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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大捷(下) 文 / 奚別離

    石井見一擊得手,興奮異常,第二次叫嚷著攻上來,蘇有容見勢不妙,橫刀於身前,運起刀法中的「守」字決,一時間刀影相連,防的潑水不入,石井暫時也沒有辦法,只是一次次大力強攻。

    蘇有容穩住陣腳,揣度著石井的刀法,只覺得他出刀迅猛卻單調,勝在速度力度和臨場機變,想來是多年習練此種刀法,已經是十分精湛了,相對而言,自己習刀法時日尚淺……

    想到這裡,他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明白了自己的優勢,當下變了招法,化刀為劍,幾下便「纏」上了石井的長刀。

    所謂「劍走輕靈,刀行厚重」雖然都是貼身兵刃,刀法和劍法卻是有很大不同,他這猛一變招,石井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容易適應了他詭異的「刀法」他卻又改了招數,長刀突然猛擊,舞動生風,竟又像是槍法……

    就在這一時一變,車輪戰般的攻擊下,石井昭次終於亂了陣腳,被蘇有容一陣搶攻又是大力一磕,手中的長刀便應聲飛出幾仗遠,斜斜地插入地裡。

    石井昭次在東夷國內號稱「鬼劍」出道以來罕逢敵手,今日百招之內反勝為敗,被一個看上去比自己年輕很多的敵將打飛了長刀,頓時覺得天地都崩塌了!

    蘇有容持刀指向他:「如何,可以瞑目了麼?」

    石井昭次頹然看著他,輕輕點了一下頭:「你,刀法精湛,我輸了!」

    周圍的兵士們見這個罪惡滔天,危害沿海數年的浪人頭子敗在自家將領手下,紛紛揮舞起手上的兵刃,歡呼起來。

    石井環視四周,自己的隊伍只剩下幾個好手還在苦苦支撐,眼見敗勢已定,不禁仰天長歎,對著蘇有容說到:「你是真正的高手,希望你能滿足我最後的要求,容我自行了斷,以全武者的尊嚴。」

    蘇有容看著對面的石井,手中的長刀又往前遞了一寸,直抵住他的咽喉:「武者?你居然還有面目說出這個詞?」他冷笑了幾聲,朗聲說到:「剛彊直理曰武,克定禍亂曰武,刑民克服曰武,懲強扶弱,止戈為武——請問尊駕夠得上哪一條?」他劍眉一立,渾身的威勢便加了三分:

    「石井昭次,我問你,明德二十一年秋,你乘船來到我大盛,甫一上岸便執刀斬殺我大盛良民,十五里內共殺一百一十三人,是你不是?!」他將刀鋒在石井頸間輕輕一劃,留下一道血痕:

    「明德二十二年正月,你收服了我大盛境內所有東夷浪人,組成浪人團,開始流竄屠殺,第一個月便在兩道十三個州屠村數十次,所過之處雞犬不留,殺人無算,直到遇到謝家軍流竄而回,是你不是?」他手一翻,用刀背大力一磕石井的肩窩,石井便覺得半邊身子一麻,不由自主地便跪了下來,口中訥訥想要說些什麼,卻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無比高大,氣勢驚人,壓得他喘不上氣來,他不明白,自己連死都不怕,為何會害怕直視這個人的眼睛……

    蘇有容冷冷地俯視著他,聲音冷過戰場的寒風:「其後兩年間,你殺我大盛軍民無數,罪行罄竹難書,像你這樣一個恃強凌弱,濫殺無辜,泯滅人性如同修羅般的人,還有臉和老子說武者尊嚴?!」他揮動手中的長刀,迎著陽光,刺花了石井的眼睛。

    「告訴你,小爺我的刀,就是為了斬你這種禽獸而磨利的,過了黃泉路,見到泰山府君,記得替我問他一聲好!」說著,手起刀落,一道殷紅的血跡便出現在石井的頸間,鮮血噴出,蘇有容往旁邊跳了一步,看著對手慢慢倒下,他的唇邊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

    「瞑目吧,多少還給您留了個全屍呢……」

    他回頭,看著身後一地的東夷浪人屍體,和目光炯炯如狼群的六百軍士,笑的恣肆:

    「兄弟們!跟我上,回援凌將軍去!」

    六百軍士揮舞著兵器大喝一聲「喏!」跟著他衝向凌朔風進擊的方向。

    明德二十三年臘月二十六,大盛東征軍於淦城西北五十里處大敗東夷軍,斬殺敵軍五萬餘,其餘殘寇逃至海邊,又被早已守候在港口的盛軍截殺,除不到一千人搶船出海逃離,其餘賊寇被斬殺、淹死無算,其後一月間,盛軍乘勝掃蕩了淦城周邊兩道流寇萬餘人,經此一役,大盛東部邊境始太平寧定,二百餘年再無戰禍!

