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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舐犢情深遭巨變05 文 / 巴山頑石

    遼兵畢竟久經沙場,雖然慌亂,那負責察看動靜的哨兵還是發現有異,隨即上前查看。還未到上官平近前,就知不是已方人馬,一聲呼哨,早有數名箭手持弓射來。

    上官平提起一具屍體擋在身前,就聽噗噗噗響個不停,屍體上已中了好幾箭,他趕緊後退。

    眼見上官平要逃,遼兵們更是箭如飛蝗,饒是上官平左劈右擋,腿上臂上還是中了數箭,左邊小腿更是被一箭穿過,帶出了胡桃大一塊血肉。

    待上官平拖著傷腿回到木塔邊,擋在身前那具屍體早成了刺蝟,他伸腿就要進塔,誰知卻箭如雨下,數十上百支箭翎幾乎同時而至。上官平身上數處受傷,拼了這麼久,已無力再舉起屍體,噗噗噗幾聲之後,他胸口、肋下就被貫穿,塔內的人才將他拉了進去。

    眼見丈夫活不成了,何凝霜撲到上官平身上嚎啕大哭。

    上官平輕輕撫了撫何凝霜的秀髮,強笑道:「霜妹……,我……我不能……陪你到……中……中原啦……」

    何凝霜拉起上官平的手,用臉頰輕蹭著,她哽噎著點了點頭,已說不出話來了。

    上官雲見父親受傷,眼中也含著淚花,問道:「爹爹,你痛麼?」

    上官平看了看懵懂的孩兒,輕輕搖了搖頭,剛想開口說話,嘴角就不住冒出血。

    劉充終究捨不得心中那日思夜想的物事,他蹲到上官平身邊,問道:「上官師兄可有甚要對掌門師兄交待?若信得過劉某,劉某絕不推辭,定然代你傳話。」

    上官平倒想痛罵幾句,但他受傷頗重,一時也說不出話了,他看向另一邊的妻兒,不再答理此人。

    賀芝仙看在眼裡,心中疑惑更多,但他不明就裡,只能冷眼旁觀。

    何凝霜明白劉充所指,她瞪起秀目,恨道:「到死你也不願放過我們麼?就算給了你,只怕你也無福消受。」

    劉充起身走到上官雲身後,扶著其雙肩,冷笑道:「師門有命,還請大嫂諒解,若今日你們不給個交待,恐怕這裡就是你們一家三口的葬身之地。」

    眼見劉充拿孩兒要脅自己,此事已由不得何凝霜了,她雖不望求生,卻不願孩兒受到牽連。何凝霜本就冰雪聰明,更是詭計萬端,她說道:「勿傷雲兒性命,你過來,我說給你聽。」

    上官平躺在地上不能言語,但何凝霜之言,他聽得明明白白,他知妻子已心存死志,趕緊以眼神示意何凝霜萬萬不可。

    何凝霜明白丈夫之意,她眼中全是愛慕之意,看著上官平輕輕搖了搖頭。

    劉充雖疑心有詐,但他日思夜想這麼些年,如今眼看得手,自然不願放過。他將上官雲交給一名金城派弟子,又來到何凝霜旁邊,說道:「這裡人多嘴雜,你且小聲些,說與我一人知曉便是。」說畢就湊到何凝霜面前。

