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無法提及的往事 文 / 石三海棠

    安靜陪著陳帆住到江燃的家裡，如果在江漠家裡繼續住下去，永遠不知道江燃的童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江漠的媽媽對兩個人住過來感到很高興，自從江漠結婚以後，家裡就她和江漠的爸爸兩個人，江漠的爸爸整天在公司，家裡一般只有她，江燃是白天睡覺，晚上出去，半夜回來，有時候還會住在江漠家，基本上不見人。

    現在兩個女孩一起回來住，江漠的媽媽有些奇怪，她還偷偷地問過安靜是不是和江漠吵架了，安靜笑著跟她說，這段時間江燃的情緒不好，是回來陪她的。江漠的媽媽對江燃就更加慇勤了，三餐準備的跟滿漢全席一樣，每個早上都不重樣，她甚至跟著電視上學做西餐，居然像模像樣。

    看著江漠媽媽的笑臉，安靜和陳帆實在想不通江燃為什麼對他媽媽有如此大的不滿。

    這天的晚餐，江漠媽媽又做了那道江燃和江漠小時候都喜歡吃的菜，蝦仁煎蛋餅，這兩樣都很普通的食材，放在一起產生的美妙的味道，陳帆和安靜都覺得回味無窮。

    江漠媽媽今天晚上的興致很高，連續幾天和陳帆親密的相處，已經讓她格外自然。她夾了一大塊的煎蛋餅給江燃「這個蛋餅，記得你們小時候，有一天我做了這道菜，那個香味呀，把你和你哥給饞的。」

    陳帆和安靜相視著微笑，江漠媽媽又繼續說：「江燃上來就是一筷子給夾走了一小半，江漠也是夾走了一小半，還有一小塊放在盤子中間，你們兩個都盯著那塊蛋餅，然後，」

    忽然，陳帆冷冷地打斷江漠媽媽的話：「然後你把那塊蛋餅夾到了我哥的碗裡，並且對我說，你不配吃！」

    陳帆突如其來的這句話讓江漠媽媽呆住了，安靜看著陳帆，她意識到，也許是提到了往事，江燃回來了，把陳帆擠了出去。

    江漠媽媽愣了半天，彷彿在回憶，她的臉上有些尷尬還有些內疚：「燃燃。」

    「別叫我的名字，」江燃站起來，把手裡的筷子扔到桌上，「你現在做好人有什麼用，不要忘了當初怎麼對我！」江燃轉身就往門外走，安靜拽住她：「江燃，別走，現在媽媽也在，你們當面把誤會說清楚！」

    「誤會？」江燃轉過頭，一臉的嘲諷：「我們是誤會嗎？是嗎？」她挑釁的看著江漠媽媽。

    江漠的媽媽低下了頭，神色立刻黯淡了下來。

    看到江漠媽媽的這副樣子，江燃甩開了安靜的手：「你看到了吧，她都無話可說了！」

    「江燃，我看到的是，媽媽對你如何好，你如何的不領情，其他的我看不到！」

    安靜的這番話激怒了江燃「對我好？從我5歲進這個家門，她什麼時候對我好過？我喊她媽媽，她從來沒有答應過，一直到我上高中，她沒有給我買過一件衣服，沒有帶我洗過一次澡，沒有給過我一個笑臉！為什麼，因為我是小三的女兒！」江燃的眼淚從大眼睛裡撲落落地掉下來：「我的童年就是這麼度過的，我唯一的玩具是哥哥拿零花錢給我買的娃娃，結果有一天給她扔掉了！她恨我，她恨死我了！」

    江燃的話震撼了安靜，她不可思議的望向江漠的媽媽，江漠的媽媽頭無力地垂著，眼淚掉在了桌子上，她的反應令安靜感覺江燃說的是真的。

    這太不可置信了，江漠媽媽給她的感覺一直是知書達理溫柔體貼地，江燃口中的江漠媽媽安靜完全陌生。

    安靜呆呆的站在她們兩個的中間，她想伸手去拉江燃的手，被她躲開了：「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多餘的，我已經一個人孤獨地在這個家裡生活了這麼久，不在乎繼續孤獨下去！」

    說完，江燃狠狠地摔門走了。

    安靜注視著表情悲涼的江漠媽媽，在她身邊慢慢的坐了下來，把手搭在江漠媽媽的肩上：「媽，你怎麼樣？」

    江漠媽媽抬起頭，眼睛裡全是眼淚水，她什麼也沒說，緩慢的站起來，走回房間，她的背影很寂寥。

    安靜在房間裡等到半夜才等到江燃回來，她回來之後，往床上一躺，就閉上了眼睛睡著了。聞著刺鼻的酒味，安靜似乎懂了她為何總是放縱自己，沒有關愛的人生想必是無比的孤獨。

    第二天，陳帆在頭痛欲裂中醒來，安靜已經醒了，坐在床上若有所思。「你醒了。」

    「頭好痛，昨晚江燃又喝了不少。」

    說著，陳帆歎口氣，「我不知道事情居然是這樣的，這個心結，我看江燃很難能打得開。」

    「她的童年如果都是這麼度過的話，現在她變成這樣也是情有可原，我沒有聽過江漠說過江燃的事情，我就是覺得江漠對她特別好，原來這個好，是替他的媽媽補償。」

    事情已經瞭解的差不多了，但是似乎進入了一個死胡同，這種童年陰影貫穿了她整個人生，她們可以體會到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孤獨無依的童年。江燃的父親那個時候事業還沒起步，處於打拼的階段，當然關注不到江燃，可憐的女孩就這樣長大了。

