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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改變伊始 文 / 月染荼蘼

    糾結的籐蔓像一張緊密的羅網,將網中相擁的兩人緊緊的網羅在其中,籐蔓之上素色的花瓣一片片從空中飄落,撒在兩人的身上,構造出一幕唯美到讓人不忍破壞的美景。

    突然,其中的一人緊逼的雙眸微動,纖長弱蝶的雙睫微微扇動,掙扎了好一會才總算徹底睜開。

    模糊的視線輕晃了好幾下才總算徹底的固定了下來,稍稍一動,自胸口與腰身處的疼痛便令漓洛難忍的蹙起了眉頭。

    疼痛讓她略顯混亂的理智迅速回歸,她只記得自己被地獄血犬打中受了重傷,失去意識的那一瞬,赫連景芝將自己擁進了懷裡,跟著自己一起從懸崖上掉了下來,還替自己擋住了下墜的痛苦。

    視線略一上移,入目便是自己所想之人熟悉的面容。漓洛一怔,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的觀看這個男人。

    猶如希臘神話中神邸一般完全的面部輪廓,修長的細眉,狹長的鳳眼,每次微微瞇起之時總能讓人不寒而慄。堅挺的鼻子之下是一雙淡淡的薄唇,猶記得他抿起輕勾之時,那份溫婉妖嬈竟是比那最美的妖姬都不遑多讓。這樣的一個男人確實有讓各種不同的女人為其瘋狂的資本。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卻願意在自己身陷危險的那一瞬,毫不猶豫的擋在自己的面前,抱著自己一起掉下著危險的深淵。漓洛的手指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順著他的臉頰描摹了下去。

    無法忽視掉下來的那一刻,他將自己擁入懷中的溫暖,更無法忽視與這個人相處的過程中,他對自己的不同以及自己的改變,這個男人已經漸漸能夠影響到自己,而自己卻不知道如何去正確的面對眼前之人。

    明明以為自己今生都不可能對任何人動心,卻不想為了眼前之人一再動搖,她究竟該怎麼辦?

    漓洛兀自糾結,完全沒有發現令她為難之人早已醒來,及至自己還摸著他臉頰的手被握住,漓洛才猛地回神,嚇了一跳。

    「漓兒對於自己看到的可還滿意?」熟悉的調笑聲從頭頂傳來,胸口處的起伏讓漓洛不用抬頭便能感到對方的喜悅。

    漓洛難得的有些惱羞成怒,掙扎著便要起身,卻發現赫連景芝的手竟然至始至終都緊緊的攬在自己的腰身之上。

    「放開。」漓洛冷著臉喝道。

    「若是我不放呢?」赫連景芝言笑晏晏的答道,漓洛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你……」漓洛剛要動怒,胸口的疼痛越發的明顯了起來。

    一直注視著她的赫連景芝自然也發現了她的不適,收起了調笑的心思,放開她的腰身,扶起她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漓洛搖了搖頭,掃視了四週一眼問道:「這裡是?」

    「火山岩下面。」

    「火山岩的下面?」漓洛狐疑的掃了一眼包圍著他們的籐蔓,火山岩的下方會是這般樹木叢生的地方?

    看出漓洛的疑惑,赫連景芝微微一笑:「這片網狀的籐蔓是你帶來的。」

    「我帶來的?」漓洛一怔,臉上的疑惑越發的深了。

    「這個東西……」赫連景芝將緊握的右手伸到漓洛的面前,緩緩地攤開,一塊晶瑩剔透的羊脂白玉立刻映入漓洛的眼簾。

    漓洛的面上掠過一抹驚喜,一伸手便將白玉搶了回來。

    「怎麼會在你的手上?」

    「你掉下來的時候,從手裡甩出去的,玉上面沾了你的血,好像出了點反應。」赫連景芝指著白玉上面已經乾涸的血跡低聲回道。

    漓洛低頭仔細看去,發現白玉的上方確實有幾滴原本沒有的血跡,靠近中間血玉的裂痕,剛才倒是沒有發現。

    漓洛擰了擰眉道:「你的意思是,因為我的血濺在這塊玉上,才使得這裡長出了植物?」

    「若是我當時沒有看錯的話,確實如此。」

    那個時候兩人從懸崖上落下,漓洛失去了意識根本無法自救,他又抱著漓洛,即便騰出手來也不可能保證兩人毫髮無損。

    就在他以為兩人凶多吉少之時,漓洛手中的白玉卻掉了出來,落地的一瞬,下方原本堅固的土地突然萌生出一棵棵青色的樹籐。那樹籐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向周圍蔓延,一下子覆蓋住了他們下落的地方,在最後的時刻將他們兩人包裹了進去。