    何凝霜輕聲道:「那秘笈就在……」話未說完,她對著劉充當胸就是一掌。

    劉充一躍而起,趕緊後退數步,他雙手撫住胸口,唉喲唉喲痛嚎不已。他指著何凝霜,咬牙道:「你……你……這毒婦……」

    何凝霜苦笑道:「不知穿心釘的滋味如何?你若敢再逼迫我夫妻,我定叫你毒發身亡。」原來她那一掌暗夾一枚鋼針,藉著掌力已拍入劉充胸膛。

    劉充只道自己已經中毒,頓時感覺胸口除了疼痛之外還又麻又癢,臉上也嚇得慘白,腦門上冷汗直流。

    金城派眾人見狀,都不知如何是好,挾住上官雲那人將其脖頸捏住,只要劉充毒發,上官雲就要立斃當場。

    賀芝仙凝神防備,以免何凝霜再下毒傷人。

    上官平一時激動,不住咳嗽起來,他強打精神看著何凝霜,抬手指著劉充,卻是無法說話。

    何凝霜忍住眼中淚水,拉著上官平的手,柔聲道:「平哥,我懲戒他一番,你不怪我罷。」

    上官平漸漸止住咳嗽,他緊緊握著何凝霜的纖纖玉手,輕輕搖了搖頭,又對她裂嘴強笑。

    劉充痛嚎了一陣,發覺胸口除了疼痛再無異樣,心知並未中毒。他摸索到針頭,緩緩將鋼針拔了出來,只見鋼針長近五寸,雖知無毒,劉充卻更覺胸口疼痛入骨。他惱羞成怒,殺心頓起,惡狠狠地道:「殺了這小雜種。」他抽出長劍,滿臉猙獰之色,揮劍向何凝霜刺去。

    聽得劉充吩咐,那人立即就要動手殺人。

    上官雲危在旦夕,何凝霜急道:「雲兒,『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下一句是甚麼?」她光顧著問上官雲,也未想到避開劉充的長劍,這一劍實實在在紮在她的胸口,連劍尖也從後背穿了出來,眼看就活不成了。

    除劉充之外,金城派其餘弟子都感奇怪,在這生死關頭,何凝霜母子竟念起詩,也不知到底為何。

    挾著上官雲那名弟子本要下狠手,聞言竟愣了愣。

    雖說不明白母親為何在生死關頭這樣問自己,可上官雲反應倒極快,當即脫口而出:「爾其靜也,體象皎鏡,是開碧落。」顯然他們母子時常如此對答,已將幾句詩背得滾瓜爛熟。

    何凝霜對愛子所答甚是滿意,她忍痛將丈夫抱入懷中,含情脈脈地看著懷中的男子,輕聲道:「平哥,你不會怪我罷?為了雲兒,我……」

    上官平憐惜地看著妻子,輕輕搖了搖頭。

    賀芝仙本來一直冷眼旁觀,聽得何凝霜母子對話,他竟如醍醐灌頂一般,心中疑慮豁然明瞭。他心中狂喜,這江湖傳聞他倒曾聽說,可惜一直沒有頭緒,但這兩句話他卻再熟悉不過了。賀芝仙腳下生風,一步邁出,轉瞬間就到了上官雲面前,趁著那名金城派弟子發愣,他揮掌就拍了下去。

    劉充雖想奪人,但他胸口受傷,武功又不及賀芝仙,哪裡還來得及?

    賀芝仙挾住上官雲,兩步橫跨而出,退到塔門後的角落。

    劉充忍痛喝道:「賀前輩無端傷我金城派弟子性命,這是何故?這孩兒乃我上官師兄的骨血,還請賀前輩交與我金城派處置。」

    「哈哈……」賀芝仙哈哈大笑:「放屁!老夫無端傷人性命麼?劉充,少跟老夫裝糊塗,你想瞞天過海,還早得很哪!」

    劉充狠道:「這麼說來,賀前輩打算與我金城派為敵了?」言畢又對金城派眾人示意,眾人紛紛拔劍,將賀芝仙圍住。

    賀芝仙更笑得大聲:「哈哈哈哈,笑話!老夫他日練成神功,還怕你區區一個金城派?就算老夫與整個江湖為敵又有何不可?哈哈哈……」

    劉充措步上前,揮劍就劈,哪知一用勁便牽動傷口,直痛得吡牙咧嘴,他只得忍痛將劍向賀芝仙擲去,再不敢出手。

    其餘金城派眾人不甘落後,各使所學盡往賀芝仙身上招呼。

    賀芝仙右手有傷,左手又拉著上官雲,也無法還手,只憑著迷蹤鬼步與眾人周旋。

    他的武功雖無法睥睨天下,但這套迷蹤鬼步的確可稱天下第一,塔內空間雖小,金城派弟子又多,可這些人卻不能沾得到他半分。

    十數人來來往往,周旋了數個回合,突然轟隆一聲,自上面掉下一座燃著的佛像,濺起大片火星。神龕上那許多香油、蠟燭、紙錢,遇火那還得了,訇的一聲,火苗竄起兩尺來高。再看那佛像下面,一名金城派弟子的腦漿都被砸了出來,紅的白的混成一團。

