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便宜師兄 文 / 月染荼蘼
「請問…你知道青雲山在哪嗎？」不甚繁華的街道之上，一少年立於原地，逮到人就問同一個問題。
接收到一個個漫步經心的搖頭、周圍人越來越怪異的眼神，以及身後時不時投來的冷凍視線，楚瀟然表示壓力山大！
「公子，時辰不早了，我們先找處客棧歇下吧。」歐陽月夏看了眼頭頂上已經當空的日頭，低聲說道。
漓洛看了一眼精神都有些奄奄的兩個娃，終於大發慈悲的點了點頭，令楚瀟然差點感動得淚流滿面了。
「前面就有間客棧，主子我們先過去用個午膳再找吧。」歐陽月夏環視了四面一眼，低聲提議道。
「好呀好呀，走了這麼久肚子都扁了。」不等漓洛回答，楚瀟然已經激動的湊了過來。
漓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定的丟下兩字：「飯桶。」
楚瀟然臉上的笑意一僵，整個人原地碎成了一片片，口中還呢喃著漓洛臨走前的話語：「他說我是飯桶！他說我是飯桶！」
幾人沒有搭理他，找了家客棧落座，直到幾人點完菜，楚瀟然才總算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慢悠悠的從客棧外尋了過來。
「啊，有我最喜歡的燒雞。」楚瀟然原地一蹦，就要往桌上的烤雞撲去，卻在最後幾公分處被一雙憑空出現的筷子給鉗住。
「公子，你這是幹什麼？」楚瀟然望著筷子盡頭的漓洛，僵著身子問道。
「自己點去。」漓洛毫不留情的拒絕。
楚瀟然淚目了，內心狂躁，不帶這麼欺負人的！面上卻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默默垂淚又去點了一隻烤雞。
漓洛放下筷子，端起桌上的茶杯剛想抿上一口，桌面忽然被輕輕敲了一下。
漓洛抬頭望去，卻見一名丰神俊朗的少年正言笑晏晏的看著自己，一雙漂亮的三角眼中星光點點，分外柔和。
「公子，客棧之中已經沒了空位，方便讓我借座一會嗎？」少年揚唇一笑，周圍儘是暖意。
漓洛環顧了四週一眼，才發現除了他們這一桌還剩下一個位置，其他桌子確實都已客滿。
漓洛點了點頭，少年微微一笑，坐於對面。幾人用餐，一時無話。
「在下龍痕，能夠與幾位相遇也是有緣，能夠請教幾位貴姓芳名？」眼見著漓洛伸手拭去蘇丹顏唇上的痕跡，對面的少年終於出了聲。
漓洛並沒有搭理他，倒是坐在另一側的楚瀟然不甘寂寞的叫道：「在下姓楚，名瀟然，流浪人士一名，你對面的那位公子名漓洛，你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稱呼她為…小洛洛。」
話音剛落，一根細長的筷子迎面飛來，直插向楚瀟然的嘴巴。楚瀟然嚇了一跳，連忙往邊上一躍，撐跳著堪堪躲過那來勢洶洶的利器。
「公子，你幹什麼？」楚瀟然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回頭看了一眼深深埋進樑柱的筷子低聲叫道。
漓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太多話了。」
楚瀟然被那雙眸子一剜，渾身一涼，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嘟囔道：「那也不用**的嘴巴啊，差點就交代在這裡了。」
漓洛並沒有理會他的抱怨，抬頭掃了一眼龍痕道：「見笑了。」
龍痕倒是沒有被這一幕嚇到，微微一笑道：「兩位公子身手不凡啊。」
漓洛抽回目光，不置可否，龍痕卻沒有絲毫受挫，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一杯涼茶抿了一口問道：「幾位想去青雲山？」
砰地一聲，邊上的歐陽月夏幾乎是在對面之人開口的同時將手伸向了一旁的佩劍，而漓洛也在同時壓上了那柄佩劍。
挑了挑眉看向對面面色不改的少年，漓洛微瞇起了眼：「公子從何得知？」