    漓洛緊握著手中的白玉,許久才悶聲說道:「這塊玉是我娘留給我的,找我爹的唯一線索。」

    赫連景芝微怔,摸著下巴思索道:「你可曾想過,你是逆天血脈,你的娘親是人類,那你的爹爹……」

    漓洛沉默了下來,她不是沒有考慮過此事,但是這個異世的非人類比人類還多,她唯一的線索只有這個塊玉,大海撈針她只能碰碰運氣。

    等等!漓洛像是捕捉到了什麼一般,猛地抬頭看向赫連景芝:「你懷疑我的爹爹與精靈一族有關?」

    上古七族之中唯有精靈一族具有操縱植物的力量,自己的血濺到了這塊羊脂白玉之上,竟然能夠有令久旱逢春的效用,那她的血脈可不可能是……

    赫連景芝沉吟了一聲道:「不排除這個可能。」

    漓洛蹙眉冷道:「我來月宴的目的便是為此,若真是如此……」她豈不是走錯路了?

    「這也只是我們兩人的猜測而已,若真要確定還得親自前往梵降一趟。現在我們陷於此處不見天日,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想辦法保存體力,早日出去才是。」

    漓洛點了點頭,將玉放進懷中收好,環視了四面一眼道:「這裡四面懸崖陡峭,周圍到處都是岩漿,我們要從哪裡出去?」

    「如若夜他們能夠逃脫,定然不會棄我們於不顧。若是他們沒能逃離,我們也不能在此束手待斃。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你的傷。」

    「一點皮肉傷,沒什麼要緊。」漓洛冷著臉就想要起身,從來只靠自己的人不習慣依靠別人,更不習慣成為別人的絆腳石。

    陡然起身,還來不及站穩,視線便是一晃,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往前傾去。不意外的落進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手臂被猛地扯住。

    手臂處傳來的疼痛讓漓洛蹙起了眉頭,有些慍怒的抬頭低吼道:「你幹什麼?」

    入目卻是赫連景芝帶著幾分擔憂和憤怒的面容:「是你要幹什麼?受了傷就給我好好呆著,我可不想自己用命救回來的人待會到在我的面前。」

    「誰要你……」漓洛剛想反駁,就被赫連景芝眼中越發厚重的陰冷與掩藏在怒火之下的擔憂給定住,口中的話轉了轉之後終是嚥回了肚子裡。

    赫連景芝吼完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又看了一眼默默低下頭去的漓洛,輕歎了一口氣,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一聲不甚和諧的聲音從兩人的身下傳了出來。

    漓洛臉色微紅,不過也只是一瞬。快速的掙脫赫連景芝的手,低聲道:「我出去找點吃的。」

    赫連景芝怔了怔,恢復了初時的微笑道:「你有傷在身,在這等著,我去找。」說完將漓洛往籐蔓上一按,抄起一旁的一根小籐蔓,便走了出去。

    漓洛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眼中瀰漫著幾分複雜,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子照顧。被人管束被人關心,這都是自兩世的父母去世之後便再也不曾有過的。

    不可否認,這樣被人在乎的感覺並不壞。漓洛咬了咬唇,決定將剛才那因為意外而有些混亂的心緒暫時拋開。

    地獄血犬那一擊打在她的腹部,只要稍稍一動肚子便能感到一股子悶痛,確實沒辦法立即起身。

    明白這一點的漓洛有些懊惱的盯著籐蔓之外的火山岩,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籐蔓邊緣的一簇簇小紅果之上。

    一聲聲嘰嘰咕咕的響動,腹中的飢餓感愈甚,漓洛嚥了嚥口水,終究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摘了幾顆,緩緩地吞進口中。

    能夠被自己的血催生出來的果實,應該不至於有毒吧。事實證明,某個危機意識很強的前特工,某些時候對待某些事情,終究是太過蠢萌了。事實還證明,有些話可以亂說,但是有些東西是不可以亂吃滴。

