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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凌府(二) 文 / 奚別離

    如嫿笑著走進堂屋,見自家母親正在桌邊算賬,便迫不及待地遣退丫鬟們,膩在她身邊,把遇到待月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薛氏聽了,點頭笑到:「我家囡囡是長大了,懂得用腦子了,娘親會著人盯著這丫頭,說不定,這丫頭會是咱們的一大助力。」

    如嫿聽自家母親誇獎自己,心裡高興,又紮在她懷裡蹭了蹭,才起身斟了杯茶吃,好奇地問到:「母親,這是幹什麼呢?」

    薛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賬本,笑到:「哦,你二哥要到國子監讀書了,我來給他合計一下要帶的東西。」

    如嫿臉色一沉,憤憤不平地說:「哼,父親就是偏心,好不容易有個國子監的恩蔭,還給了他,將來咱們楠兒要進國子監,可就難了,母親您也是,怎麼好端端地向父親建議讓如柏去國子監讀書?」

    薛氏抬頭看看門口守著的虞媽媽,笑著點了點如嫿的頭:「剛說你聰明,你又犯傻了,不記得上次你問如何打擊如箏的根本之事了?」

    如嫿看著薛氏,腦海裡隱隱升起一股念頭:「娘親,您是說!」

    薛氏點點頭,冷笑著看看外院的方向:「西書房是你父親的地方,又有老太君的人把著,可以說是滴水不漏,如今他要到外面去讀書了,反而便於咱們行事,國子監那個地方,人多手雜……」她笑著拿起筆,在賬本上添添畫畫:「天知道,會不會出什麼紕漏呢?」

    如嫿看著自家母親,心裡既佩服又慶幸,佩服的是自家母親的心機和手段,慶幸的是,擁有如此心機和手段的這位貴婦人,是自己親親的娘。

    日子一天天過去,如箏又恢復了每日裡請安、彈琴、看賬的平靜生活,連著服了幾日葉濟世開的藥,如箏感覺身上輕鬆了很多,手也開始暖了起來,在感激葉神醫的同時,她也經常暗自慶幸壽宴那日與蘇有容的相遇,但每每想起,右手腕間便會不自覺的發癢,不知怎麼的,那日他指尖落在自己手腕的感覺,總是停留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那青瓷小壇裡的蜜漬薑片已經被她吃光了,秋雁仿著又為她做了些放在罈子裡,如箏卻覺得怎麼也不如原來的好吃。

    這日午後,她服了藥,拈出一片蜜姜細細嚼著,突然聽到門口一聲嗤笑:「二姐,背著我偷吃什麼好物呢,被我抓著了!」

    如箏也不抬頭,還是伏在桌上吃吃笑著:「的確是好物呢,只怕你不敢吃,小饞貓~」

    如書笑瞇瞇地坐在如箏身邊,也拈了一片姜咬了口,嚼了兩下就吐出來:「什麼啊!」

    如箏看她吐著舌頭哈氣的樣子,笑著給她倒了茶,又接過她手中不知該往哪兒放的半片姜,放在嘴裡嚼著:「我說吧,饞貓也不是什麼都吃得下的。」

    如書喝了口茶,順過氣:「大姐姐你真行……」又在看到如箏吃了自己剩的薑片時,心裡一暖:「姐,吃著勞什子作甚?」

    如箏笑著蓋上罈子:「我愛吃啊。」又回手拿過一盤鮮葡萄:「你吃這個。」

    如書笑著拿了葡萄吃著,才想起來自己今日來的目的,趕緊沖外面招招手:「雪茉,進來!」

    她的貼身丫鬟雪茉碰著個妝盒進來,給如箏行了禮,又放下盒子退到一邊。

    如書笑著打開盒子:「姐姐,明日就是凌府家宴的日子了,我姨娘給我做了夏日裡的新衣服,就是用的上次姐姐給我的桃粉色漂亮料子,我搭了藕色的雲肩,是散繡折枝花兒的。」她興沖沖地打開妝匣:「但是我看來看去,都不知道該配什麼首飾好,水精的,太普通了,金的又太扎眼,恐怕衝撞了凌家姐姐的妝容,姐姐幫我拿個主意吧!」

    如箏看著她一層層打開妝匣,裡面淨是一些中等的水精首飾,金簪子也大半是些舊花樣,甚至還有幾支銀包金的簪子,看得如箏一陣心酸。

    她抬頭打量著如書,平心而論,四姐妹裡她是最美的,明艷動人,皮膚又白,最難得的是絕色中又帶著三分端莊,並不顯得媚氣,卻因為庶女的身份而不得重視,明明是最愛美的一個姑娘,卻連幾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

    想想徐姨娘出身大家,隨身的嫁妝想必也十分豐厚,可就是因為一個妾侍的身份,連自己的嫁妝都不能動用,連帶著如書也過的拮据。

    想到這兒,她心裡一動,抬手合上了如書的妝匣,如書不解的看著她:「姐姐?」

    如箏笑而不語,起身從內室拿回來一個錦盒,在如書面前打開:「前幾天,我鋪子裡的掌櫃說用彩珠試制了這樣的首飾,這是送來的樣品。」

    如書看著盒子裡全套的金絲纏粉紫色彩珠百合花兒的頭面,眼睛一亮:「姐姐,這個好漂亮啊!」

    如箏看著她,笑到:「你看這顏色,不就恰恰是給你那衣服搭配的麼?」

    如書欣喜地看著她:「姐姐,這個借我帶麼?」

    如箏點點頭:「不是借你,是給你,這東西雖不值什麼,卻勝在樣子新穎,你帶了肯定好看。」見如書臉色一變就要推辭,她又按住她手:「別跟我說不要,」她柔柔笑著,把手放在如書頭上:「我家書兒大了,也該有套像樣的頭面了。」

