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陌生人的出租屋 文 / 科大磚頭
那是一把浸在油裡面的刀,精鋼打造而成,在燈光下會閃閃發亮;那是一把沒有磕過傷,沒有沾染過人血的刀,一把純淨的沒有故事的刀。刀是小牛自己做的,開刃,打磨和定口,他都一絲不苟。刀到底應該多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小牛覺得他的刀,就是他在站起身的時候,手臂自然下垂,握住刀柄的時候,刀尖剛好頂到地面。至於重量,在切剁砍刺連續動作之後,還能提著刀快跑。刀背是一段鋸齒狀,向後伸;刀身一面有火花印,那是一朵竹花,它略微凹下去。
它叫竹花刀。
小牛握住刀柄,感覺手掌有一陣陣生疼。沒有飲過血的刀,會有太多的複雜的情緒,他左手抓住竹花刀,右手一拉,刀尖輕輕劃過肉,血沿著刀身下落。
小牛在網上地圖上細心搜索木材商販的位置,尋找行進與逃跑路線。小牛驚歎科技的發達,讓人有俯視偷窺的本領。一座座高樓,一座座山脈,以及縱橫交錯的路,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要是讓地理師來尋龍點穴,他肯定能尋到千里之外的風水寶地。那多省事,在家裡的電腦旁,敲敲鼠標,就完成了轉山轉水轉佛塔的艱辛路程。
「想多了。」
小牛都認為自己想偏了。本來拿起電話,想打給小肉,但是又怕讓她起多餘的疑慮,還是算了吧!
夜提前到來,他也提前踏入潛伏。他走過預定好的路線,發現自己在網上搜的路線和現實中基本相符,但是一路上就多了三個亭崗,那是事先沒料到的,小牛心裡一陣陣苦笑。大街拐彎處都掛有攝像頭,小牛蒙著臉,對它扮起起鬼臉,它應該是無情的記住這個無聊的傢伙。
終於找到城東b區16棟,這讓小牛懸著心落下。
子時,小牛跟在那些晚歸的人後面,他一副丟了樣子的表情,叫前面已經打開一樓的防盜門的人等等。在電梯裡,等所有人按完樓層後,小牛按下那個白色會發紅光的三字。誰都不看誰一眼,誰也不知道誰不是這棟樓的租戶。
小牛找到了307號房,在門外,他隱約能聽到屋裡的動靜。男人粗重的喘息,女人撩人的呻吟,伴隨著床板咿呀咿呀的發響。小牛心裡琢磨著如何打開門,才不會被發現。當他用手一碰到那門板,門就開了。他側過身,輕手輕腳的走進去。客廳空蕩蕩,原來是另一個房間裡發出的聲音。當小牛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見一個男人跪坐在一個女人身上。男的全身黝黑,女的皮膚發白,就在黑白相間中交媾。連門都不關,就放浪形骸的做,就是現代人的癖好。小牛看看時間,等一下吧,等他們陷入忘我的境地,幾乎沒有防備的時候在下手。
「啊!啊!啊!」
時機成熟了,小牛衝進去,左手摟住男人的脖子,竹花刀刺進他的下腋,再一點一點的刺深。五分鐘後,兩個男人還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他死了。」
那個一絲不掛的少女在驚恐中,提醒小牛該放手了。他看見少女蜷縮在牆角,用被褥蓋住身體。他把帶血的竹花刀往被單上戳戳,只見白色沾染紅色的血,分外顯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幫神秘者大人傳話的那個人出現在小牛的背後。要是他突然發難,小牛說不定也像這個被他殺的男人一樣死得難堪。
「為什麼要殺他。」
「難道姦淫少女的人不該殺嗎?他生前享受別人未曾擁有過的快感,然後才痛苦的死去,如果兩者可以互相抵消的話,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在大自然的召喚下老死。」
「什麼邏輯?"」
「你快成救美英雄了。」
他扔下一包東西,轉身就走了。小牛打開包裹,裡面全是大張的鈔票,是神秘者大人給的酬金。
「站起來。」
那個蜷縮在角落裡的少女站起身,被褥跟著滑落,年輕的酮體完全露在小牛的眼前。正在發育的**,瀰漫著男人貪婪的氣息。不知何時何故,男人們那只貪婪的手,已經伸向如花似玉的少女們。她們被追趕,被蠶食,還要微笑著面對這些貪得無厭的掠奪者。小牛點著一根煙,準備走開。
「為什麼不殺我?」
小牛不搭她的話,在這個愛念如吃飯的時代,餓了就吃,吃了又再餓,餓了又再吃的,無休無止的惡性循環下去,誰又糾結得清。只是這樣出賣**和靈魂的女孩,他見得多了,她何曾不是一個活生生的另一個小肉。唉,他歎了一口氣。
「這裡沒有誰逼迫,我是自願的。」
她自顧說著,完全不管小牛有沒有聽。小牛也覺得煩了,轉身離去。猝不及防,那個少女撲過來,張手就去揭小牛的面布。面布是被揭下,她也被甩到地板上。她不顧疼痛的站起來,頑皮地看著小牛。
「原來你也長著一張人臉。」
「你走了,我怎麼辦?」