    赫連景芝一回來便見漓洛趴在地上,神色痛苦,心臟瞬間漏了一拍,手中的食物全掉到了地上。

    「漓兒!」赫連景芝慌忙上前扶起漓洛,一貫談笑自若的臉上滿是無措。

    漓洛渾身發軟,柔若無骨的窩在赫連景芝的懷中,連眼皮都不太抬得起來。

    「漓兒?」赫連景芝一聲聲擔憂的喚道,卻不知道從何下手。

    「滾……滾開,別碰我。」漓洛低聲喘息著,咬得下唇滲出了鮮血才稍稍喚回了幾分理智,微一抬頭便看到赫連景芝的臉,讓她慌亂之下,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他推開。

    赫連景芝一時不察被她推得後仰,蹲坐在地上怔然的望著隨之軟倒的漓洛,終於發現了異樣。

    趴伏在籐蔓之上的漓洛,臉色嫣紅,虛弱的低喘中像是壓抑著什麼,剛才驚叫的那一聲也不若平時的冷厲,而是帶著幾分沙啞。一雙水潤的眸子像是浸了一層水般迷茫的望著他,就像是……

    視線往邊上一移,幾顆紅彤彤的果子映入眼簾,赫連景芝一怔,伸手取過其中一顆,仔細瞧了瞧,臉色丕變。

    「漓兒,你吃了這些果子?」赫連景芝瞪大了眼睛問道。

    漓洛咬了咬唇,竭力保持神智的清醒,艱難的點了點頭。

    赫連景芝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後全都化為了一聲歎息。

    伸手撫上漓洛的臉,卻被漓洛一掌拍開:「別……別碰我!」

    「漓兒,讓我幫你。」

    「我說了……別碰我!」漓洛咬著牙往後縮去,渾身火燙的溫度,讓她有種置身岩漿之內炙烤的錯覺,怎麼可以就這麼妥協,怎麼能夠就這麼認輸,她不甘,絕不可以!

    清淺的歎息在漓洛的耳邊迴盪,越來越模糊的視線使得眼前的一切都搖晃了起來,掙扎漸漸變得無力了起來。

    朦朧之中只依稀聽得到那人溫柔而寵溺的輕喚:「漓兒,漓兒,我在。」

    身體好像脫離了自己的掌握,被什麼緊緊縛住,起起伏伏,漸漸令她失去了知覺,心卻因為那一聲聲近乎呢喃的輕喚而平靜了下來。

    伸手擁住那人寬厚的背,漓洛聽著那磁性的聲音慢慢閉上了眼睛。

    滴答一聲,月宴宮外一處古色古香的院落之中,滿桌豐盛菜餚的面前,三人端坐於前。邊上的僕從正往三個人的杯中傾倒著美酒,澄澈的酒釀映照出三人各自不同的表情,一桌子人各懷心思。

    剛一倒完酒,慕容哲便揮手讓屋內伺候的丫頭奴才們全都退了出去,微笑道:「太子殿下,這便是臣那最小的妹妹——慕容熙,熙兒,這位乃是當朝的太子殿下。」

    慕容熙正盯著桌下的錦帕發呆,陡然聽到慕容哲的低喚,怔了一怔,慌忙起身盈盈一拜道:「臣女慕容熙見過太子殿下。」

    頭上傳來一聲清的男聲:「慕容小姐不必多禮。」

    禮還未鞠成,已被對面之人扶起,慕容熙臉色一紅,抬頭看去,卻是一位相貌俊秀的少年,只可惜她心有所屬,注定不可能對眼前之人動心。

    赫連景軒上下打量著低著頭的少女,膚如凝脂,面若桃李,雖非傾城絕色,卻也是難得的清秀可人,一點都不似慕容哲那般狡黠,心中倒是對慕容哲當初提出的那個條件少了幾分反感。

    就著赫連景軒的手重新落座,慕容熙不著痕跡的將手抽了回來。赫連景軒只道女孩子害羞,也不覺著什麼,倒是越發覺得慕容熙單純可愛。

    慕容哲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唇角微勾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太子殿下莫怪,小妹長居深閨,不曾見過什麼生人。冒犯了太子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慕容兄此言差矣,令妹端莊得體,進退得宜。慕容兄有妹如此,實該欣慰。」赫連景軒的目光流連於慕容熙的身上,暗含深意的說道。

