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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中都(二) 文 / 奚別離

    趙信陵起身還了禮,氣氛才算是平和下來,尉遲行天命人上了茶,重新關上廳門,蘇有容將二人遇險之事和尉遲行天細細的稟了,尉遲行天沉吟道:

    「你分析的不錯,那人雖然使得是迴夢樓的手法,但必定不是鐸兒使人幹的,此事我會給鐸兒傳書一封,讓他細細查清,至於你們……」他沉吟許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

    「有了,正巧纖兒和信陵歸寧回來,咱們便說是他倆於半路上見到暴徒搶劫,救下了林姑娘,然後林姑娘托咱們鏢局走一趟鏢,護送她回盛京如何?這樣有纖兒在內,也可保林姑娘令名不損了。」

    聽了尉遲莊主的話,蘇有容眼睛一亮,趕忙起身行禮:「如此,全憑師叔周全了,小侄先謝過師叔救命之恩!」

    尉遲莊主朗聲笑道:「哈哈,好了容兒,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現下事情也有了解決之道,你便趕快去處理一下傷口,莫要大意了!」他又轉向趙信陵:「正好信陵在,就去幫你師弟看看,需要什麼藥自去向管家取便是。」

    趙信陵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轉過目光看著蘇有容,似乎是在示意他起身,如箏偷眼望去,竟然覺得蘇有容似乎是瑟縮了一下:「師叔,我自己來就行,不用麻煩師姐夫了……」

    趙信陵一副「你以為誰願意管你」的臉色起身,拽住他沒事的那條胳膊:「少廢話,岳父大人讓我幫你療傷,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唧唧歪歪的像個女人……」蘇有容被他拽著朝後堂走去,回頭衝著尉遲纖喊道:「師姐,你幫我照顧下如箏世妹……」

    尉遲纖笑著點點頭:「我省得的,你放心去吧!」

    聽他語氣,如箏心裡哭笑不得:怎麼好像托付後事似的……

    尉遲纖笑著轉向尉遲行天:「不錯,正好夫君最近新研製了一種生肌的藥膏,還有用藥線縫合傷口的辦法,一直還是在狗身上試呢,今日正好拿小淵子練練手!」

    她一席話,聽得如箏倒吸一口冷氣:「尉遲小姐!我子淵世兄傷的很重,不可大意的,是不是……」她一言出口,又覺得不妥,好在尉遲纖江湖兒女,並不以為忤,反而笑著安慰她:

    「放心吧,我剛剛和父親是說笑呢,夫君心裡有數,我們都很疼小淵子,夫君定然不會大意……」

    旁邊尉遲行天也笑到:「是啊,林姑娘不必擔心,我這女婿醫術承自家學,一向是靠得住的!」

    如箏臉色一紅,知道是自己失禮了,忙起身道歉,尉遲小姐走上前拉住她:「你是小淵子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不必如此多禮,現下也無事了,便隨我到我院子梳洗一下吧,稍後咱們一起去看看小淵子。」

    如箏點點頭,向著尉遲行天行了個禮,隨尉遲纖到了她的繡樓。

    尉遲纖安頓她梳洗了,又派人去她車上拿出了她的隨身行李,待如箏換上衣服出來時,一桌子雖不張揚卻精緻清香的飯菜已經擺上,尉遲纖拿了個杯子正在一旁自斟自飲,看到她出來,笑著招招手:「箏兒妹子,忙了一天餓了吧,先來墊墊,一會兒咱們去看小淵子。」

    如箏想想現下恐怕蘇有容還在療傷,便謝過了她的好意,在下首坐了,尉遲纖拿起粉彩蟠桃花的酒壺就要給她滿酒,如箏趕忙推辭,尉遲纖也不勉強,笑著令丫鬟給她上了一杯茶,自滿飲了一杯笑到:

    「你和小淵子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他也是這樣,打死不飲酒……」

    她一句話,又說的如箏滿臉緋紅:「尉遲小姐……我和世兄不是你想的那樣……」

    尉遲纖笑著拍拍她手:「放心,我知道,你們京師的女子重名聲,也就咱倆私下說說,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

