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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大捷(上) 文 / 奚別離

    如箏在思念的那個人,此時也正恰巧在思念著她,不過與其說是恰巧,倒不如說是二人思念的太稠密了……

    蘇有容放下手裡的碳條,又確認了一遍,才將紙遞給一旁的謝如風,謝如風接過他畫的作戰草圖,細細看了一遍:「行了,就這麼拿去給父帥和凌帥看吧……」

    他起身拍拍剛剛抽出刀來擦的蘇有容:「子淵,當初叔罡他們誇你,我還有點不以為然,現在看來,你還真是個寶!」他指指周圍:「這些什麼兵棋推演,沙盤,還有那個早就失傳的諸葛連弩,也算上這個碳條畫的作戰圖,你那小腦袋裡怎的就裝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好東西啊?」

    蘇有容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有說話,旁邊凌朔風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座,笑到:「雋瞬兄你才剛知道啊,我告訴你,打仗帶他出來,連參謀幕僚都不用帶了,好用的很!」說著,自擰開酒壺喝了一口。

    謝如風看著他皺了皺眉:「叔罡,跟你說了,不是慶功不得飲酒!」

    凌朔風是和他混慣了的,知道他凌厲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一個再溫和不過的性子,當下嘿嘿一笑:「謝大哥,就一口,一口~」說著又一指蘇有容:

    「他倒是不喝酒,能給你衝鋒麼?吹口氣兒就飛走了!」

    蘇有容聽他這麼說,也不生氣,放下手裡的刀,回頭笑到:「叔罡兄眼見是醉了,我不衝鋒怪我麼,你們就知道欺負我,讓我在後面排兵,寫書,料理糧草,好容易上戰場了,光讓我站城樓上射箭!我倒是想上戰場,我逮得著機會嗎我?」

    謝如風聽他這麼說,笑著拍拍他肩:「那不是因為你處事周全,多智善謀麼,你雖不如我們衝鋒陷陣多,但你立下的功勞卻是真的不小,上次一曲退敵,還有讓東夷人哭爹喊娘的連弩床弩,再加上這次對付東夷浪人的**同心陣法,哪一個不是你的手筆,老帥們讓你在後面,不過是人盡其才而已!」

    蘇有容抬頭笑了笑:「謝大哥謬讚了,上次的計謀不過是碰巧,連弩也是諸葛武侯留下的,我不過是機緣巧合得了圖紙,**陣更加是令尊謝帥幾年的心血,我只是添減一二罷了,怎敢專美於前!」說完他又低下頭,看著手裡的長刀,神色中帶了一點少見的羞澀:

    「再說,我也明白,你們是看我第一次打仗,刻意護著我呢。」他收刀入鞘:

    「其實我也不是不怕的,畢竟……從未見過這樣屍橫遍野,鮮血淋漓的場景。」

    凌朔風聽他這麼說,搖頭笑道:「真假!就你還在這裡悲天憫人?我看你在城樓上拉弓射箭專找浪人夷寇射的時候,樂得也爽著呢!再說,你帶著兵士開床子弩把夷寇射成糖葫蘆的時候,我怎麼沒看你害怕?男子漢大丈夫保家衛國,哪兒那麼多婦人之仁!」

    蘇有容歎了口氣,苦笑到:「凌兄,我可沒你那麼豪爽,所謂佳兵不祥,連弩殺人越方便,我的罪孽就越重,不過……你說的也對,身為軍人,沒這麼多忌諱,所以說,明天我才要和你們一起衝鋒陷陣啊!」他站起身,拿起桌上墨鞘的長刀,輕輕抽出。

    燭光下,橫刀閃著森冷的光芒,看的凌朔風眼前一亮:「這刀……真是個寶貝!」

    蘇有容斜睨了他一眼:「你想都別想!這是我的!」說著他收刀入鞘,抱在懷裡:

    「箏兒給我的……」

    凌朔風一扶額,讓他噁心地打了幾個冷戰兒:「真丟人,跟個小媳婦兒似的……」

    謝如風看他二人耍寶,搖頭笑了一陣子,想到還要到中軍帳送圖冊,才擺擺手說到:「你們倆差不多了,明日還要決戰,早些歇下吧!」說著收拾東西向著走到軍帳門口,經過蘇有容身邊時,重重在他肩膀上一按:「子淵,明日小心些,別離我們太遠!」

    蘇有容點點頭,對他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我省得的,多謝雋瞬兄。」

    二人鋪好了被褥,在軍帳裡和衣而臥,直到真正上了戰場,蘇有容才明白了什麼叫做「枕戈待旦」,什麼叫做「狐裘不暖錦衾薄」,雖說前世今生的他都是一個和平主義者,卻也不是愛心氾濫的白蓮花,在淦城一月有餘,看著那些夷寇燒殺搶掠,不由得讓他想到了前世在歷史書上學過的那些,古今同一,侵略者總是殘虐暴戾的……

