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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舐犢情深遭巨變03 文 / 巴山頑石

    未相持多久,不遠處就傳來鼓噪之聲,鐵牛兒聞聲一振,手上招式更顯威力,他連出幾拳,將賀芝仙、劉充幾人逼退。

    轉眼間,近百名遼兵就衝了進來,遼兵一進來就排好陣勢,個個張弓引弦,對準金城派與上官平眾人,顯然訓練有素,都是久經沙場的老手。

    此時擒虎不成卻入虎穴,一個不慎就是萬箭穿心的下場,賀芝仙、劉充不敢再有半分好勇鬥狠之心,急攻幾招後趁鐵牛兒未反應過來,轉身便向佛殿內奔去。

    此時形勢由不得自己,金城派與鐵牛兒已勢成水火,只怕鐵牛兒殺心一起,佛殿內十數人都得喪命於此。上官平一手拉著妻子,一手抱了上官雲,也跟著往佛殿後逃了。

    鐵牛兒攔下一名瘦弱中年弟子,僅僅數招,此人就中拳倒地,也不知是生是死。待要再想擒住其他人,已是來不及了,他趕緊率遼兵進殿追趕。

    眾人穿過佛殿,只見正中有一座高聳的木塔,四周都是近兩丈高的石牆,院牆表面刻了佛經,打磨得甚是光滑,並無攀援之處。在遼兵的千翎萬羽之下,哪怕輕功高強如賀芝仙,也無十分把握能躍過院牆逃生,偌大的後院中,除了那座木塔已是別無去路。

    這木塔飛簷高挑,雕樑畫棟,雖只有五層,卻有二十四五丈高。第三層掛著一方金匾,上書「釋迦塔」三字大字,從塔底向上望去,只覺木塔高聳入雲,更覺宏偉莊嚴。

    劉充見再無去路,只好帶眾人進塔躲避,待眾人都進去後,又抬了佛像來將門頂住。

    進到塔內,眾人才發現每兩層之間都有一個暗層,怪不得木塔如此之高。從第一層起,每一層正中都放有一尊或幾尊金身佛像,或是莊嚴肅穆的釋迦牟尼,或是笑口大開的彌勒,或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或是慈眉善目的阿彌陀佛,想來上面幾層也應是如此陳設。

    底層那尊釋迦牟尼像,竟有近四丈高,其面目端莊,神態怡然,在這尊金身佛像四周又擺滿了稍小些的羅漢塑像,或是阿儺迦葉、文殊普賢,更顯佛法無邊。

    這些佛像處處精雕細琢,衣飾華美,面容端莊神聖,甚至還鑲有寶石珠玉。牆壁和藻井又繪滿了壁畫,其上色彩鮮艷,人物栩栩如生,看內容不少都是捨身喂虎、割肉飼鷹、菩提悟道、靈鷲說法等故事。

    木塔內處處透著恢宏大氣,定費了不少人力物力,眾人見了都不免一陣恍惚,生出一片虔誠之心。

    眾人順樓梯上了塔,斷後的兩名弟子又將底層樓梯盡數毀去,這才稍作安定,此時已在木塔的第三層。

    劉充安排人察看地形,又讓人看守上官平一家,只是未限制上官平在木塔內自由行走。

    上官平不願在人前礙眼,便帶妻兒來到第四層,就在佛龕前將息、療傷。

    木塔下早圍得水洩不能,鐵牛兒也不包紮肋下傷口,他派了幾名好手,想衝到塔下去推開佛像。誰知還沒到門邊,便被塔內打來的磬錘、油燈等物事傷了性命,待再派得數人前去仍是如此,只是徒傷性命而已。

    鐵牛兒惱怒至極,又命眾遼兵朝木塔放箭,數十遼兵射了許久,卻未射中一人,反被木塔中人拿箭羽當暗器又殺幾人,遼兵非但不再射箭,就是離得近些也不敢了。

    塔外攻不進來,塔中之人也不敢出去,饒是眾人武功高強,可誰也不敢面對這成百上千的箭羽齊射。

    雙方僵持許久,鐵牛兒見無法摛住眾人,不由怒罵:「賀老兒,你們枉稱英雄好漢,有本事就出來打一場,躲在塔裡想當一輩子烏龜麼?你們就不怕鐵爺爺一把火燒了這塔?」言畢,他又大聲吩咐手下準備火把木柴。