    如箏見她誤會,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低頭不語。

    尉遲纖給她夾了一筷子菜,笑到:「別那麼外道,我大概比你癡長幾歲,你就叫我一聲姐姐吧。」

    如箏抬頭看著她爽朗的笑容,不知怎麼的就對這位萍水相逢的女子起了一絲親近之情:「尉遲姐姐。」

    尉遲纖笑瞇瞇地點點頭:「好,快吃飯箏兒妹子。」

    如箏聽她的話,用了點飯,尉遲纖卻好像並不餓,只是一杯一杯地喝著酒,看的如箏嘖嘖稱奇。

    「妹子,我告訴你……」尉遲纖撿了塊果脯下酒,笑著開了口:「女兒家名節雖然重要,但自己俯仰無愧,清清白白的也就夠了,若是一行一動都怕行差踏錯,喜歡了也不敢說,不喜歡也不敢拒,那可是會放跑好姻緣的!」她看著如箏調皮地眨眨眼:「我告訴你,男人都是木頭,自己明明喜歡了也不知道,我夫君當初就是那樣,若不是我追到江陵,堵著他家門問他究竟要娶誰,又怎能把他……呃,拐到手?」她似乎斟酌著措辭,卻還是用了這樣一個彪悍的字出來。

    如箏瞪大眼睛聽著她說話:「尉遲姐姐,你親自到江陵……bi婚?」

    尉遲纖點點頭笑到:「那又如何,我知道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什麼三媒六證,麻煩死了,光是婚禮就麻煩死了,要不是怕不吉利……」她說到此處也說不下去了,笑著點點頭:

    「總之你聽我的,你要是喜歡小淵子,我去幫你說,你看我這師弟,雖然傻點,矮點,瘦點,不過人品是真的不錯,你跟了他,別的不敢說,他是肯定會對你好的!」

    如箏見她面色緋紅,目光也有些迷離,知道她這番話雖然是發自肺腑,但也是帶了三分酒意的,當下哭笑不得,忙到:「尉遲姐姐,謝謝你的好意,但現下我的確對世兄沒什麼……若是以後有,我定托你去說如何?」

    尉遲纖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目光又是一凜:「大師兄也是活不耐煩了,居然放任手下傷了小淵子,看這次師伯肯定要剝了他的皮了……」說完,又不勝其煩地搖搖頭:「算了,你先吃飯,一會兒咱們去看小淵子。」

    如箏放下筷子:「尉遲姐姐,我已經吃好了,咱們這就去吧。」

    尉遲纖點點頭,起身拉著她的手往門口走去:「還說不上心,飯都沒吃完就著急去看了……」

    如箏臉一紅無奈地笑到:「尉遲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樣,子淵世兄是為我才受的傷,我心裡過意不去。」

    尉遲纖聽她這麼說,回頭疑惑的看著她:「你說什麼,他是為你才受的傷?」她一改剛才的溫和,語氣嚴厲,神色凜冽,看的如箏心裡一顫,卻又心道:世兄是她疼愛的師弟,人家遷怒於我也是應當的……當下正色福身:「正是,那黑衣刺客本是衝我來的,子淵世兄是為了救我才被他所傷……」說完也不起身,等著尉遲纖的責備。

    誰知尉遲纖卻一手拉起她笑到:「快別這樣,我剛剛嚇到你了吧……」她輕輕拍拍她肩膀:「沒事,沒人會怪你,我只是奇怪,迴夢樓可是從不……」她凝眉,又笑著搖搖頭:「算了,和你說也沒用,反正小淵子肯定自有計較的,咱們先去看他。」

    如箏見她不願多說,也不再接著問,點頭隨她走了。

    行至一個竹林掩映下十分清的院落,尉遲纖拉著如箏走了進去,卻在門口遇到了剛剛提著藥箱出來的趙信陵。

    「夫君……」尉遲纖走上前挽住他:「怎樣了?我和箏兒妹子來看看小淵子。」

    趙信陵搖搖頭歎道:「以前看他和你cha科打諢,還以為是個油滑公子哥兒,現在看看,他還算可以。」

    尉遲纖揚起一個笑臉:「那是,我師弟嘛自然……夫君你什麼意思?」

    趙信陵看著尉遲纖,寵溺的笑了一下,笑容雖然只是一瞬,卻讓如箏心裡一驚,她從沒見過一個人,笑與不笑間會給人帶來如此不同的感覺,自見到趙信陵他便一直板著臉,氣質凜冽地讓人多看一眼都害怕,如今對著尉遲纖露出笑容,卻讓人感到如沐春風,才發現他容貌俊逸清,竟然是個不輸蘇百川的美男子。

