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小牛和小肉 文 / 科大磚頭

    枯城的天空籠罩在一片昏昏沉沉的陰暗中，突如奇來的大雨持續下了一個星期。人們一時不知所措，完全沒有了上班的心情。

    這時候街上冷冷清清的，混入泥巴的雨水匆忙地流進下水道裡。本來下水道是排水的，現在卻像一個醉漢在嘔吐，水柱往上湧起。屋裡多了一些吵鬧的閒人，他們抽煙喝酒，打牌拉扯。沒有電的日子真不習慣，煮飯到一半，米就半生半熟，不能吃，也只好倒掉。

    其實，這樣的天氣特別適合賴床，特別容易清醒的睡著。

    小牛睡得沉沉的，像一隻死狗般趴睡。劇烈的體力運動，讓人需要充足的睡眠來彌補短暫的抽搐，但是過度縱慾，全身會慢慢被掏空。小肉卻醒著，靠在床背上，曲著一條腿。她伸出右手，仔細地端詳著纏繞在中指的銀戒，它像一根細細的繩子緊緊地勒著樹枝般的手指。她有點傷感地歎了口氣，用腳踢了一下小牛。她現在想找個人說話，從擁擠著年輕人的布吉街道說道長滿荒草的雨後森林，帶有一點情趣的笑話，或者是**裸的**。

    小牛還是一動不動的趴著。小肉猛地一腳踹過去，他和被子一起落在地上。小牛揉揉眼睛，滿臉苦笑到：

    「你在幹嘛？」

    「起來和我說話。」

    「有什麼好說的？你都說每一片葉子都不應該枯黃，每一朵花都不應該凋謝，每一個人都不應該長大。最後離譜到，她不應該跟他，她的孩子應該像她。」

    小牛只穿一條四角褲衩，紅色褲衩中間不知道什麼時候頂出一個帳篷。小肉在對話間無意看到這一幕，她不再說話。臉變得緋紅，即使曾經也看到過，還是覺得很尷尬。小牛看著小肉害羞的樣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死死地盯著身邊這個熟悉的女人。

    記得小肉穿的褲衩是黑色絲襪的，緊緊的，如同在捆綁著她的下身。他問她能不能換一種顏色的，這黑色看起來是很點神秘，但是好像也不是很吉利，有如夜遊烏鴉的那樣濃濃的顏色，一想到就讓人發怔。然後，小牛就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臉，等待她那如瘋狗般的脾氣。她看了他很久，像只餓狼一樣，準備張牙舞爪地進攻。她的手無形中畫出一個弧，向他的胸口撲過來。

    小牛已經閃開了，可是手掌還是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身上。啪的一聲。她張大嘴巴，似乎很吃驚，有點懺悔的無辜，再到咯咯地笑。

    「你做賊心虛！笨蛋。」

    「什麼，我偷了誰家的東西。」

    「我家的。」

    「呵呵，我就去過你家一次，還被連人帶物一併扔出門外……」

    「你再想想。」

    「你這個狗鼻子。」

    「哼，我的心」

    她摔門而去，砰的一下讓他抖動一下。小牛又躺下去，這個尚有餘溫的小窩，鞋子，衣物，在地板上亂成一團，冷冷地蜷縮。那種發洩過的氣味開始在屋裡蔓延，煙味、酒味，男人女人味和腥味，一起湧進他的呼吸道裡，感覺到噁心嘔吐。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馬上從床上跳起追出去。她已經走遠了，只剩下一點點單薄的背影還躺在柏油路上，漸漸的，也融進了周圍湧動的黑夜裡。

    小牛有點後悔，但是又馬上不後悔了，因為他不會承認自己做錯了什麼。他的口袋裡的手機響動起來，那手機打轉的動作簡直是老鼠在亂躥。原來是筷子哥打過來的，這傢伙又是叫去喝酒了。