    眾人聞言驚懼不已,賀芝仙卻高聲道:「鐵牛兒,要燒你便燒,只怕契丹皇帝饒不了你。」接著他又向眾人解釋其中原委。

    這釋迦塔乃是遼國皇帝欽命所建,可謂當今天下第一高塔,遼國上下均引以為傲,就連契丹皇帝也不時前來禮佛。若鐵牛兒真燒了木塔,定惹得天祚帝震怒,就算鐵牛兒逃得了這殺生之禍,他整個金剛門恐怕也要滿門覆滅。金剛門雖發源於大宋定州,但近年卻是在遼國立派,他們能壯大起來,自然少不了契丹皇帝的鼎力支持,若朝廷一聲令下,不知金剛門有多少腦袋可掉。

    計謀被人識破,鐵牛兒不禁惱羞成怒,他惡狠狠地道:「老子想燒便燒了,你又怎的?」可他卻乾瞪雙眼,氣乎乎地無計可施。

    正生氣時,鐵牛兒覷見幾名遼兵抬進一人來,正是被他打倒的那名金城派弟子,他趕緊命眾遼兵取來柴火,放到木塔外的空地上。

    幾名百夫長雖不解其意,但見鐵牛兒面上卻似笑非笑,也不再多話,只依其如何行處。

    塔上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鐵牛兒意欲何為。

    賀芝仙揶揄道:「鐵牛兒,難道你怕老夫冷著了,還要燒堆火給老夫取暖麼?」

    鐵牛兒笑道:「賀老頭兒,鐵爺爺就是怕你凍著了,給你燒火取暖,順便烤點肉嘗嘗鮮,要不要下來陪鐵爺爺喝兩盅?」言罷,指了指身後的金城派弟子。

    塔上眾人這才明瞭鐵牛兒心中所想,人人都心驚膽顫,只可惜無法衝到塔外相救。

    很快,遼兵就將柴火堆放好,鐵牛兒命人將那金城派弟子放到柴薪之上,眾遼兵澆上火油,手裡拿著火把,只等一聲令下便會點火。

    雖不知被摛之人是生是死,可到底是自己同門師兄弟,劉充怒恨交加,道:「鐵牛兒,欺負重傷之人算甚本事?我金城派誓報今日之仇,定滅你金剛門滿門。」

    「哈哈哈哈……」鐵牛兒仰天一陣長笑,他大聲道:「你自身難保,休放狂言,還是多擔心自己罷,看你能撐得幾時?」說完就示意點火。

    柴薪貯存日久,已極乾燥,加上火油,雖是寒冬天氣,但也一點就著。須臾間,火借風勢,辟辟啪啪越燒越旺,火苗呼呼串起兩丈多高,眾人哪怕身處塔中,也覺熱風撲面而來。

    突然,自火中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嚎,柴堆上一個火人翻來滾去。原來那名金城派弟子並未死去,只是重傷昏迷而已,此時他全身上下盡都著火,這般巨痛哪是常人能忍受的,自然醒了過來。

    眾遼兵揮舞著雙臂長聲歡呼,如同打了勝仗般,鐵牛兒更是哈哈大笑。

    金城派眾人見此慘狀,心中甚是不忍,他們滿臉悲憤之色,但想想自己當前處境,自保已是不易,哪裡還能救人?膽小的幾名女弟子不敢再看,紛紛轉頭流淚抽泣,劉充更氣得一劍向塔中佛像劈去,將近丈高的佛像劈為兩半。

    眼見眾人悲悲慼戚,賀芝仙大喝道:「老夫行走江湖數十年,哪次大戰不是極為慘烈?自古正邪相爭,非生即死,那被摛之人,更受盡抽筋剝皮之苦,又何嘗討過一次饒?我等秉持正道,為大義捐軀可謂死當其所,有何傷悲之理?」