    如箏被他的笑驚到,瞬間轉過一點心思,卻無心太注意他夫妻二人之間的情意流轉,凝神聽著他後面的話。

    「他中的暗器,是迴夢樓的百轉千回刀,說來也是造孽,這刀我聽說是上官鐸親自設計督造的……」他一言出口,尉遲纖也冷了臉色:「那刀呢?」

    趙信陵搖搖頭一聲:「若是那刀還在,恐怕他現在已經死了。」他說的直白,如箏心裡一陣害怕,身子不自覺地抖了抖。

    尉遲纖趕緊上來攙住她,向著趙信陵嗔道:「夫君,你說話也不看場合,看你把箏兒妹子嚇得!」

    如箏卻勉強笑笑,謝了尉遲纖的好意,又轉向趙信陵:「趙大俠,我無妨的,請你繼續說。」

    趙信陵看著她堅定的眼神,目光中現出一絲讚許,聲音也柔和了三分:「這暗器上有放血的槽口,最陰毒的是還塗了活血的藥物,因為不是毒,一般人不會注意,如果不是他發現的早,把刀拔了止了血,情況就凶險了。」他沉吟著:「不過,這刀還有另一重狠毒之處,刀背上有六七條倒鉤,一旦刺入身體便會勾住血肉,他這樣沒人幫忙硬生生地拔出來,沒當場痛暈就不錯了,居然還能趕著車走到山莊,沒事人似的和我們說那麼久的話……也算的上英雄好漢了。」

    如箏看他讚許地點點頭,自己卻沒心思想什麼英雄好漢的事情,滿心都是酸楚撕痛,酸意漸漸湧上眼眶,她轉過頭去,無聲的哭著,尉遲纖責怪的看了一眼自家夫君,心道男人都是冷血冷情,就不能說委婉點!又趕緊上前,想要掏絹帕給如箏拭淚,卻想起自己從不帶那東西,一時無措便拽了緋紅的袖子胡亂給她擦了擦:「箏兒莫哭,小淵子現下已經無事了,咱進去看看他,你這樣哭著,他也不放心啊,啊,別哭了……」

    如箏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勉強止住淚,點了點頭,旁邊趙信陵卻說:「你們還是先別去了,他流血太多,虛火上升,有點發熱,我給他吃了涼血寧神的藥,現下已經睡熟了,你們若要看他,還是晚間再來吧。」

    尉遲纖看看如箏,如箏咬咬牙說到:「尉遲姐姐,我還是想看看世兄,就看一眼無妨的吧?」

    尉遲纖抬眼看看趙信陵,趙信陵點頭到:「看一下自然無事,我先去熬藥,你們看了記得帶上門。」

    如箏點了點頭,又謝過了他,拉著尉遲纖走進了屋內。

    一進屋,一陣淡淡的藥香牽著她走進裡間,當看到床榻上躺著那人時,如箏剛剛忍回的淚又差點落下,以前看到他,總覺得他變了很多,變得豁達,風趣,強大,漸漸的前世的陰影也模糊了,如今再看病榻上的他,隱隱的又和前世的記憶慢慢重合,她才發覺,他還是那樣的清瘦,蒼白,也還是那樣不顧安危的幫助自己,看著他睡夢中還微微皺起的眉頭,想著他在那樣重傷又痛苦的時候還念著說笑寬慰自己,如箏的心又擰了起來。

    尉遲纖看著如箏癡癡的目光,心裡一陣唏噓,不禁感歎她們這些世家女子諸多顧慮,哭笑愛恨都由不得自己,剛要出言解勸,便見蘇有容歎了口氣,開口輕聲喚道:「如箏……」

    如箏見他開口喚自己,又驚又喜,忙俯下身:「是,世兄,我在。」

    蘇有容也不睜眼,只是聲音又大了些:「快跑!」

    如箏愣了愣,才明白他居然在睡夢中還顧及著自己的安危,再也忍不住,掩面跑了出去,尉遲纖長歎一聲追著她出了門。

    如箏跑出不遠便停了下來,看著身後匆匆追過來的尉遲纖,歉疚地笑笑:「尉遲姐姐,我失態了,對不住!」

    尉遲纖搖搖頭歎道:「哎,看你們活的真累……」

    如箏苦笑到:「姐姐俠骨柔情,瀟灑快意,小妹比不上的。」

    尉遲纖憐愛的笑笑:「我告訴你個捷徑,你若也想要瀟灑快意,便嫁給我師弟,保你不後悔。」

    如箏見她繞來繞去又繞到這話題,無奈地歎了口氣:「姐姐,我對世兄真的是只有感激之情。」

    尉遲纖笑著搖搖頭:「罷了,什麼之情都好,隨我再去洗洗臉吧。」說著,拖如箏回了自己的繡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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