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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舐犢情深遭巨變04 文 / 巴山頑石

    何凝霜指了指塔下的篝火,道:「遼人怕燒了木塔,我們可不怕。」

    上官平光然失笑,拍掌喜道:「正是如此!」旋即又愁著臉道:「雖說木塔火起,他們必定忙著救火,可塔下終究還會有遼兵防著我們逃走,這又如何是好?」

    何凝霜伸指點了點上官平額頭,嗔道:「你就知道一根筋,忘了塔底那些遼兵的屍首麼?」原來她是打算火起之後,穿了遼兵的衣甲趁亂混出去。

    上官平終於明白,他不禁大喜,讚道:「霜妹,此計大妙,也只有你這樣冰雪聰明的人才想得出來。」他收住笑臉,頓了頓,又說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下塔,與劉師弟他們商量商量。」

    何凝霜擺了擺手,道:「此事不急,需待天黑方可,最好子時再動手。」她看了看一旁的上官雲,道:「木塔之中,又有幾個是善良之輩?賀芝仙對你我頗有敵意,你那師弟似是知道些甚麼,也不知出去後,他們會如何待我們。趁著天色還早,你我陪雲兒在塔頂耍耍也好。」

    若論心機,上官平自知不是妻子的對手,既然何凝霜都這般說了,他也不願反駁。上官平不免多了些愁緒,見愛子開心,只好按捺住心緒陪妻兒看那萬里冰封的景色。

    三人累了就在佛龕前休息,餓了就拿乾糧充飢,渴了便撈些積雪來吃了,上官平時不時給孩兒講講中原的典故與人物,一家三口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申酉之時。

    天色已是不早,上官平與妻兒來到塔下,將放火之策講與眾人,雖無人叫好,但好幾人眼中都是讚許之色。

    賀芝仙卻甕聲甕氣道:「雖說此計可行,香蠟火燭得來也易,可出塔必定冒著萬箭穿心之險,誰又能擔此重任,將遼兵屍體搬進塔中?若沒有衣甲,恐怕還未跑出去,大夥兒就變成了刺蝟。」

    眼看生路在前,有誰願替他人冒萬箭穿心之險,眾人盡皆沉默。

    劉充看了看眾人,大義凜然道:「此事干係我大宋滅遼大計,與天下千萬百姓生死相關,不知哪位願到塔下走一遭?如若成功,定是大功一件,哪怕不能流芳千古,也能令江湖英雄另眼相看。」

    賀芝仙背負雙手,在佛龕前慢慢踱著,眾人之中,以他的武功為最,但見生路有望,他也不願為這些後生晚輩冒險,何況他人?

    見眾人都不願出頭,上官平道:「劉師弟,便由我去罷。」

    何凝霜哽噎著叫了聲平哥,她難抑心中悲慟,雙眼淚如泉湧,不想自己所以為之妙計,卻成了丈夫的催命符。

    上官雲見母親流淚,卻還不明白父親將去冒死,好為自己打開逃生之門。

    賀芝仙面露喜色,其餘金城派弟子也鬆了口氣。

    劉充臉上陰晴不定,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上官師兄果然深明大義,他日師弟定將此事如實稟報,為師兄爭得一線生機。」他又對眾人道:「我們便子時放火,眾人以暗器作掩護,讓上官師兄趁亂搶得衣甲。賀前輩,你們稍作休息,我先與上官師兄上塔頂查看週遭地勢,以便出塔後分頭行動,賀前輩可有其他安排?」

    賀芝仙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塔頂,上官平只當多年未見,劉充打算單獨敘舊,他走到窗前,看著那一片朦朧的冬夜景色發起呆來。

    劉充點了三支香,又順手插進了香壇中,他拍了拍手上的香灰,似無意般,道:「不知上官師兄為何事消失了這麼久,連師父臨死也未能見你一面,師兄弟們多番詢問師父,師父都不肯透露你的下落,不料你這一去,竟讓師兄弟們牽掛了十幾年。」

    上官平淡然道:「既然師父不願說,師弟還是不問為妙,恕為兄不敢隨意透露。待日後稟明掌門師兄,這一切自然明瞭。」

    劉充走到窗前,在窗欄上重重一拍,冷笑道:「嘿嘿,你真以為我不知曉當年之事麼?」

    上官平轉頭看了劉充一眼,奇道:「劉師弟從何知曉?」

    劉充不屑道:「當年鬧得人心惶惶,莫非江湖中人都是瞎子聾子?劉某年紀雖小,可要想知曉些許內情,倒也不難。」

    上官平似不大相信,道:「此事並無幾人知曉,便是各派掌門,也甚少明瞭內情,劉師弟此時透露出來,難道不怕招來殺身之禍?」

    劉充哈哈大笑幾聲,又狠道:「怕?江湖中哪天不是腥風血雨,劉某也不是當年的小師弟了,你還想瞞著我不成?」

    上官平不禁心生厭惡,不想再答其言,轉頭看著窗外默然不語。

    劉充微怒道:「上官師兄,你莫非還想將那東西據為已有?」

    上官平正色道:「當年之事並未作成,我又如何據為已有?待回到汴梁,我自會向掌門師兄稟明一切。」

    劉充冷笑道:「嘿嘿嘿,若未得手,這十幾年你為何不回中原?」言罷已拔出劍來,刷地就向上官平頭上斬去。

    這一招近在咫尺,來得突然,但上官平早有所防備,他側身讓過,急退幾步到了塔內,利用佛像左右閃避。他撿了個磬錘當作兵器,仗著十數年苦練,與劉充周旋了十數個回合。可他先前受傷,加之武功不及劉充,數招下來已狼狽不堪。

