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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異變叢生 文 / 月染荼蘼

    「秋娘?」漓洛不解的呢喃了一句。

    赫連景芝微低著頭,看著那只在自己面前垂死掙扎的手,雙眸幽深,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秋娘是景芝的母后,月宴前皇后。」驚訝於赫連青鋒竟會認錯人,赫連青佩低聲解釋道。

    漓洛雙眸一凜,眼中劃過幾分冷然,轉過頭去小心翼翼的瞧著赫連景芝的臉色。

    許久,才聽得赫連景芝低聲吐出一句話來:「皇叔,我想跟父皇單獨談談。」

    赫連青佩一怔,低頭看了一眼赫連青鋒,卻發現他的眼中只有床前的赫連景芝,又憶起剛才楚瀟然的話,低歎了一聲道:「我在外面等你。」

    漓洛轉身也想出去,卻被赫連景芝反握住了右手。

    微訝的抬頭,卻發現赫連景芝並沒有看著她,而是盯著床上之人,不言不語。

    輕歎了一聲,無奈之下漓洛只能招手讓楚瀟然跟著赫連青佩先出去。

    楚瀟然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了兩遍,終於點了點頭,朝著漓洛打了個手勢,跟著赫連青佩走出了房間。

    吱呀一聲,大門開啟又關上,瞬間,房內便只剩下了面色各異的三人。

    「秋娘……」赫連青鋒還在低聲喚著赫連景芝母后的名字。

    漓洛感覺那握著自己的手猛地收緊,之後又緩緩放開。赫連景芝上前走了一步,低聲道:「我不是秋娘。」

    低沉磁性的男聲赫連青鋒渾身一僵,怔怔的望著赫連景芝的臉呢喃道:「你是……景芝?」

    赫連景芝低低的笑了起來,那笑中滿是對這個闊別十年的父皇濃濃的嘲諷:「父皇還能記得我的名字,真是讓我感動不已。」

    渾濁的雙瞳倒映出赫連景芝怨恨的眉眼,赫連青鋒臉色一變,原本就蒼白的臉更是血色褪盡:「景芝,父皇不是……」

    「父皇?」赫連景芝冷笑著打斷赫連青鋒的話語,諷刺道,「從你對我產生不該有的念想的那一刻,從我離開月宴的那一刻,我便沒有什麼父皇了。我只有一個母后,一個被你逼死的母后!」

    赫連青鋒臉色鐵青,倒抽了一口冷氣,差點當場背過氣去。

    艱難的深吸了幾口氣,赫連青鋒才低聲辯駁:「不是的,不是的,朕只是太愛你母后了,才會鬼迷了心竅……」

    「愛我母后?愛她你會逼死她,那我寧願你從來不愛她。她從來沒有愛過你,都是你,是你逼她的。」

    赫連青鋒聞言沉默了片刻,爾後漲紅了臉大吼道:「朕是皇帝,朕是真命天子,除了有誰能夠配得上你的母親?

    「皇帝很了不起嗎?皇帝就能不顧他人意願強搶民女,皇帝就能草菅人命而不受到任何的懲罰?」

    「朕沒有,當年是你母親想不開,是她辜負了朕……」

    夠了,我看夠你虛偽的嘴臉了,就因為你的這份自以為是,就因為你的這份沒有擔當。一遇到事情就退縮,將責任全都推到別人的身上,才會害死了我的母后。你……真是讓我噁心。」赫連景芝盯著赫連青鋒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咬牙切齒的低吼道。

    赫連青鋒臉色一變,失神的呢喃道:「朕是皇帝,朕迫不得已,朕是愛著你娘的,朕……」

    「呵呵,就為了你那所謂的皇位,你犧牲了我娘,還虛情假意的記掛了她這麼多年,為的不過是彌補你心中的愧疚,你心底有鬼。如果你真的深愛著我的母后,那麼母后死後的幾年,你的身邊來來回回的那些鶯鶯燕燕又作何解釋?」赫連景芝步步緊逼,嘴角扯出一抹殘酷的弧度。

    「你從來都不知道真正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憑什麼讓別人回過頭來愛你。你後宮三千,到最後有哪一個人是真正愛你的?真讓人可憐,但…這都是你自找的。」

    「赫連景芝毫不留情的嘲諷令赫連青鋒臉色大變,一雙眸子無神的望著前方,口中喃喃自語的辯駁,心中想的卻是這皇宮之內的女子有多少人是為了平衡朝中勢力所娶,又有多少人是為了富貴榮華才待在自己的身邊?

