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0不能在一起的真正原因 文 / 莫悠
這一病,君嫵病了很久。
病情反反覆覆,太醫的藥開了一副又一副,前前後後折騰了大半個月才慢慢轉圜。
阿蘭笑呵呵地端著藥碗進來:「長公主這些日子有精神多了。」
君嫵也笑:「是啊,總待在屋裡,沒病也要憋出病來了。」
「那長公主就多走走吧。」
「好。」
阿蘭小心地扶著君嫵到院中坐坐。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僕人送來了一盤精緻的糕點:「長公主,這是大人送來的,說長公主早膳只用了一碗粥,現在想必餓了,請長公主嘗嘗吧。」
阿蘭接過盤子,道:「駙馬還真有心。」
君嫵望著那盤糕點,淡淡地點頭:「嗯。」
病中聽阿蘭說起過,那次她暈倒在宮道上,是王詢抱起她,喚來了御醫。
阿蘭說,她在迷迷糊糊中,一直說著:「本宮不要待在這裡,本宮要回去」
她不願意回花翎的府邸,王詢無奈,只好把她接到他的地方。
生病期間,王詢是衣不解帶地照顧她。不僅親自煎熬,還一勺一勺地餵她喝下,絕不假手於人。
她病得暈暈乎乎,一點也不配合,不願喝藥,即使喝進去也會全部吐出,吐出他滿身都是,他也沒有半點嫌棄。
阿蘭講到這段時,眼眶泛紅:「駙馬他一直守在長公主床前,這些天都沒有合過眼,長公主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他都會第一個驚醒,叫來太醫為長公主診治。長公主有所不知,有一回長公主迷迷糊糊中抓住了他的手,輕聲地說『你不要走』,長公主,你知道駙馬有多開心嗎?可惜」
可惜,她後半句話是——小花,你不要走。
「當時駙馬失望的眼神,連奴婢這個局外人看了都都覺得要心碎了!」阿蘭哭道。
回想起這些,君嫵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內心有什麼地方似乎被輕輕紮了一下。
她最不想欠的就是他的人情。王詢什麼都好,就是
「夫人。」身後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君嫵慢慢地轉身,王詢站在不遠處,一身白袍,纖塵不染,他微微笑著,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擔憂地上前道:「夫人病才剛好,怎麼站在這裡吹風?」
「沒事,本宮沒那麼嬌弱。」她淡淡一笑。
他嚴肅地一張臉:「那怎麼行?萬一再得病了可怎麼好?」說著他飛奔著回去取了一件披風。
「那個」他急急地回來,半舉起著披風,面色紅個透徹。
君嫵適時地替他解圍:「本宮自己來吧。」
王詢低垂了頭,微微咬唇,他忽然往後一步,舉著披風,固執地說:「我來。」
她一愣,點頭:「那好。」
他慢吞吞地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為她披上披風,生怕她是個紙人,一下就破了。
在打上結的時候,他還溫柔地為她理出被壓住的頭髮。一縷一縷,他目不斜視,做得極為認真。這樣的情景,讓君嫵不由地想起了曾也有人,這樣認真地為她理著發。
面上的呼吸漸漸炙熱起來。
他眼眸卻越來越亮,靦腆、激動地低聲喚道:「夫人?」
這聲把君嫵垃了回來,她這才意識到她剛才用怎樣的眼神在望著他。
她淡淡地撥開他的手,走了幾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如今本宮」
「夫人的身子還未痊癒,還需要靜養才是!」他急急脫口。
君嫵還欲開口,王詢立刻接話:「夫人,你身子才有起色,要是冒然換地方,萬一」他別過頭,低啞著聲音說,「要是夫人覺得不便,那我以後就不來打擾夫人,只要夫人不走。」
君嫵輕輕一笑,和往常一樣捏捏他的臉蛋。這段時間辛苦地照料她,他人都消瘦了不少。
「夫人?」他滿眼的懵懂。
「本宮不過是覺得病了這麼久,待在這裡太悶,想出去走走罷了。」
「夫人不是因為介意我娘說的那些話才走的?」他小聲地問。
「怎麼會呢?」
王老夫人來過幾次,她在病中也並非完全沒有只覺,總有那麼幾次聽進去的。
將心比心,她要是王詢的娘,見到兒子滿心滿肺就是長公主長公主的,她也會憤憤不平。尤其是她的兒子還那麼說的:「娘,你別說了,兒子真的很喜歡長公主。」
「我的傻兒!可你明明知道長公主心裡沒有你啊!」
他沉默著,過了很久,他慢慢地、堅定地說:「我喜歡長公主!」
她沒有聽到王老夫人的回答,只聽到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本宮不會介意的,本宮只是想出去鬆鬆筋骨。」君嫵再次保證。
王詢似鬆了一口氣:「那夫人想去哪裡?不如我陪著夫人去?」他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很快又心虛地低下頭。
「你這些天也累了,不如好好休息吧。本宮只是去外面逛逛,不必麻煩你了。」
「可是」
「本宮先回去了。」
「那我送夫人回房?」