「幾位不用慌張，在下並無惡意，只是見幾位在街上問及青雲山去向，正巧在下知道去青雲上的路，並且剛好有事想去青雲山一趟，幾位若是方便，同行如何？」龍痕淡笑著放下茶杯解釋道。
「你知道去青雲山的方向？」楚瀟然臉上滿是狐疑，移到漓洛的身旁問道。
龍痕點了點頭，幾人面面相覷，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了漓洛的身上。
「公子，您的意思？」歐陽月夏轉過頭去，低聲問道。
漓洛盯著龍痕瞧了好一會才道：「既然公子有心同行，我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顏兒，小蒼，吃飽了嗎？」
兩個孩子乖巧的點了點頭，漓洛示意歐陽月夏和靈萱帶上兩人便準備跟著龍痕往外走。
「等等，我還沒吃飽呢！」楚瀟然驚覺自己還未吃完，慌忙朝著幾人大喊道。
漓洛朝著他擺了擺手道：「你可以繼續吃，然後留下來端茶倒水洗盤子抵債。」
倏地一聲，楚瀟然叼了個饅頭出現在漓洛的身邊，滿臉的諂媚：「要走當然一起走。」
漓洛掃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龍痕則是看著幾人之前的互動嫣然淺笑，水色的雙眸之中一抹金光一閃而逝。
因為去青雲山還有好長的一段距離，幾人便雇了一輛馬車，幾匹駿馬。漓洛帶著兩個孩子和靈萱待在馬車之中，歐陽駕車，而龍痕與楚瀟然則策馬帶路。
一陣顛簸，漓洛掀起車簾看著城鎮的街道漸漸遠去，平坦的土路慢慢變成了顛簸的山道，目光從道路上轉而望向天際。忽然她的視線冷凝了一瞬，臉色也突然之間變得難看了起來。
「停車。」漓洛一聲冷喝，前面的兩人盡皆一愣，反射性的勒住了馬頭。
「公子，怎麼了？」歐陽停下馬車，轉頭問道。
漓洛沒有回答，而是低聲囑咐靈萱照顧好兩個孩子，掀開車簾從馬車上躍了下來，抬頭冷冷的盯著龍痕道：「你要帶我們去哪裡？」
楚瀟然一見漓洛臉色難看，忙策馬回到馬車邊，一臉戒備的望著龍痕。
龍痕臉上笑意不改，有些疑惑道：「不是要去青雲山嗎？」
「青雲山不是走這條路？」
「公子不是沒有去過青雲山，又怎會知曉去青雲山走的不是這條路？」
「因為風。」漓洛上前一步，指著山道邊緣搖曳的樹影雙眼微冷，「縱然我不知道去青雲山的路，但至少我知道青雲山的方向。現在秋末，若當真是去青雲山的話，這裡的山道該吹的是北風，而非偏南風，南北風根本就是相反的方向。你若是去過青雲山不會不明白這一點，故而只有一種解釋，你是故意把我們帶過來這裡的。說，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龍痕迎視著漓洛的目光，臉上的笑意慢慢的褪去，最後化為一聲戲謔的感歎：「本以為還能把你們領前面一些的，不想你竟然這麼精明。」
「你果然是故意的。說，你有什麼目的？」楚瀟然從馬上滑下，走到漓洛的身後低聲喝道。就因為這個男人，他連肚子都沒填飽，結果走了這麼遠竟然說是反方向！叔叔可以忍，嬸嬸都不能忍了！！！
「目的？」龍痕揚唇一笑，「我沒有什麼目的，只是想奉勸你們一句，青雲山不是尋常人可以去的地方，你們若是識相就原地返回，我自然不會對你們怎麼樣，否則……」
「如何？」漓洛完全不在意龍痕的威脅，眉角一樣，頗有些挑釁的意味。
「否則便別怪我不客氣了。」龍痕冷哼一聲，臉上溫的笑意斂去，一雙水色的雙眸直盯著漓洛，慢慢的從人類的平瞳轉化而……動物的豎瞳！
強大的威勢破體而出，竟與那日在火山岩底面對那只火龍時如出一轍。漓洛被風吹得向後退了兩步，伸手當初迎面飛來的灰塵，定睛往前一看，雙眸卻猛地一縮。
原本立於前方馬上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蹤影，冷風猶在耳邊呼嘯，搖曳的樹影在四面晃動，卻偏偏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漓洛閉上雙眸，不讓表象所迷惑，雙耳微動，傾聽著隱藏在大自然中的那一絲不和諧的音調。
半晌，漓洛的雙眸倏地睜開，猝然轉身，一把匕首直直射向斜對面的一處樹梢。
吼——的一聲，長長的龍吟從樹叢內部傳出，不多時，一條青色的身影便從樹影間衝了出來。