    赫連景芝眼見著赫連青鋒被自己逼得不斷後退,痛快之餘心中卻不由得升起一抹空虛。他籌謀十年就為了今日能夠有資本肆意羞辱這個男人,但當他真的做到了,卻又覺得有什麼被生生的奪走了,沒有半分的成就感。

    即便將這人踩在腳下,自己的母后也不可能再活過來了,即便將月宴收歸囊中,自己這些年所受的苦痛也不可能一筆勾銷。曾經自己拼盡一切都想得到的皇位,此刻卻覺得分外的冰冷,因為那個地方只有自己一人。

    「咳咳……」低聲的輕咳喚回赫連景芝的神智,渾身一顫,赫連景芝才想起身後還有一人在等著自己,自己並不是一個人。當年母后沒能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這隻手他不會再放開,不會再讓身後之人有離開自己的機會。

    「皇上?你所擁有的東西也不過這個皇位,若是沒了這個皇位,你還剩下什麼?」赫連景芝俯下身子凝視著赫連青鋒的臉,清楚地看到他的瞳孔微微一縮。

    訝然從赫連青鋒臉上一閃而過,並未停留太久,語氣更是平靜地可怕:「你想要這個皇位?」

    沒想到他這麼平靜,赫連景芝眉頭微擰,直起身來,並不回答。

    赫連青鋒卻像是得到了答案,微微閉上眼睛低聲苦笑:「那封遺詔青佩給你看過了吧。」

    赫連景芝不置可否,赫連青鋒只顧自的說了下去:「這個皇位朕本就希望留給你,當年若非發生了那件事情,朕也不至於將你……」

    「當年之事我不想再提。」赫連景芝冷聲打斷他的話,眼中陰冷一片,「你以為送給我這個皇位,我就會原諒你?如果是的話,我只想說你太天真了,月宴的皇位即便你不給我,我也有本事自己得到。」

    「朕知道,你的能力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赫連青鋒深深地看了赫連景芝一眼,低聲道:「朕只是想下去的時候對你母后有個交代,至少朕和她的孩子比任何人都要好,都要優秀。」赫連青鋒黯淡的雙眸之中忽然迸射出星辰一般的光芒。

    漓洛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忍不住上前握了握赫連景芝冰涼的手,低喚道:「赫連景芝。」

    赫連景芝因著漓洛的輕喚臉色稍霽,剛想說點什麼,卻見床上之人瞪大了雙眸,一雙眸子直直的望向前方,望向……他的身邊。

    「葉赫,竟然是葉赫。天意,天意啊……」赫連青鋒盯著漓洛忽然激動了起來,一雙眸子死死地定在漓洛的身上,伸出手去想去抓她。

    赫連景芝上前一步,蹙著眉頭擋住赫連青鋒,一臉戒備。

    漓洛也察覺到了事情的異常,放開赫連景芝的手剛想上前細問,雙眸卻猛地瞪大。

    床上癱著的男人口中開始一口一口的偶出鮮血,大量的染紅了華貴的被單,低聲咳嗽著。

    漓洛上前想要扶住他,卻聽得外面傳來一聲喧嘩。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爾後響起門被推開的聲響。兩人同時一怔,轉過身去。

    砰地一聲,陶瓷的碎片散了一地,床榻上的人臉色蒼白,一雙褐色的雙眸之中卻滿是怨毒。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想讓孤原諒她?好啊,你讓孤在你身上戳一刀,孤也跟你說聲對不起,這事一筆勾銷如何啊?」赫連景軒接過遞到他面前的湯藥,便往慕容哲的身上砸。