    見全力之下仍拿不住上官平,劉充不由惱羞成怒,他一腳將如來坐像踢倒在地,又一劍將供桌斬得粉碎,眼看上官平就無處可避。

    上官平揮掌打碎塔窗,縱身躍了出去,劉充持劍緊隨其後。

    塔窗之外就是飛簷,上面雖無多少積雪,卻結了一層薄冰,很是濕滑。

    兩人均一手扶著塔窗,一手持著武器,站在飛簷上拳來腳往、錘劍相交,震得簷上積雪撲漱漱直往下掉。

    劉充長劍佔優,幾招之後上官平手中的小錘就脫了手,他一提真氣,輕身躍起,在飛簷上輕輕一撐,借勢跳到了下一層飛簷之上,劉充緊跟而下。兩人的輕功雖及不上賀芝仙的迷蹤鬼步,卻也算不得弱,兩人你追我趕,忽爾上竄,忽爾下躍,如兩隻大鳥般在木塔上撲騰纏鬥。

    很快,兩人的身影就引來塔下遼兵的注意,有數人竟彎弓射出箭來,只是木塔太高,黑夜中又看不真切,哪裡射得著?眾遼兵乾脆看起了熱鬧,塔下漸漸鼓噪起來。

    賀芝仙聽到鼓噪之聲,只當遼兵就要硬攻,透過窗口一看,卻見遼兵個個仰頭望天,眾人卻被飛簷所擋,看不見上面發生何事。

    賀芝仙率了幾人上去查看,見上官平與劉充爭鬥,不免覺得蹊蹺。他大喝一聲便破窗而出,迷蹤鬼步可謂天下無雙,賀芝仙在這又濕又滑的飛簷上如履平地般,幾個起落就追上了打鬥的兩人。

    追魂叟豈非浪得虛名,上官平的功夫哪及賀芝仙,數招之後,就被扣住脈門。

    劉充暗暗叫苦,但他不敢冒然動手,只好頹然收劍。

    賀芝仙滿臉不愉之色,甕聲問道:「你師兄弟為何爭鬥?」

    劉充不願將秘密透露於人,訕笑道:「賀前輩,我與上官師兄師出同門,多年未見,自然要考校考校武功。」

    事關重大,此事一旦說出來,江湖肯定又是腥風血雨,上官平也不願吐露半分。

    賀芝仙自然不信,他陰著臉道:「你當老夫是三歲小孩子麼?同門考校功夫需得生死相向?」他雖多疑,可當年之事卻知之甚少,一時間也未想到那去。

    劉充怕瞞不過去,便正色道:「事關師門聲譽,未稟掌門師兄,請恕晚輩不便透露。」

    江湖之中,哪門哪派沒點隱情秘聞,打聽人家的門派之事更是江湖大忌,賀芝仙即便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也不得不就此打住。

    賀芝仙不能再追問下去,他沉著臉道:「塔外遼人虎視眈眈,我們此來應州,身負天下大計,切不可多生事端。」

    見此事已搪塞過去,劉充暗自鬆了口氣,他恭敬道:「晚輩知曉。」

    眾人也不在此事上糾纏,各分頭收集火燭清油,以便子時放火。

    上官平本身有傷,這一場惡鬥之後身心俱疲,乾脆到一邊休息療傷去了。

    到得子時,北風已刮得呼呼作響,更覺寒冷刺骨。眾遼兵無處擋風,只得靠牆擠在一起取暖,寺中所積柴薪早已全部取出,熊熊篝火在風中燒得辟哩啪啦,不少人已疲累不堪,在篝火邊就做起了美夢。

    看看時辰已差不多,除放火的幾人外,其餘眾人悄然來到塔底,將擋住塔門的佛像搬開,劉充打聲呼哨,幾人就在塔中放起火來。

    木塔建成多年,本就易燃,加上清油蠟燭,更是借風勢越燒越旺,很快木塔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苗從塔窗也竄出好幾尺去。

    遼兵見到火起,難免驚慌,一邊通報鐵牛兒,一邊尋水龍救火。轉眼間,遼兵已亂成一團,呼聲喝聲不絕於耳。

    時機已到,上官平拉開塔門,閃身而出,遼兵一時竟未發現。很快,上官平就將塔門近處那五六具屍體扔了進去,他一心多拾幾具屍身,好給妻兒也備著衣甲,就返身又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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