看清那道身影，漓洛臉色一變。雖然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但是親眼目睹一條成年的青龍盤踞天際，並突然向自己衝了過來，還是很強烈的一種視覺衝擊。
漓洛腳跟往後一蹬，在龍頭衝向自己之時猝然離地，躍至半空。卻不想青龍體型雖大，動作卻甚是靈活。見一擊不中，瘦長的龍尾往上一掃，竟是直撲漓洛面門。
漓洛雙手往下一撐，藉著龍尾橫掃的力道往上一躍，脫離巨龍盤踞的範圍。同一時刻，背後水藍色的羽翼一展，在空中輕巧的翻了個身便悠悠的穩住了身形，居高臨下的望著下方的青龍。
青龍沒想到漓洛輕巧便避過了自己的橫掃，抬頭一瞧，在看到漓洛背後的羽翼之後雙眸微縮：「幻宗？」
爾後雙眸又是一冷：「這樣我更不能放你們走了。」說完，龍爪往地上一蹬，揚起一方塵土，向漓洛再次衝了過去。
漓洛一聽青龍恢復龍形還可開口，便已知曉這條青龍絕非等閒之輩，比起那日在火山岩中所遇到的火龍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見青龍再次迎面撲來，也不再客氣。
右手一揚，召喚出空間戒指中的碧鸞，握著碧鸞的劍柄，抖著身後的雙翼便朝著青龍撲了過去。
青龍剛要張開血盆大口，便見一道青光閃過，待看清漓洛手中所執之劍，雙眸猛地一縮，張嘴的動作也是一頓。
漓洛沒想到青龍會停下來，手中的碧鸞已經揮出，收手不及。
轟的一聲，青龍被碧鸞的劍氣硬生生從空中給打了下來，落在歐陽月夏幾人的面前，驚起一陣滾滾的灰塵。
「咳咳……什麼東西？」楚瀟然擋在馬車前方，揚了揚面前的塵土，剛想上前瞧瞧，便見土塊之中慢慢顯露出一個身影出來，登時戒備了起來。
漓洛一個翻身落在馬車的桅桿之上，蹙眉望著煙塵包圍處那扶著腰若隱若現的身影冷道：「為何收手？」
「你手中的那個是……碧鸞？」恢復人形的龍痕有些灰頭土臉的直起身子，聽到漓洛的問話，反倒緊盯著漓洛手中的碧鸞不放。
漓洛沒有回答，握著碧鸞的手又是一緊，龍痕見狀忙擺擺手道：「誤會，這是誤會。」
「誤會？」漓洛微瞇了瞇眼，手上的動作並沒有絲毫的懈怠。
「是啊，真的是誤會，你若是碧鸞的主人，那你就應該是我的小師弟才是啊。」龍痕攤手上前一步，慌忙解釋道。
「小師弟？！」幾人同時驚呼一聲，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向對方，眼中滿是詫異。
漓洛眸光也是一晃，看向龍痕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打量，於此同時，龍痕也在打量著自己這個新出爐的小師弟。
「師父收下師弟的時候，師兄還在外雲遊，故而一直沒有機會見過小師弟。但是師父可是時常把師弟掛在嘴邊，我出遊之時更是時常在信中提起師弟。」
「你當真是公子的師兄？」歐陽月夏狐疑的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畢竟剛剛受過一次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若是這個人想借此偷襲……
「如假包換，童叟無欺。」
「那你為什麼要騙我們？」靈萱也上前插嘴道
「所以說是誤會，今日為兄本來確實也是打算回青雲，不想在路上遇上你們幾個打聽青雲山的消息。瞧了你們許久，不禁升起了幾分戒備，畢竟知曉青雲山的人委實不多。故而便打算探探你們的虛實，不想一見面便發現你們這些人個個身懷絕技，遂又生了幾分警戒之心。本打算將你們帶離此處再行攤牌，不想師弟果如師父所言，聰慧敏捷，不過才行了幾步路，便發現了異常，才會整出這麼一處烏龍啊。」
龍痕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眼中卻滿是誠懇。
對面的幾人又是一陣面面相覷，對於這人的說辭顯然是信了幾分，卻也不敢輕率下決定，遂不約而同的又將目光投向了漓洛。
漓洛來來回回，上上下下打量了龍痕一番，低聲道：「那為何我從未聽師父提起你？」