    慕容哲也不惱,往邊上巧妙一側,躲過那滾燙的湯藥,低聲道:「太子殿下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究竟是誰欺人太甚?今日是孤被戳了一刀,反倒要被你說教不成?沒什麼好說的了,交出你妹妹,否則孤會讓魔族付出代價,妹妹與魔族,孤相信慕容兄知道如何取捨。」

    慕容哲雙眸一凜,掃了四面侍候的宮女太監一眼,低聲道:「太子殿下想要過河拆橋只怕也要看看,現在有沒有這個實力。」

    赫連景軒剛剛喘勻的氣再次升了起來,雙眼冒火,剛想說讓人將眼前之人拖下去便聽得慕容哲悠悠的吐出兩字:「遺詔。」

    赫連景軒猛地一噎,雙眸瞪大到了極點,盯著慕容哲臉上那不像是開玩笑的表情。赫連景軒猶豫了下,揮手讓房內的宮女太監全都退了出去。

    「你剛才說遺詔?父皇還在人世,孤也從未聽過父皇提及什麼遺詔,你是從哪聽來的這等謠言?」赫連景軒一見房內只剩下兩人忙焦急地問道。

    「殿下沒聽過不代表沒有。」慕容哲恢復一貫的穩重,看著赫連景軒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微微笑道,「前兩日我讓人去盯著那些與殿下作對的幾位大臣,無意間發現近來西南王與丞相走得很近,更有傳言西南王的手中還握著一份皇上親手所書的遺詔,遺詔上面明言……讓前太子殿下赫連景芝即位。」

    碰的一聲,赫連景軒床邊的架子被大力推倒,氣憤到了極點的臉上青筋暴起,分外猙獰:「父皇都快死了,死了!竟然還心心唸唸著那個賤人,孤有哪裡比不上他,就因為他的母后是皇后,父皇就事事偏著他!孤不服,不服!」

    赫連景軒的雙手錘著邊上的床柱,悶聲作響,慕容哲靜靜地看著他發洩完才出聲道:「殿下準備如何應對?」

    「應對?」赫連景軒渾身一僵,抬起頭來,雙眸因為太過激動而泛紅,「他都死了,給死人寫的遺詔,再怎麼有理也翻不出什麼浪來,因為他死了,死了!」

    赫連景軒的低吼並沒有影響到慕容哲,微微蹙了蹙眉,慕容哲扯出一抹笑意:「即便赫連景芝已經死了,在這樣的非常時期,若是有人拿這封遺詔說事,或是有人篡改遺詔……」

    赫連景軒雙眸一凜,盯著慕容哲的眼中劃過一抹了然:「你這是在威脅孤?」

    「太子殿下說得這是什麼話?我們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這封遺詔若是流傳出去,於你於我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赫連景軒雙眼微瞇:「你想讓孤放過慕容熙。」

    「熙兒也是**人所惑,還請太子殿下再給她一次機會,臣會將她帶回去嚴加管教。」慕容哲淡然以對。

    赫連景軒臉色微沉,一張臉上風雲變幻,半晌才稍緩下來道:「這樣的事情孤不想再發生第二次。」

    慕容哲知道他這算是鬆口了,微微一笑道:「自然。」

    兩人對視了一眼,一室的硝煙頃刻消散於無形,彼此的笑臉之下都暗含著兩人不同的野心。

    表面上看似恢復如初,實際上留下的裂痕卻比任何人都要嚴重。

    就在兩人相談甚歡之時,一個侍衛突然從外面闖了進來。

    赫連景軒臉色一變,剛想訓斥便被那侍衛的話驚住。

    「啟稟太子殿下,有人闖入乾正殿。」

    「什麼?」赫連景軒陡然挺直身子,差點扯開好不容易包好的傷口,痛得他臉色一白,「你們是幹什麼吃的?孤不是說了,連一隻蒼蠅也不能放進去嗎?誰進去了?」

    那侍衛一臉惶恐的低著頭回道:「聽裡面的侍衛說,半個時辰之前,皇上身邊的首領公公康公公將殿內所有侍候的宮女太監都趕了出來。外面監視的守衛見此驚覺有異,便擅自進了裡面瞧瞧情況,卻不想再也沒有出來。奴才懷疑裡面已經混了人進去,遂趕緊前來稟報殿下。請殿下定奪。」