    慕容哲面上一喜道:「能得太子殿下一聲讚許,乃是舍妹莫大榮幸。臣這個妹妹啊,打小便被爹娘嬌養在家中,外面的那些彎彎繞繞都不曾接觸過,倒是少了幾分外面女子的獨立。」

    「慕容兄這話孤可不贊同,姑娘家若是太過獨立也不好,孤看慕容姑娘性子謙和溫柔,倒是比外面那些庸脂俗粉超塵脫俗了不少。」赫連景軒的目光直勾勾的定在慕容熙的身上,看得慕容熙有些尷尬與懊惱。

    慕容哲眼中掠過一抹得意,面上卻裝出一副愁苦模樣,幽幽一歎道:「世人若也能如太子殿下一般明理便好了。熙兒從小在臣身邊長大,受盡寵愛。如今年歲漸大,臣實在不放心將這個妹妹交給不懂得愛惜她之人。殿下年紀也不小了,臣看若是殿下不嫌棄的話……」

    慕容哲話還未說完,一聲響動打斷了他未完的話語。

    兩人同時望去,便見慕容熙臉色漲紅的擦拭著桌上翻倒的酒液,低聲道:「哥哥,太子殿下,熙兒剛才喝了點酒,有些不適,想出去走走。」

    兩人盯著慕容熙紅透的脖頸,相視一笑。

    「去吧。」

    慕容熙如獲大赦,朝著赫連景軒低頭一拜便快步走了出去。

    眼見著赫連景軒的目光緊隨慕容熙而去,慕容哲低聲輕咳喚回他的神智,微微一笑道:「殿下對臣的這個妹妹感覺如何?」

    「你都看到了,何必再問。」赫連景軒端起桌上的美酒輕抿了一口,心思卻全然不在美酒之上。

    「那殿下當初答應臣之事?」

    赫連景軒頓了頓道:「赫連景芝真的死了?」

    剛走出門外深呼出口氣的慕容熙聽到裡面的談話,渾身一僵。腳下一頓,竟是往門外躲了過去。

    「死了,我親眼看著他抱著那個跟在他身邊的小子掉進火山岩裡面的,火山岩之下全都是灼熱的岩漿,他們不可能生還。」

    「他身邊的那個小子?穿白衣服的那個?」赫連景軒挑眉問道。

    「是啊,那小子被我的血犬拍了一掌。若無意外,沒有生還的可能,赫連景芝倒也真性情,一個小侍衛,值得他把命搭進去。」慕容哲不屑的哼了一聲。

    屋外的慕容熙臉色一變,伸手摀住了自己的嘴才忍住了到口的驚呼。他們口中的那個白衣少年,難道是……

    「赫連景芝的心思向來難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赫連景軒口中飄出的話語帶了幾分戾氣。

    接下來兩人的對話,慕容熙已經聽不真切了,腦中不斷迴旋的只有一個念想。

    那個人死了!唯一一個令自己心動過的人死了,被自己的哥哥夥同裡面那個卑鄙小人用卑劣的手段害死了!

    慕容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雙手死死的握緊,幾乎掐出血來。許久,慕容熙才像是找回了理智一般,正好看到前面的一名小廝捧了一瓶珍藏的美酒過來,走上前去接過道:「我送進去就好。」

    那僕從愣了愣,低著頭應了聲是,轉身離開。

    慕容熙深吸了口氣,捧著酒壺走了進去道:「剛從外面取來的松陵太白春酒,殿下試試合不合口味。」

    赫連景軒和慕容哲一見慕容熙回來,立刻止了話頭,聽到慕容熙的話,更是受寵若驚。

    慕容熙為兩人倒了酒後,也不若一開始的那般拘束,漸漸的開始插進了兩人的對話之中,一場宴席賓主盡歡。

    慕容哲和赫連景軒算是敲定了慕容熙的終身大事,大喜之餘卻沒有發現,宴席之上,掩藏在慕容熙眼底深處的那份寒意。更不知道,一個沉靜的女子一旦瘋狂起來,遠比那些看似彪悍的女子來得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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