    看似完美的人生，它的可憐之處要身在其中的人才能體會。

    陳帆和安靜對望著，都沒有頭緒。然而，經過這件事情之後，江燃的靈魂會隨時隨地的回來，她似乎在抗拒陳帆和安靜的拯救，對於塵封的往事，一旦觸碰，灰塵必定漫天。

    就在陳帆和安靜對江燃一籌莫展的時候，事情卻發生了轉機。

    江燃沒有下樓吃晚餐，過了9點，她就準備出門了，正打開大門的時候，江漠的媽媽從沙發上站起來，把客廳的燈打開了。

    江燃被光亮嚇了一跳，看了一眼江漠的媽媽，沒有任何表情地就準備離開，這時江漠的媽媽走過來，拉住了江燃。

    江燃對他媽媽的舉動充滿了厭惡，她拽掉江漠媽媽的手：「別碰我！」

    江漠媽媽的手懸在半空中，臉上全是歉疚：「燃燃，我們談一談吧！」

    江燃從鼻子裡哼出笑聲：「我們有什麼好談的？」她拉開大門就要走，江漠媽媽拉住江燃的胳膊，把門抵住，祈求地，可憐地說：「燃燃，你聽我說，我不指望你能原諒我，但是你不想知道這一切的原因嗎？」

    「原因？原因是什麼，原因是你知道我是小三的女兒，你就一直地虐待我，這是冷暴力，比一切的暴力都要可怕！」講起這段往事，江燃的情緒開始漸漸失去了控制，她呼吸急促，蒼白的臉變得通紅：「你如果不接受我，乾脆和我爸明講，他可以送我去福利院，不必呆在這裡，你不想背後讓人說閒話，把我留在這裡，卻從來不看我一眼！」

    江漠媽媽哭得十分傷心：「燃燃，我錯了，我錯了，你不用原諒我，我只是不想你再這麼活！」她一把抱住了江燃，江燃拚命的也沒推開她：「你幹什麼，你放開我！」

    江燃看著那顆頭髮已經花白的腦袋，因為哭泣，渾身都在抖動。江燃心中升起一種複雜的情緒，有氣憤，有痛恨，還有無奈。

    「燃燃，」江漠媽媽抬起頭，雙手緊緊的抓住江燃，怕她會掙脫跑掉：「自從你大一的那一年，你開始泡夜店，開始酗酒，開始和你爸爸作對，我才知道我錯了，是我這樣對你，你才會這樣過日子。」

    江燃閉上眼睛，眼淚打濕了江漠媽媽的手背。

    她已經不掙扎，聽著江漠媽媽悠悠的講述：「從你進家門的那一天開始，你爸爸已經6年沒有在這個家裡過過夜了。你5歲那年，你媽去世了，你爸把你帶了回來，他想讓我接受你，我想也沒想就同意了，我當時就覺得，你爸終於回來了。」江漠媽媽再說起這段往事已經沒有憤恨：「我能原諒你爸，但是不能原諒你媽，所以我把對她的恨轉嫁到了你的頭上。燃燃，我太狹隘了，其實我不是原諒了你爸，我是離不開他，如果我不同意接受你，他會帶著你走的。」

    江漠媽媽的述說，讓江燃有了記憶，在記憶中，她爸爸對江漠的媽媽一直是淡淡的，客氣地好像是外人，江漠媽媽年輕時候的形象也逐漸在江燃的腦海中清晰起來。她很漂亮，但是很憔悴，江燃小時候總覺得這個漂亮媽媽有無限的哀愁。的確，那個年代，江漠媽媽是政府機關的辦事員，丈夫出-軌，如果離婚，對她來說人生是個裂變，她只能選擇隱忍，然而，她的情緒卻在江燃的身上爆發出來。

    江燃的爸爸如何的冷待她，她就如何冷待江燃，那張越來越像她媽媽的小臉，更是讓江漠媽媽時不時的發狂，不過，無論她怎麼氣憤，她從來沒有動過江燃一巴掌。

    想到這裡，江燃似乎有了一點憐憫，現在她逐漸長大，能夠體會得不到丈夫關愛的女人是什麼心情，江燃的身體沒有那麼僵硬了，她靠在大門上，江漠媽媽的臉上的淚水被臉上細細的紋路分割成一條條小河，她好像懂了，那麼苦澀的女人的心，如何去愛一個小三的女兒。

    不愛，才是正常的。

    「燃燃，從你開始晨昏顛倒的生活開始，我就後悔了，我這麼對你，對我的生活沒有半點改變，但是，我把你毀了！」

    「毀了我的是我自己！」江燃幽幽的說。

    「什麼？」江漠媽媽沒聽清江燃的喃喃自語。

    安靜一直躲在樓梯的轉角處，沒有現身，她們的話讓她震驚而心酸，一直養尊處優的江漠的母親一直過著這樣的日子，看似天之驕女的江燃，有著這麼淒楚的身世和童年，陳帆就站在安靜的身邊，她被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深深地震撼著，無論外表多風光，每個人都過的不易。生活的艱辛，老天在分配給每個人的身上時都是公平的，只不過，你不一定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