    赫連景軒面沉似水,沉思了片刻之後才道:「給孤更衣,孤親自過去瞧瞧。」

    「殿下,你的身體……」慕容哲蹙眉提醒。

    「死不了。」赫連景軒冷哼一聲,抽過一件衣裳邊往身上套。

    赫連景軒和慕容哲領著隊伍走進乾正殿之時,外面已經草木皆兵的圍了不少侍衛,一見兩人過來立馬讓出一條道來。

    「怎麼回事?」赫連景軒挑了挑眉,沙啞著聲音問道。

    「啟稟殿下,蘇統領帶了一隊御林軍進去裡面多時,到現在都不曾出來。」為首的一名侍衛上前回道。

    蘇統領蘇兆澤是赫連景軒手下最受信賴的一員大將,武功高強人高馬大,因為倍受赫連景軒的信任才被指到此處守衛乾正殿。

    一聽是蘇兆澤出了事,赫連景軒臉色有些微變,掃了戰戰兢兢地眾護衛,低聲說道:「讓一隊人馬在外面候著,一隊人馬隨孤進去。」

    「是。」

    「殿下你要親自進去。」

    「怎麼?慕容兄不願與孤一同進去?」赫連景軒挑了挑眉,滿臉的倨傲。

    慕容哲雙眸微冷,面上卻還帶著笑意:「樂意之至。」

    「太子殿下,您怎麼來了?」康海一抬頭便見不遠處燈火通明。

    不多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而繁雜的腳步聲,忙揮手讓身後之人進去報信,自己則迎了上去,朝著來人恭敬的笑問道。

    「康公公,你不好好在父皇身邊伺候著,站在這外面幹什麼?」赫連景軒掃了一眼四面,除了眼前的康海以及康海身後那幾個低著頭的侍衛,倒是沒有什麼可以人士,但正是因為如此,卻令赫連景軒越發覺得可疑。

    「皇上已經睡下,未免驚擾到皇上,奴才便出來守著,皇上若有什麼事情吩咐,奴才也好早早知曉,進去伺候。」康海彎著腰低聲笑道,盡力拖延時間讓裡面的人有所準備。

    赫連景軒微微瞇起雙眼,冷笑道:「孤看公公守在這裡不是等著聽裡面的人消息,而是等著給裡面的人送消息。慕容兄……」

    話音剛落,一根鋒利的長針已經劃破空氣直接朝著康海射了出去。康海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只覺得勃頸處一陣寒意襲來。

    就在他以為自己難逃一劫之時,一股強勁的拉力扣住他的手腕,將他往後拉去。

    銀針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看看掠過康海的脖頸,刺進邊上的柱子之上,發出一聲悶響。

    「是你!」赫連景軒看清拉開康海那人的面容,不由得退後了幾步,身後的那些侍衛慌忙上前擋住赫連景軒。

    慕容哲微瞇著眼上前一步,望著上前擋住康海的夜晗,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的笑意:「慕容彌夜,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出現。」

    「慕容族長錯了,我不叫慕容彌夜,慕容彌夜早在十幾年前便被你親手殺死了,你忘記了嗎?」夜晗冷笑一聲,睨了他一眼,不動聲色。

    「不管你是誰,當年我能殺你一次,今日便能殺你第二次。」慕容哲赤色的雙眸在月色的映照下越發通紅,盯著夜晗的目光好似看著一隻即將掉進羅網的獵物。

    「打狗也要看主人,慕容族長要殺他,也該先問下我的意思?」清冽似水的聲音磁性溫和,卻讓外面的兩人臉色同時一變。

    「不可能,不可能。」赫連景軒煞白著臉向後退了兩步,若不是有侍衛上前扶住,只怕已經軟倒在地。

    慕容哲眼中也掠過一抹訝異,但很快的這抹訝異便成了更為危險的惱火。

    緊閉的大門緩緩開啟,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之下,西南王緩緩走出,爾後兩個少年緊隨其後,慢慢的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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