    「喂，幹嘛啊！」

    「喝酒，快點啊！」

    「你就不能幹點人事嗎？」

    「操，有女人，你不來算了。」

    小牛還是趕了過去，看見飯桌旁的確有幾個女人，一個還坐在筷子哥的大腿上，扭扭捏捏的樣子，嬌滴滴地開口閉口筷子哥的。筷子哥的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個紅唇印，囂張的，如同新添的刀疤。他招呼小牛坐下，大咧咧地說，這是你們的小牛哥。呵呵，小牛覺得有點噁心，自己什麼時候成了所謂的哥。也許是男人喜歡在女人面前刻意外露出自己的能耐，好讓別人不敢小看一番。但是誰都懂的，領帶一打，西裝一穿，並沒有改變絲毫內心的模樣。小牛想到自己落魄的近況，臉上一陣發熱。出門在外，誰都不容易過活，又何必去打探個究竟，再較真地揭開人家的短呢。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小牛就在笑聲裡坐下，得自罰三杯了。他喝完酒就愣乎乎地靠著，有點分不清東西南北。

    啪的一聲，筷子哥肥大的手往小牛的背後狠狠地拍。

    「呵呵，想誰啦！」

    「去你的，沒有。」

    他一雙邪惡的小眼睛盯著小牛，臉上的肉擠成一片向上的樓梯。他說，有位詩人說過：世界上除了生和死，沒有一件事是大事。

    「兄弟我提醒你一句，小肉最跟了一個小老闆，那傢伙狠得沒話說。動不動就從口袋裡掏出刀子，那可是白刀子捅進去，紅刀子還沒有出來，你可能就躺在地下求饒了。何況，小肉也不是什麼好女人了，離過婚，賣過肉，騙過好多色男人了。你得收斂點，犯不上搭上你的小命。」

    「你不懂。」

    「男人的那點心思我還不懂嗎？現在的女人多得是，也壞得狠。」

    「沒事的。」

    「操。」

    筷子哥在一個女的胸口狠狠捏了一把，把另一個女推給了小牛。

    「我可是提醒到家了。」

    「看你這個笨蛋的運氣了。」

    女人出軌了，就要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再吃點該吃的藥。回家後，就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看看孩子是不是又踢被子了。如果踢開被子了，就麻煩再蓋上。再穿到自己男人的被窩裡，摟著自己的男人睡去……反正，對自己的男人與小孩要多好一點。筷子哥之前有過一段不幸的婚姻，女人跟他過了差不多三年了，沒有為他帶來一個孩子，因此兩個人天天吵架。他的女人就找另外的一個男人，還把他帶回家。筷子哥為了報復她，他也去找別的女人尋歡去。就這樣，兩個人的日子從交叉的原點走到平行的火車軌，再到徹底的陌端。一向默寡言的筷子哥，變得神經質起來，有時候囉嗦得像個老女人，有時候糾結得像一個要跳樓的自殺者，有時候也像一個正常的人一樣，做飯吃飯，睡覺失眠。胸口放得開，一切紅塵就渺渺起來。現在在女人堆裡活得像個小伙子，只要願意大手大腳花錢，就會有女人願意投懷送抱。他舒服地點著一根煙，指著坐在對面的兩個小年青說起來。

    「小瓶蓋，阿五。」

    他們兩個也是從老家過來的新人。幾句寒暄過後，每個人都舉起酒杯大喝起來。小牛覺得有點親切感，在筷子哥的小飯店裡，總有一種家的溫暖。但小牛從沒有對筷子哥說起，因為筷子哥什麼時候都像個親哥照顧著小牛。

    小牛喝了幾杯三花酒，坐在旁邊的女人拿起瓢羹喂小牛，他張開大嘴巴，像個小孩子一樣被人喂。喝完他咂砸嘴巴，所有人又哈哈大笑起來。小牛向身邊女人的胸口摸去，軟軟的，暖暖的。藉著酒勁，小牛把她當成她，拚命地吻著，有時又發現她不是她。心裡一陣陣空蕩蕩的，他便又舉起酒杯喝盡。

    小牛心裡有點失落，發現自己真的想起了小肉。

    筷子哥起身說要去衛生間，站起來的時候手碰倒一個杯子。

    「最近有點腎虧。」筷子哥走到衛生間門口時轉過身說。

    小牛也起身進了衛生間，跟在筷子哥的後面，尿像開了閘的水電站，咕咕的響著。

    筷子哥說那幾個本地佬又來他店裡了，他們說美國又要打仗了，全球石油因為緊缺而漲價。這一帶的物價也跟著上漲，說錢不值錢了，讓他出的分紅再加兩層。他媽的，這是人話嗎。他們說做生意要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大家才都會有錢花。

    「這個月的豬肉倒是漲了三次。」

    「這幫混蛋，他們簡直在吃人。」

    「那怎麼辦？」

    「讓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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