漓洛清楚的看到龍痕的嘴角抽了抽：「師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孩心性，忘性又大，估摸著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師弟你的身上，光顧著對我得瑟，竟然忘了向師弟提及我了。」
聞言，漓洛略略思索了下，不得不承認自己那個不靠譜的老頑童師父確實幹得出這麼脫線的事情來。
「你可有證據？」漓洛雖然信了大半，但還是有些疑惑，遂繼續問道。
龍痕犯了難，沉思了片刻，才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從袖中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藍田玉來：「這塊玉乃是師父所贈，聽師父說師弟身上也有一塊，拿出來比對一番便知真假。」
漓洛見到那玉雙眸一亮，自己入門之時朔方確曾送過自己一塊這麼漂亮的藍田玉。
那時候自己還未恢復身份，覺著一個小奴才身上帶著那麼金貴的玉飾實在惹眼，遂將那玉收了起來，輔國公府燒燬之後，那塊玉便被漓洛丟給了蘇丹顏，美其名曰：保平安。
如今再次見到相似的玉飾，漓洛算是真的信了眼前之人的話語，招了蘇丹顏過來，讓她將掛在脖子上的玉飾作比對，確是不差分毫。
「確是師兄，師弟失禮了。」漓洛也算是鬆了口氣，將玉塞回蘇丹顏的衣服之中，轉身朝著龍痕一拜。
「師弟不必多禮，這次是師兄的錯，沒搞清楚狀況便誤會你們。不過好在不打不相識，平日書信中時常聽師父提及師弟天資異稟，聰慧機警，為兄還只道是師父誇大其詞。今日一見倒是聞名不如見面，師弟小小年紀便已是幻宗，今後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師兄謬讚，時辰已經不早了，不知我們還能不能在今日趕到青雲？」
龍痕也想起了幾人的目的，遂問道：「師弟此次回來可是要去拜望師父？」
漓洛點了點頭，龍痕大喜：「我也是剛剛雲遊回來，師父若是見你我都回來，定會開心。其實青雲山不過就在剛才那個城鎮過去不遠的地方。但因著青雲山整座山都籠罩在濃霧之中，且有野獸棲居其上，故而這附近的人鮮少經過那處，久而久之知道青雲上的人也就少了。我們現在過去的話，能趕在今日到達山腳，明日再行上山為好。」
「一切全憑師兄安排。」漓洛轉頭看了幾人一眼，低聲說道。
幾人見事情確定了下來，如釋重負，朝著不遠處霧氣掩映的山巔望去，眼中多了幾分期待。
而與此同時，棲居山巔的兩位白髮老者正坐於荷塘邊的石桌前下著一盤殘局。
朔方若有所覺的抬起了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山下道：「好像有人要入山了。」
「也是時候讓你那個小徒弟見見長輩了。」元敬不置可否，將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盤。
朔方冷哼了一聲：「我那小徒弟可不比你家那個表裡不一的毛猴子，你別嚇著他。」
「知道你寶貝她，但好歹她也是五行之體，逆天血脈，你別太慣著她了。」
朔方不太高興的撇了撇嘴：「我哪有慣著他？」
「沒慣著她便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考驗考驗她，瞧瞧這段時間她成長了多少？」元敬又落下一子，提議道。
朔方摸了摸下巴，似在思索這個提議的可行性：「這樣也好。」
朔方輕舒了一口氣，剛想再說什麼，視線往下一瞄，登時炸毛：「我的白子呢？你又趁我走神亂吃我棋子。」
「下棋走神，是你的錯。」
「我不管，趕緊把棋子給我還回來，我要悔棋。」
元敬挑了挑眉：「原來你的小徒弟有一個愛悔棋的師父。」
「……」一箭命中紅心，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吧！不得不說，元敬師父，其實你才是最腹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