    明德二十四年春,東夷王向大盛上書,稱臣納貢……

    東夷之戰,史稱「淦城大捷」,此役中,謝家獨創的「**陣法」破敵如摧枯拉朽,彪炳軍史,更有謝如風,凌朔風,崔明軒,蘇有容四員小將因智巧勇猛而被謝、凌二位將軍聯名上表褒揚,得聖上欽賜「世家翹楚,淦城四將」之稱號,名揚天下,隨後幾十年間,此四人作為京師武家子弟的代表,頻繁活躍於大盛軍政兩界。

    晚間,凌朔風卸下沉重的盔甲,看著旁邊一臉頹喪撫摸著白玉珮的蘇有容歎道:「行了,別苦著個臉跟打了敗仗似的,要不是那個玉珮,你這傷就麻煩了,它這是給你擋了煞了!」

    蘇有容點點頭,把手裡的玉珮妥善包起貼身放好:「只是覺得可惜……這是箏兒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凌朔風瞥了他一眼:「雖然身為如箏的娘家人,我還挺安慰的,但是看你這個樣子,真的是想踹你一腳,要不是你身上有傷,我就踹了!」

    蘇有容笑著雙手一合,做出一個「服了」的手勢,慢慢捂著胸口站起身,心裡也是一陣後怕:今日石井那一刀,若不是正好被他胸前掛著的白玉梅花佩擋了一下,恐怕他的傷真就不是這麼簡單了!可玉珮也因此被劃了長長的一道刻痕,雖然是在背面……還是感覺很心疼。

    夜深了,蘇有容躺在軍帳自己的鋪蓋上,一天廝殺的疲憊和傷痛一股腦湧上,讓他在被子裡慢慢蜷了起來,想到不久就可以回到盛京,再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面孔,他才感覺身上舒服了些,朦朦朧朧地進入了夢鄉。

    夜半,蘇有容突然醒來,猛地坐起身,牽動身上傷口又彎下腰「嘶嘶」地緩了一陣,凌朔風是警醒慣了的人,聽到動靜就翻身拔出了枕畔的刀:「怎的?!」

    蘇有容搖搖頭,緩了一陣子才尷尬地說:「沒事……是我做夢了,對不住!」

    旁邊一陣沉默,又是一陣可疑的「嗤嗤」聲過後,凌朔風清了清嗓子:「無妨,初次上戰場,難免發噩夢,睡吧!」說著倒頭躺好,不一會兒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蘇有容捂著胸口,重新縮回被子裡:呵呵,噩夢……要是噩夢就簡單了!

    他回憶著夢裡的場景,慢慢紅了臉,在被裡縮成一團,滾了幾滾,勉強壓下奇異的感覺,翻身睡去。

    夜半,林府沁園閨房內,如箏蹭地坐起身,帶倒了床邊小几上溫著的茶水。

    值夜的浣紗和秋雁聽到動靜,趕緊撲到如箏身邊:「小姐,怎麼了?!」

    如箏握住浣紗的手,兀自喘個不停,秋雁趕緊點亮了燭火,明滅的燭光閃動下,如箏環視四周,看到是在自己熟悉的閨房,才稍微定了定神,想到剛剛夢裡的場景,心裡一痛,淚水便湧了出來,嚇得浣紗趕緊扶住她肩膀,急道:「小姐,您這是!」

    如箏稍微穩穩心神,握住浣紗的手搖搖頭:「無事,發惡夢而已……」

    浣紗這才放下心,看她哭的淒惶,心裡又是一痛:「小姐,無事了,不過是個夢,我們都在呢。」

    此時,秋雁也端了一杯溫熱的桂花茶過來:「是啊,小姐,剛剛打了四更了,奴婢聽說後半夜的夢都是反的,噩夢正是好兆頭呢!」

    浣紗見她平日裡悶嘴葫蘆一般,此時卻一語中的,一時恨不得對她拜一拜才好,忙附和著:「是啊小姐,奴婢也聽過這種說法!」

    如箏慢慢緩過來端起茶飲了一口:「無妨,夢而已……」她看著浣紗和秋雁,心裡惴惴的,忍不住說道:「大約是白日裡想的太多了……」

    秋雁察言觀色,知道她今日不說開了怕是睡不著了,便上前將她枕頭翻過來,對著如箏福了福:「小姐別惱!」接著便衝著枕頭輕聲說:「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完了回頭一笑:「小姐,無事了,你快說出來,夢就破了!」

    如箏見她煞有介事的,一陣好笑,心裡的陰霾也散了七八分,當下輕歎到:「我只是夢到他……渾身是血,還對我笑……」說著又打了個冷戰。

    浣紗哪裡不知她說的是誰,趕緊給她掖了掖滑落的被子:「小姐,別怕,蘇公子武藝高強,怎會有這種事發生,就是秋雁說的,這個夢定然是反的!」

    如箏看著她倆亮亮的眼睛,笑著點點頭:「嗯,你們說的對,定是反的!罷了……睡吧。」

    浣紗和秋雁點點頭,收拾了地上茶壺的碎片,又安撫了如箏一會兒,才熄燈分頭睡了。

    如箏伸手把枕頭下面的梅花簪子攥在手裡,一遍一遍想著蘇有容臨走時對自己的那個承諾,心才漸漸寧定了下來,卻是再也不敢睡,直睜著眼睛等到天色微明,才朦朧睡去。

    浣紗聽著她呼吸慢慢平和了下來,才放下懸著的心,當下又是一歎:看來,小姐對蘇公子真的是用情至深,惟願他能平安返回才好!

    在心裡這樣默默祝禱了一番,她才輕輕翻了個身,瞇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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