    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賀芝仙又用內勁逼出,直震得眾人雙耳隆隆作響。

    眾人一聽此言,精神都為之一震,人人咬牙切齒,滿腔怒火無處可洩,直恨不得衝出去殺盡塔下的鐵牛兒與眾遼兵。

    未過多久,火中那人就再無聲息,已被燒死了。

    鐵牛兒自鳴得意道:「嘿嘿嘿,賀老兒,快快下來投降,鐵爺爺便留你個全屍。要不然,嘿嘿嘿,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賀芝仙大聲道:「鐵牛兒,今日之仇,老夫來日必當讓你血債血償!」

    眾人即便義憤填膺,但都知出去只能白白送死,又有誰會下塔一戰?

    鐵牛兒已無計可施,只得命遼兵嚴密把守,數百人將小小的釋迦塔圍得水洩不通,他自己卻帶著幾名百夫長到佛殿內喝酒休息去了。

    上官雲睡醒過來,雖說先前之慘狀仍歷歷在目,但他已不再癡癡呆呆。他見木塔所雕所繪甚是精美,畢竟孩子心性,不免就在母親懷中暗自打量。在那大漠之中,哪裡去找如此精美的景致,他看完這一層,又想著其他地方是否也這般好看,就悠悠叫了聲:「娘……」

    何凝霜見孩兒醒來,忙柔聲問道:「雲兒,你好了麼?」說完她又要掉下淚來。

    上官雲替母親擦去淚水,道:「雲兒好了,娘,孩兒想……」

    何凝霜強笑道:「餓了麼?」

    上官雲輕輕搖了搖頭,道:「孩兒能到其他地方看看麼?我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房子。」

    何凝霜聞言一滯,她抬頭看了看頭頂與四周的雕像壁畫,眼中的淚水又不爭氣了。

    上官平也不再療傷,他來到何凝霜面前,微笑著撫了撫愛子的頭。

    上官雲轉頭問道:「爹,娘怎麼了?」

    上官平笑道:「你娘看你醒了,高興的。」他將孩兒從妻子懷中拉起來,接著道:「來罷,我們一起到塔頂。」

    何凝霜擦乾淚水,與丈夫一左一右牽著,徐徐往塔頂走去。

    負責看守他們一家三口那兩人也跟在後面,上官平與何凝霜卻假作不知情。

    來到塔頂,只見正中供著一尊丈多高的如來金身坐像,左右兩邊又有普賢、文殊、地藏與觀音四大菩薩,周邊大大小小不下數百尊羅漢圍繞,看似是佛祖開壇**般。

    何凝霜走到佛龕前,在供桌上拿清香點了,跪在如來塑像前拜了數拜,她心中默祝,盼佛祖能保佑一家逃出生天、脫離險境。

    上官雲雖不明母親為何對著塑像又跪又拜,卻有模有樣地照著樣子,對著佛像拜了數拜。

    何凝霜拉著上官雲起了身,與上官平一道來到外間窗台,三人扶欄而望,只見木塔下黑壓壓儘是遼兵,正圍著幾堆篝火取暖;佛宮寺前,草原連綿起伏,一眼望去都是皚皚積雪,天地一片蒼茫;後牆之外,則是一片茂盛的森林,極目遠眺,遠處山巒漸起,黑壓壓一直延伸到天邊。

    上官雲從未上過這樣的高塔,他見到四周景致,不免喜形於色,渾然不知身處險地。他一時看看遠方帳蓬上冒起的炊煙,一時又看看森林中被走獸驚起的飛鳥,臉上儘是興奮之態。

    上官平撫著妻子的手,歉然道:「霜妹,真是苦了你和雲兒,我……」他眼含淚花,再也說不出話來。

    何凝霜深情地看著丈夫,強笑道:「平哥,這些年來有你為伴,我無怨無悔,你我夫妻之間,何必多言。」

    上官平更加感激妻子垂青之情,又覺得苦了妻兒,不免默默傷悲。

    何凝霜看著塔下篝火,突然有了主意,她喜道:「平哥,也許我們不用死在這裡。」

    上官平見妻子胸有成竹的模樣,忙問道:「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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