鬆，他抱著陳帆的腿，慢慢的跪了下來，然後陳帆就聽到了他哭泣的聲音。「江燃，江燃，我錯了，你原諒我吧，你原諒我好嗎？」

    陳帆啼笑皆非，這個就是魯成業的手段？她望著那個黑黑頭髮的頭頂，因為抽泣，肩膀在不停的聳動。

    陳帆恨不得一腳踹開他，無奈他的力氣太大，心中充滿了厭惡和鄙視，魯成業抬起頭，已經是滿臉的淚水，「江燃，你不記得了嗎，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我們度過那麼多美好的日子，我一個人在這裡太寂寞了，我下次不會這樣了。江燃，江燃！」魯成業哭地很令人動容，但是陳帆不為所動。

    陳帆拚命的掙開他，「你走開！」她想推開他，這時，她感覺有一股力量，一使勁，她看見自己的靈魂從江燃的身體裡退了出來，江燃慢慢的蹲下來，抱住魯成業，兩個人哭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