「我要跟你走。」
少女很囉嗦。她也知道對於冷血的男人,囉嗦是沒用的,但是能喚醒他殘留的人性。
「把衣服穿上。」
小走出房門,少女跑著跟上來。
「我叫小水,是冬天的雨下成的水。我來這裡兩年了,是跟我的老鄉來的。她們都跟著老闆跑路了,就剩我一個人,像個鬼魅一樣遊蕩,還是個年輕的鬼魅……」
「難道不是冬天的雪下成的嗎?」
小牛無情地打斷她的話。她就在小牛的出租屋裡住下,那晚她睡得很沉,臉上儘是未脫盡羞怯的笑面。要是她生在一個富裕家庭就好,說不定她就是個乖女兒。
小牛站在冷水的浴室裡,多麼希望能洗去身上的血跡。他是上天派來的行刑者,還是世間英勇的審判者?都不是。他只不過是那些買兇殺人的人的工具,當工具壞掉,也會面臨處理掉的命運。
罪孽,無法洗去了。
「小瓶蓋,過來一下。」
小牛打電話給小瓶蓋,叫他過來一下。他沒有說明這裡有小水在,反正就是做了一次媒人。小瓶蓋一直說要騙個媳婦回去,到現在也沒有著落。小牛知道小水是什麼樣的女人,他自己倒覺得沒有什麼。都是在街面上混的,誰有什麼理由看不起誰。日子就像瓶子和瓶蓋,換一個瓶子或瓶蓋,再能再一次擰上就好,何必計較那麼多的過往。就不知道小水是什麼想法,小瓶蓋又是什麼想法。如果有緣,就是一段姻緣;若是無份,便各自不相往來便是。
「這件衣服好看。」
小牛指著買衣店裡一件淡紫色上衣。小水蹦蹦跳跳地跑過去看,她不是看那件衣服的布料、大小和手感,甚至不看它的顏色。她翻弄半天,小牛才知道她要找衣服的標籤。那張長方形的標籤在她的小手裡被捏了捏,她又把衣服遞給服務員掛好。她有點失望,並失望地吐吐舌頭。那件衣服要價八百塊,真是貴,那薄薄的一層布。她走到小牛的身邊,拉著他的手要離開。
「喜歡就買。」
小水彷彿得到命令似的,飛快的從服務員的手裡奪過那件上衣,躥進試衣間。店裡剩下小牛和女服務員,女服務員笑了笑,小牛也笑了笑。小牛知道,出門在外,千萬別吝嗇微笑。起碼,別吝嗇友好的笑意。女服務員好像看透了他和她關係,說了一句你女朋友真漂亮。小牛哦了一聲,又說你也很漂亮。女服務員笑起來,其實她在心底早就把小牛罵了上百遍,專吃嫩草的傢伙,虛偽、無恥與假惺惺。小水出來了,已經穿好衣服。女服務員走上去,幫她整理一下,說一句很合身。
「我穿得好看嗎?」
「小妹穿這件衣服看起來很美!」
小水聽到小妹這個詞後,愣了一下。她有點失望地轉過身,但是馬上又領會起來。
「謝謝哥哥!」
本來是叫小瓶蓋到小牛的出租屋去等的,想讓小水穿上新衣服再去見小瓶蓋。想不到就在大街上就遇到小瓶蓋了,他在街對面拚命地揮揮手,穿了一件舊的t恤,一條褪色的牛仔褲,雙腳還拖拉著拖鞋。要命的是,他那老久都不理的頭髮,也沒有梳理好,像雜草一樣長在他的頭上。小牛後悔自己沒有早點說,應該讓小瓶蓋好好打扮再來的。可是,這個小瓶蓋也太隨便了,這樣子也敢出來嚇人。他想狠狠地揍小瓶蓋一頓,以補償自己的美意。他看見小牛後就跑過來,他一邊跑,褲子也一邊耷拉下去。他提著褲子跑到小牛跟前,大口喘氣,一隻手還不合時宜的抹鼻涕。小牛在心底惱火,操。他的覺悟什麼這麼低呢,看來事情砸了。
小牛迎上去就是一腳,踢在小瓶蓋的屁股上,他向後倒退幾步,倒在地上。他一臉無辜的爬起來。
「小牛哥,啥事?」
「沒事。」
小瓶蓋傻乎乎地笑,要命的笑。他走過來,發現小牛的身邊多了一個他不認識的女孩。
「她是誰啊?」
小水看見小瓶蓋灰頭土臉的樣子,就哈哈大笑起來。
小牛發現自己不合適做媒人,就適合做叮有縫的雞蛋的蒼蠅。但是事情的發展讓他大吃一驚,小瓶蓋紅著臉,小水也是紅著臉,目不轉睛的注視彼此。
「我去那邊溜躂溜躂。」
小瓶蓋和小水都是點頭說好。小牛苦笑一陣,便識趣的走開。
小牛沿著路,直直的往前走,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他穿過一片低舊的樓房,差不多就到郊外了。地上雜草叢生,小石塊不規則的堆在一起,這裡是一條鐵路。兩根鐵軌都銹跡斑斑,冷清的躺在枕木上,冷清的流浪在荒野裡,只有被輪子壓過的上部被擦得雪。「卡噠、卡噠」的聲音來自心底,它們向外延伸著,到達看不清的遠方。
小牛和小肉就像這兩根鐵軌,每個人都有一段銹跡斑斑的往事。他和她無法真正相擁,又不忍心短痛分離。兩個人就這樣耗著,到時候歲月會站出來,再把兩個人分開。
小牛感覺今天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但是又說不出哪裡好。只是心底裡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擔憂,但又不知道這種擔憂來自哪裡。命運多舛的小肉,年少精明的小水,還是無知倔強的小瓶蓋?他知道自己管不了那麼多,自己真的好累。
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