    想到這裡,他在被子裡攥了攥拳:也罷,止戈為武,打仗還能不殺人麼……

    剛放下心事準備睡覺,便聽軍帳另一邊凌朔風有些悶悶的聲音傳來:「子淵,明日別離我太遠了,第一次上戰場,一慌就容易出事……到時候我也能回援你一下。」

    雖說平日裡常和凌朔風鬥嘴,蘇有容卻是真的把他當成知己好友,今日聽他這麼說,心裡一暖,當下笑到:「好!我若是撐不住了,就往你那裡跑,你可莫怪我給你添麻煩啊!」

    凌朔風「嗤」地笑了一聲:「好吧,不過我可不是為了你,我臨出來的時候,家裡那些女人們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照顧你!說什麼是將來的表妹夫不能出差錯了,煩死!」說著一翻身:「哎,睡了!」

    蘇有容往被子裡縮了縮,無聲地笑了:是啊,「家」裡的千千萬萬的「女人們」還在等著自家的子弟回家,自己還在這裡猶豫什麼呢?!

    母親,箏兒……你們等著,我很快就能回家了!

    這樣想著,他漸漸進入了夢鄉。

    金鼓響,畫角鳴,今日的決戰沒有了之前的籌謀,只是刀兵相見,血肉相拼。

    一大早,謝如風等四人奉了謝元帥的將令,分頭點齊自己的人馬,列隊於校場之前。

    身為從六品的校尉,蘇有容今日帶的人馬,卻和身為三四品將軍的謝如風,凌朔風等人一樣,也是自成一隊,到東夷以來這幾場大勝,早已將他從一個為人側目的世家子弟,變成了令老帥們驚喜,軍士們敬重的少年將領,雖然之前的幾次戰役,他都沒有真正上戰場廝殺,但那神出鬼沒的計謀和擊殺了十數名東夷將領出神入化的箭法,無不令人嘖嘖稱奇,正因如此,現下決戰,他自請帶親自訓練的**陣軍士們截殺東夷浪人團,才讓全軍上下對他今日的表現更加期待。

    **陣共六百將士,六人一隊,採取圍攻的辦法對付三百餘東夷浪人。

    兩軍對壘,蘇有容執刀站在**陣的最前方,看著不遠處氣勢洶洶的東夷浪人團,這些浪人都是這幾年東夷為了擴充軍力才從島內招募的,和他前世聽說的扶桑武士很像,都是一人一把雪亮的長刀,武藝高強,身法詭異,之前和大盛軍隊交手幾次,可以說是所向披靡,是東夷人的一支王牌軍,帶領這支隊伍的東夷人,是據說在國內有「鬼劍」之稱的浪人石井昭次,蘇有容之前曾經幾次想要射殺他,卻無奈此人刀法高超,行蹤詭異,射出的箭矢不是被他擋開,便是擦身而過,射不中要害,於蘇有容而言,雖未真正交過手,此人也算得上是宿敵了。

    而盛軍此次針對這支殘暴的隊伍專門訓練的**陣,便是利用手執不同兵刃的軍士,六人一組,相互配合針對一個浪人進行截殺,為了這支隊伍,謝如風的爹爹,也是謝家現在的當家人謝亞夫已經籌備了三年,此次將這支殺手鑭交給蘇有容,正是因為看出他為人機敏多謀,而且擅長步戰調度,期待他能夠帶領這支隊伍,出奇制勝。

    每每想到這一層,蘇有容就覺得……鴨梨山大啊!

    他回身,看著整裝待發的六百軍士,深吸了一口氣:

    「該說的,昨日都已經說完了,今日我只有一句!」他手指淦城的方向盡力喊道:「那裡,是淦城,是家鄉,是吾國!腳下的土地,毫寸不讓,東夷人,不降便殺!」

    他一句話,激起了軍士們的豪情壯志,一時間眾人揮舞著手中的兵刃,大喝著:毫寸不讓!不降便殺!毫寸不讓!不降便殺!!

    不遠處,凌朔風笑著看看那邊,回頭對副將說到:「果然是第一次上戰場的,還沒怎麼的就這麼嘰歪。」

    旁邊的副將點頭附和著,腦海裡卻不自覺的想到了自家少帥第一次上戰場時那一番鼓動……這麼看來,蘇校尉比三少沉穩?他暗自好笑,握緊了手中的兵刃。

    一陣金鼓聲響過,兩軍相接,廝殺聲響徹沙場。

    蘇有容一馬當先,帶領手下軍士衝向浪人團,速度雖然不快,卻陣容齊整,那浪人團中也有謹慎之人,看出此次盛軍來的奇怪,卻無法節制連番勝利之下驕縱的部屬,大批浪人還是毫無章法地迎了上去。

    蘇有容帶著**陣軍士正面迎上東夷浪人,手中令旗一揮,**陣立時從中分為兩隊,將浪人團疏疏圍住,又一變,變作六人一組的戰鬥隊形,分頭迎上最近的一個浪人,以兩名盾牌兵為御,後面長槍兵進擊,若逃過長槍兵第一輪攻擊,還有兩名快刀手在後面等著,若有別的浪人援手,則馬上變陣,將前寇圍住困死,盾牌兵抵禦來援之寇,各個擊殺。

    第一輪交兵過後,地上就躺滿了東夷浪人的屍體,僥是他們如何劍術高超,左突右殺下,也是無法衝破這縝密的陣法!