    看來木塔經不住這大火,已經快要塌了。

    如今久戰不下,還是逃命要緊,劉充毫不猶豫,再無搶奪之心,當即率眾破門而出,塔外遼人早如無頭蒼蠅般亂成一團。

    賀芝仙拉著上官雲也要出塔,可上官雲見母親哭泣,父親倒在地上已不知生死,他掙扎著撲到父母面前,痛哭道:「爹爹……娘……」

    何凝霜拉著愛子的雙手,柔聲道:「雲兒,爹爹媽媽以後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生照顧自己。」她又抬頭對賀芝仙道:「碧落賦神功之線索,全繫於雲兒身上,望前輩能好生待雲兒。」

    賀芝仙看何凝霜以死徇夫,心中也大為感動,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

    何凝霜從頸中取出一塊黑色玉牌,輕輕掛在上官雲脖頸上,說道:「這是為娘的隨身之物,以後想爹爹媽媽了,就看看它罷。」說完已淚如珠落,她輕輕將上官雲往賀芝仙那邊推了推,示意賀芝仙帶著上官雲走罷。

    上官雲死死拉著母親嚎啕大哭,賀芝仙連拉了幾次均未拉動,只得用斷臂夾住上官雲,又將其雙手掰開。上官雲雙手亂抓,雙腳亂踢,口中大叫著爹娘,直欲回到父母身邊。

    賀芝仙抱著上官雲,幾步衝出木塔,外面已倒下了好幾具金城派弟子的屍體,個個身上都插滿了箭羽,但並無劉充在內,想是已經逃出去了。

    遼人已經射殺了不少金城派弟子,多數遼兵都跟著鐵牛兒去追捕劉充等人了,哪料到塔內還有賀芝仙與上官雲?

    賀芝仙藉著夜色,專揀陰暗處向外逃去,遼兵見木塔就要倒塌,已極其慌亂,賀芝仙的迷蹤鬼步使將出來又是極快,眾遼兵只覺得眼前黑影一晃,再看時卻無人影,哪裡能攔得住他?

    一路有驚無險,兩人已來到佛宮寺後不遠的一座小山包,透過茂密的森林,遠遠望去,整個釋迦塔都在夜風中噴著怒火,還能聽見遼兵的呼喊之聲。未多久,木塔火勢大漲,隆隆數聲之後,木塔便轟然倒塌,上官平與何凝霜夫婦也葬身在那火海中了。

    上官雲見木塔倒塌,知曉父母已慘死塔中,直哭得死去活來,如非賀芝仙全力抱著,只怕他也要衝進那火海中去了。

    賀芝仙怕他過於傷悲,損了心脈,失了神功線索,乾脆一掌將其拍暈過去。

    此次應州之行,賀芝仙原本是助金城派剷除金剛門根基,不想卻與金城派反目成仇,中原他是暫時回不去了。他看了看昏睡過去的少年,想到江湖中傳聞已久的神功秘笈已近在咫尺,心中不禁大為快慰。佛宮寺內還有不少遼兵,雖然逃出來時並未遇見鐵牛兒,但過不了許久,遼兵定會到處搜捕,金城派肯定也要找他賀芝仙算帳。雖說劉充等人不足為慮,但金城派中向來不乏高手,近年更是出了幾個了不得的青年俊傑,此地更是不宜久留,賀芝仙將上官雲負在肩上,慢慢向那茫茫密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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