「不必了。」
他咬唇,純淨的眼眸是止不住的失落。
阿蘭是見到整個過程的。在君嫵回房後,阿蘭忍不住問:「長公主,這是為什麼?」
「既然無心,又何必白白耽誤他?倒不如讓他死心的好。」君嫵頭疼地揉著眉心。上一回離京前,她以為已經和他說得清清楚楚了,哪裡知道陰錯陽差的,他們居然又撞到了一起。
他照顧她,她是感激的,但感激不能當作是愛。
「那長公主為什麼還要待在這裡?」阿蘭很不解。
君嫵瞥了她一眼:「本宮有說過不搬嗎?」
阿蘭一頓,轉身望向窗外。只見王詢眼神黯然地望向這裡,他一人站在那裡,不知怎的,就有種孤獨的感激。阿蘭低低地歎道,隱隱約約有些為他抱不平了:「駙馬真可憐。」
君嫵神色有了一瞬的動容,很快又恢復如初,淡淡道:「不早了,本宮要就寢了。」
第二天,君嫵帶著阿蘭去散心了。
此次出行,極盡低調。阿蘭知道為什麼,長公主的心病還沒好,不願意拋頭露面,更何況花公公失蹤的消息雖然被封鎖了,但還是有不少知道內幕的人傳了出去,以至於見到了這一幕——閒得無聊的百姓坐在街上,磕著瓜子,嘴裡不停地八卦。
「聽說花公公失蹤了?你說這事奇怪不奇怪?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失蹤呢?」
「我有個親戚在宮裡當差,他和我說啊,連陛下派人去查都沒有結果呢。嘿,這太監還真厲害,說走就走,連個影都不留下!」
一人也好奇地湊了過來:「照你們那麼說,長公主是不是被拋棄了?」
君嫵心裡好似被什麼刺了一下,淡淡地道:「走吧。」
阿蘭心領神會:「是。」
馬車行了一會兒,聊天的百姓換了個話題:「哎,你們聽說了沒?盛國不知哪兒冒出來了一個太子。」
「是啊,這事挺奇怪的。太子不是該從盛國皇帝的兒子中挑選嗎?怎麼太子也能隨便立的?」
「你要是不服氣,大可以跑到盛國去,說不定你也是那皇帝老兒失散多年的兒子呢。」有人打趣。
「我倒是想。聽說皇帝老兒對這個太子委以重任,最近還張羅著要為太子納妃,嘿,你說」
耳中嗡嗡作響,接下去的話,君嫵再沒有聽到了,腦海中反反覆覆來回著這幾字——納妃,納妃
人群中有人喊著:「大人饒命啊。」
那些閒聊的百姓紛紛散去。有腳步聲朝著她的馬車而來。
「夫人。」他猶豫了下,還是輕輕地掀起簾子,「你沒事吧?」
君嫵支著腦袋,聲音透著疲倦:「你怎麼來了?」
王詢的眼睛投向了別處:「我擔心夫人,所以一路暗中跟著夫人夫人放心,那些人不會再亂說話了。」
「你上來吧。」
他眼眸倏染睜大,愣了會兒,面帶欣喜地上車,坐到她對面。他小心地開口:「夫人」
「你都知道了?」她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王詢卻聽懂了,他慢慢地點頭:「嗯。夫人在病中,我不想讓夫人再勞神。夫人,他是」
君嫵當然知道花翎是誰。
那天她從宮中出來時,她就知道花翎的身份了。
他是盛國皇子,不,現在的身份應該是盛國太子了。
當年太后不滿薄姬深受父皇的寵愛,就設計了薄姬與盛國皇帝有私情的傳聞,不知薄姬是作何感想,起初是否認的,到後來居然默認,父皇醋意大起,一怒之下就將薄姬送給了盛國皇帝。
由一國貴妃輾轉他人身下,即便盛皇對薄姬百般寵愛,也免不了史官的非議,和百姓的悠悠之口。薄姬的委屈和不甘,可想而知。
花翎身為薄姬是兒子,自然要替他的母妃出這口氣。進宮,就是為了復仇。
他十年磨一劍。潛入景王府邸,從一小小的太監做起,一步步接近太后。
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釋了。
難怪他會和後宮諸位妃子保持密切的關係。因為他要從中找出當年發生的事。
難怪他事後要殺了那些曾經伺候過的諸子。因為只有死人的嘴巴才不會洩露秘密。
難怪他談論起和太后的關係時,會露出那樣厭惡含恨的表情。因為那是殺母仇人。
難怪他會稱呼那些主子為收藏品。因為他在收集一個一個的證據,直至最後拼湊出一個真相。
難怪那些天,他會急得想走。因為他的秘密就快要揭穿了吧?
難怪
「夫人」王詢的眼底滿是疼惜。
君嫵面無表情地盯著茶杯。
若他只是盛國太子,若他只是一心想復仇,那根本就不足以讓她傷心至此。
而是因為陛下說的那句話——薄姬當年被送往盛時,懷著身孕。這是兩國合議的儀式上,薄姬走到父皇身邊,親口對父皇說的。
這成了父皇一輩子的噩夢。太后當時在侍疾,她親耳聽到父皇臨終之際不停地懺悔:「朕不知道你懷了朕的孩子,不然朕也不會薄姬是朕對不住你。」
也就是說,她和花翎,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這輩子是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心口一悶,透不過氣來。
她彎著腰,想大口大口地呼吸。王詢忙起身,半抱著她,輕聲地安慰著:「長公主,不要再難過了。」
也不知怎麼的,她只覺這句話讓她卸下了所有的偽裝,她不顧一切地撲入他懷中,緊緊地拽著他的衣袖,顫抖了會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