    再說那浪人團頭子劍客石井昭次,幾次失利下,也看出了**陣的門道,忙招呼部屬後退,怎奈這浪人皆是臨時募集而來,多是武藝高超卻為人矜傲之輩,平日只是敬他劍術高明才奉他為首領,此時殺紅了眼,便都一意孤行,並不聽他節制,石井昭次無奈之下,只得在重重東夷軍士中尋找著首領的身影,妄圖擒賊擒王,破解困局。

    一番梭巡下,到真的給他找到了手執令旗的蘇有容,當下大喝著向他衝去,卻無奈中間隔了幾重**陣,僥是他武藝高強,也是屢屢受阻,待到了蘇有容身前,環視四周時,只看到滿地東夷人屍體和慢慢包抄過來的**陣。

    蘇有容看著這個嚎叫著衝過來的東夷人,一眼便認出了他的身份,當下笑到:

    「不愧是人稱『鬼劍』之人,刀法當真不錯,只可惜獨木難支,你這浪人軍眼看是完了,你若是降於我,我可以保你一個全屍。」

    東夷深受大盛化影響,這些浪人又多年在沿海劫掠,早已對大盛話爛熟於心,那石井聽蘇有容這麼說,不由得火冒三丈,操著一口生澀的大盛話怒喝到:「混蛋,你使盡詭計,殺我部眾,今日我定要殺了你,你叫什麼名字?!」

    蘇有容見他激憤之下言語混亂,當下冷笑到:「告訴你也無妨,我不是什麼大人物,大盛昭信校尉蘇有容——今日帶兵的裡面,品級最低,本領最小,不過對付你……」他笑著拔出橫刀:「足夠了!」

    他一言出口,石井昭次卻瞪大了雙眼:「你!就是蘇有容!!就是幾次三番用弓箭偷襲我的,無恥……」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蘇有容突然抄起腰間連弩,指著他喝道:「閉嘴!老子爹娘都幾年不罵老子了,你敢在這裡出言不遜?!」

    石井昭次也火兒了,將長刀舉起:「你!不是英雄,偷襲,陣法,不敢一對一決鬥,大盛男人,都是陰謀小人!」

    蘇有容冷笑一聲,左手一動,三支弩箭便釘在了石井身前,嚇得他愣了一愣,蘇有容卻回手將連弩遞給了旁邊軍士,笑到:「好,今日我便成全了你的遺願,讓你死的瞑目!」說著,他雙手執刀於身前:「今日,本校尉不用弩箭,不帶幫手,不設陣法,與你一般,一人,一刀,生死相決,這樣可合閣下心意?」

    那石井昭次見己方敗勢已定,反倒豁出去了,仰天笑道:「很好!臨死之前能殺了你,也值了!」

    聽他這麼說,蘇有容反倒笑了:「抱歉,閣下這個心願,此生怕是無法達成了!」話音未落,他便揮刀起勢,石井也舉刀相迎,電光火石之後,雙刀裹挾著風雷之聲劈斬而過,相交之時,一陣斷玉之聲,竟然激起一陣火花。

    甫一交手,石井心中便是一沉,本來他看蘇有容身材瘦小,以為他是個虛張聲勢之輩,便分出三分心思注意著周圍,怕其他軍士趁機偷襲,沒想到雙刀向對,自己的長刀卻險些被他的橫刀磕的脫手,分開之後,虎口還是一陣發麻,石井心裡一震,倒退幾步,臉上現出興奮的神情:「好!很久沒有遇到這麼強勁的對手了!值得一殺!」

    蘇有容冷笑著舉刀指向他:「**,自大狂,找死!」

    那石井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他話的含義,卻也知道不是好話,當下嗷嗷叫著又衝上去,兩人須臾便過了十幾招。

    十幾招下來,蘇有容心中也是一凜:這賊寇刀勢兇猛,刀法精湛,自己雖然還不至於落敗,卻眼見是被他纏住不得脫身,戰場上瞬息萬變,這樣戀戰總不是好事……

    就在他思忖之時,石井瞅準機會從巧處出刀,一刀便挑開了他的胸甲,順勢回刀朝著他胸口斬下,僥是蘇有容身法輕盈躲得快,也讓他給斬了一道不淺的口子,當下鮮血浸透了衣衫,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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