    如書看著自家長姊溫婉的笑容,心裡一顫,眼裡就湧上了淚,她知道,自己再推辭就是傷了如箏的心了,便合上錦盒,抱在懷裡:「姐姐……」

    如箏笑著揉揉她頭髮:「不許哭,姐姐給的東西,高高興興地帶著,明日和我一起參加凌府家宴,讓大盛的各大家族也看看,我家明麗靈秀的五小姐!」

    如書重重地點了點頭,又起身福了福:「姐姐,書兒也想要在明日宴席上容止得體,還請大姐姐教我!」

    如箏笑著看看她,知道身為庶女的她,很少出席這樣的場合,心裡必然是期待又忐忑的,便拉了她的手到內室,細細地給她講解了要當心的事宜,如書認真聽了,姐妹倆聊了一個多時辰才散。

    如書走後,如箏也讓浣紗開了衣箱選了套得體又不張揚的衣服,準備參加明日的凌府家宴,突然又想到前世似乎就是在中秋過後,東夷海戰開始,東夷貨物就斷了來路,不禁暗怪自己迷糊,趕緊歸攏了手頭所有的現銀和銀票,叫過浣紗細細吩咐了幾句。

    也是這個時候,在侯府中心的靜園,如嫿對著滿桌子的各色金玉頭面和滿床的綾羅衣服也在發愁:如何才能搭配出一套既亮眼,又致,又能合子澈哥哥眼緣的衣服呢?

    林府的小姐們,雖然目的不同,但卻都一樣上心明日的凌府家宴,晚間早早便睡下,以備明天早晨早起梳妝。

    第二日一早,如箏早早起來給老太君請了安,聽了她幾句叮囑的話便匆匆趕回沁園,讓浣紗和待月趕緊為自己打扮。

    因為是參加凌二小姐的及笄禮,不可太過簡素,如箏特地選了一件妃色的斜領長衫,又怕太過艷麗,就外面罩了銀色水波綾的長坎子,頭上梳了個簡單的垂掛髻,也不用簪子,只在髻側配了一對兒金鑲彩珠攢花紅寶石芯子的挑心,稍稍畫了眉,點了胭脂便站在鏡前轉了一圈:鏡中的自己容貌清麗,衣著得體,只可惜臉色略蒼白了些,但想想本來也不想顯露甚麼姿色,這樣反而更好,如箏滿意的點點頭,帶著浣紗到了二門上。

    凌家先前只是來信說請各家小姐少爺務必造訪,按照大盛朝的俗例,各家夫人可自行決定是否參加此次宴會,薛氏便以要為如柏準備去國子監的東西為由,推了此次聚會,其實闔府上下誰不知道,她不過是怕到與薛家政見不合的凌家赴宴,徒惹尷尬而已。

    因此今日參加凌府宴席的,就只有如柏如杉兩個大些的少爺和林家四位小姐。

    如箏到了二門上,如書已經早早等在那裡,一看到她,就高興地跑過來晃著腦袋:

    「姐姐,你看,這套首飾真好看呢,昨兒我拿回去,姨娘都看愣了,一直說要讓我好好謝謝姐姐!」

    如箏看著她興高采烈的樣子,笑著拍拍她手,心裡卻想著徐姨娘看愣了,大半卻未必是因為這套首飾漂亮,恐怕心裡還是盤算著自己送如書這貴重首飾,是有什麼用意吧……

    又過了一會兒,如嫿帶著如棋也到了二門上,冷冷地給如箏見了禮:「姐姐今日真早啊,是和五妹妹約好過來的麼?」她轉頭打量了一下如書,冷笑到:「五妹今日端的好顏色,好容貌,打扮的這麼漂亮,是要給誰看呢?」

    如箏聽她這麼說,生怕如書一時氣憤和她爭執起來,在這人來人往的二門上被人看了去,反倒落個不敬親長的名聲,剛想伸手拽她,卻沒想到如書恭恭敬敬地給如嫿行禮說道:

    「多謝四姐姐誇獎,妹妹近日吃得香睡得好,關鍵是心中平和自然氣色好,想到今日是要去祖母的娘家看表姐及笄禮,不能過於簡素而失了咱們侯府的氣度,自己又沒有四姐姐那樣天生好相貌,便著意打扮了一下,就是這樣,還是不如四姐光yan照人呢。」

    如嫿碰了個軟釘子,自己也覺得無趣,哼了一聲便邁步往二門上走去,旁邊如棋拉了拉她袖子,看看如箏,如箏知道她這是提醒如嫿自己長姊的身份,暗歎如嫿還不如個不得寵的庶女懂得分寸,卻也不說破,對著如棋笑笑:「多日不見三妹,身量又高挑了幾分啊,閒來無事也和嫿兒一起到我那裡坐坐,咱們四人喫茶聊天多有趣兒?」

    如棋囁嚅著看了如嫿一眼,怯生生地說到:「本該多到長姊處請安的,只是母親這幾日讓姨娘看著我讀《女戒》,有些走不開……」

    如箏笑笑,知道她一向是不敢違逆如嫿的,剛剛也不過是隨口說說,便含混著帶過,舉步向二門走去。

    姐妹四人到了二門廊上,便分乘早已等候的小驢車到了大門口,和等在大門的如柏如杉見了禮,如嫿先帶著如棋上了前面一輛大車,如箏也不惱,淡笑著拉了如書的手,登上了後面的大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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