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煙雨樓台的淒美 文 / 科大磚頭

    鬼老闆的手下圍了過來，他們都停在小牛呆的那個地方的附近樓頂。鬼都知道小牛跑不了，所以他們並沒有再追過來。他們在等他們的老闆過來，目前只有老闆才有決定這個殺手的死活。

    「你玩過幾個女人？」

    「起碼有一個加強排！」

    「得了吧，看你那樣子就是腎虧。一喝酒就惦記著茅廁的方位，還有臉說出來。」

    幾個漢子在扯淡，彷彿只有女人才能提起他們的興趣。

    「猜猜他呆會會被啥處理掉？」

    「騎木馬？」

    「騎木馬是對付女人的，他應該被繩子活活勒死？」

    「從樓上把他扔出去？」

    幾個人在猜測小牛的死法，大膽而亢奮。他們自顧點著煙，對虛無的空氣吐了吐，舒服地望著正在流血的小牛。

    小牛現在遍體鱗傷，嘴唇發紫，總感覺頭腦暈乎乎。他的靈魂遊離在附近的樓頂上，一切都已經模糊，不再那麼的稜角分明。只見遠處的樓房都漸漸高大起來，在他的頭頂上徘徊，似乎頃刻間就要坍塌。

    小牛看看了地上的竹花刀，他曾想過要自刎，卻又下不了手。小肉還在，自己什麼捨得丟下她一個人不管。何況，一個刀手拿自己的刀結束自己的命，不如在廝殺中被人亂刀砍死的痛快。

    所有的人都讓開道，鬼老闆來了。白鬍鬚管家叫人在地上擺了一把椅子，鬼老闆坐下來，剛一伸手，就有人為他塞煙點火。他只是吸了一小口，就吐出來。他現在就是要看小牛臨死之前的樣子，看看他究竟會做出什麼。等一個人生，讓人揪心亢奮，自己卻幫不上一點忙；等一個人死，讓人成熟冷漠，想法也從複雜整理得簡單。

    「老闆，不如過去把他殺了。」

    「不，我要再看看。」

    鬼老闆一直盯著小牛，他身上的絕望氣息早已滲入空氣，被所有的人呼進肺裡，再從鼻孔裡緊張地呼出。他就是讓手下們看看與他作對的下場:不會讓你安心地活著，也不會讓你痛快地死去。而是慢慢折磨你，讓你的血在無限的風中乾透，讓你的絕望在所有人的心底裡緩緩消散。

    「鬼老闆，求你放小牛一馬。」

    鬼老闆本來想發怒，在這種場合裡，竟然有人敢替小牛求情。他聽出是女人的聲音時，強忍怒火，轉過頭來看。原來是花姐，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他心裡想笑，一個寡婦也要來摻和小牛的事，但是他一樣忍住了。

    「哦，花姐來了。」

    鬼老闆的手下都大聲嘀咕起來，嚷嚷道，憑什麼放過小牛，他們的目光都投射在花姐的身上。一身長花裙，長頭髮，沒穿高跟鞋。倒是戴了一個褐色的太陽鏡，霸道地擋住他們邪惡的目光。

    花姐摘下太陽鏡，一手捊起耳邊的秀髮。她不理會周圍異樣的目光，逕直望向小牛。他只是受傷過重，暫時昏厥過去罷了。

    「鬼老闆，賣給我花姐一個人情吧！」

    「他總要受到點懲罰。」

    現在鬼老闆沒有讓步的意思。當花姐的手下陸陸續續地從附近的樓頂趕過來的時候，他驚奇地發現，這個平日裡深居簡出的寡婦，她竟然還有如此的影響力，看來自己低估了她。

    「小牛，你在哪裡？」

    一個撕心裂肺地叫喊聲從人群後邊傳來。小肉在人群裡橫衝直撞，完全不顧及會惹到誰。現在，她的心裡只有小牛，一個不知是生是死的小牛。待她撥開人群之後，她終於看到倒在對面樓頂上的小牛。她發瘋似的跳過去，完全不理會腳上磕碰出的傷。

    「小牛，你醒醒！」

    小牛在她的懷裡安詳地閉上眼睛，但是身體尚有餘溫。她扭過頭，雙眼發出紅光，那是仇恨的目光，她也只能惡狠狠地看著這些看客們。

    「牛死了，肉還在嗎？」

    「肉被吃掉，或者腐爛。」

    「肉死了，牛還在嗎？」

    「牛在奈何橋上排隊等待輪迴。」

    小肉自言自語，把曾經和小牛最溫暖的對話說出來。

    「小牛，你醒醒！」

    小肉在小牛的身體上痛哭，多麼希望他能睜開眼睛看她一眼，一眼就好。

    「她是誰？」

    「她是小肉。」

    「小牛因為她才殺死的阿威？」

    「是的。」

    白鬍鬚管家回答了鬼老闆的問話，鬼老闆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他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小肉，眉間帶淚，秋水盈盈，此乃風塵女子。他也驚歎，自古多情空遺恨，十里樓台煙雨夢。

    「好一對死鴛鴦。」

    鬼老闆自顧地說了一句。

    「小牛和小肉，你們聽著，現在只要你倆從六樓樓頂跳下去，你們和我的恩怨一筆勾銷。不管你們是生是死，都不關我的事。如果你們死了，那是你們的命；要是你們僥倖不死，那我從此以後不再找你們的麻煩了。當然，你就可以自由了……花姐，你意下如何？」

    花姐紅著臉，扭曲的表情只想殺人。但是她還是強擠出一絲笑意，點頭道。

    「好吧！」

    「你們不是要看看我們兩個人是什麼死的嗎？我們就死給你們看。」

    小肉抱起小牛，一步步走向邊緣。

    「哈哈哈……」

    她放聲大笑起來，彷彿是小牛與小肉在放聲大笑

    「砰……」

    一聲沉悶地重物墜地的響聲，在跳下的之前，小肉把小牛抱著，面對著自己，她的背朝著地面。他倆在風中擁抱著，親吻著，也告別著。

    花姐呼呼地跑下樓去，看見小肉的躺在一灘血裡，小牛就伏在小肉的身上。

    「這是一個可怕的寡婦，當年她的男人就是在他面前被活活打死的，要是她肯出來說句話，她的男人也不會死的。可是如今，她卻在為另外一個男人而低聲下氣的。」

    「肉死了，花還在，花還在，花還在！」

    花姐抱著小牛放聲大哭起來。小肉死了，像一個躺在毛茸茸的草堆上睡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