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20章 幸福世界 文 / 破線
一直都覺得對她，自己付出的比較多。
才發現，他已經好久沒為她做飯了，而他竟嫌棄她辛苦做出的飯菜。
切土豆，成絲，刀功極好。
她喜歡吃土豆，不管是煮炸炒，她都喜歡吃。他常常笑她就是個土豆，又笨脾氣又硬又臭。
切青椒，很辣，手小心碰到眼睛，很疼，眼淚流了出來。
切西紅柿。
她不愛吃，卻經常捏著鼻子生吃西紅柿。他皺著眉問她為什麼，她說西紅柿美容養顏。
以後會不會再也沒有那樣一個奇怪的女人出現在他生活中，讓他每天都感覺到新鮮好奇？
鍋裡的西紅柿蛋湯已經沸騰了，他卻仍盯著翻滾的湯發呆落淚。
好像他都沒有認真的做過一次飯給她吃。沒問過一次她好不好吃？
「爸爸，你是在哭嗎？」廚房門口的小人兒突然問。
顧晨慌忙說，「唉呀，辣椒辣的。寶貝記住了，以後摸了辣椒的手，千萬不能揉眼睛！」
顧遙不太明白點點頭。
顧晨立即盛起湯開飯。
桌上簡單的放著兩菜一湯。
酸辣土豆絲，青椒炒蛋，西紅柿蛋湯。
三個孩子乖乖坐在那裡，都定定看著他，沒有動筷子的跡象。
如果她在會是什麼樣子呢？她一定早就撲上去把菜吃個精光了吧。
他笑著招招手說，「怎麼還不開動啊，爸爸做的肯定比媽媽做的好吃一百倍！」
顧崢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臉色沉重的伸出筷子。夾了一筷子土豆絲，突然吐舌頭倒吸著氣。顧晨驚慌的遞上一碗湯說，「糟了糟了，我忘了你們三個都不吃辣！」
顧崢喝了一口湯，突然放下筷子，一臉正色的望著顧晨問，「爸爸，你可以老實告訴我，媽媽出了什麼事嗎？」
「能有什麼事？不就是生我氣，喊著要離婚唄！」顧晨尷尬的笑說。
顧崢緊緊盯著他道，「一定不是這樣的，我要知道真相。剛剛我給外婆打過電話了，她說媽媽根本就沒去那裡！」
顧晨驚的瞪向兒子，好久後才開口歎說，「兒子，你媽媽……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氣氛突然隨著他的歎息沉默，壓抑，窒息。
顧遙不解的看看哥哥和爸爸後，仰頭問身邊的顧楊逝，「二哥，永遠是多永遠啊，是不是明天媽媽就回來了？」
顧楊逝看著她天真的小臉，伸手憐愛的摸摸她的頭，心疼的喊，「遙遙，媽媽她……她明天回不來！」
「為什麼？」顧遙丟下筷子發起小脾氣來蠻橫的問。
顧晨本來想抱著女兒哄哄她的，可是站起身，感覺眼淚就想往外湧，急的轉身上樓回到自己的臥室。
他不想，在自己的孩子們面前哭。
他是爸爸，他要堅強！
家是溫暖讓人感覺到甜蜜溫馨的地方。可是他推開臥室的門，看到每一樣東西，視線觸及到哪一個角落，都感覺悲傷無所遁形，因為處處都有她的身影，耳邊似乎都是她嬌俏的笑聲，甜蜜的撒嬌。
因為他們太熟悉太熟悉了。
熟悉到，閉上眼，腦海裡都是她。
難過的時候，好像就要一直問為什麼？他無力的栽倒在大床上，閉上眼，心中痛苦的浮起浮數個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遇上她？為什麼他要愛上她？為什麼再他愛上之後又要失去？他以為他已經經歷了人生中的所有苦難，所以她是他的希望，是他的救贖，然而為什麼先走的人是她？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他呢？
為什麼他要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又一個的親人離去？
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殘忍？難道每個人活著都必須經歷這樣的痛苦嗎？
難道，他生來就是為了等她，愛上她，然後再活活與她分離嗎？
那我們來到這個世上，到底是來追求幸福的，還是來享受痛苦的？
他無法不難過，無法不悲傷，無法不流淚。
她的離開，就像他千瘡百孔的人生突然爆發，都彙集在一個點兒，然後全部流洩，那些黑色的濃濃的稠，噁心的，痛苦的，絕望的……就像一個邪惡的魔鬼鑽了出來。
他知道他應該堅強一點兒去照顧他的孩子的，可是，他怕自己忍不住。
他努力的讓自己堅強，卻找不到堅強的理由。
他很失敗，很失敗，因為他挽留不住任何東西。爸爸，媽媽，還有最親愛的她。
他痛恨自己，厭惡自己，發狂的撕扯著自己的頭髮。
門突然輕響。
他從絕望痛苦中突然驚醒，立即抹抹眼淚，坐起身體，輕輕顫抖的說了句，「進來！」
希望他此刻看起來不會太狼狽太糟糕。
顧崢推開門，露出一雙怯怯的眼睛問，「媽媽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顧晨望著他，平靜的點點頭。
顧崢想了想又問，「是像楊逝媽媽那樣，永遠的在天上看著我們嗎？」
顧晨忍著淚意再次點頭。
顧崢表情突然變的淒然起來，看了看他可憐的說，「你不要太難過，我會照顧好弟弟妹妹的！」說完就關上門出去。
顧晨突然忍不住伏在床上大哭，這次不是痛苦的難過，而是感動的難過，那樣小小的一張臉，那樣稚氣的表情，他竟然覺得自己連兒子都比不過。
他哭些什麼呢？難過些什麼呢？
就像李敬說的，沒有誰會因為誰活不下去。
他到底是難過她的離開，還是痛恨這無常又意外的人生？
他只是想到她就很難過。因為最後的最後，他沒能牽到她的手。
他沒能告訴她，他愛她。
他恨自己花了更多的心思再工作上，還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居家好男人。
他沒有陪她去度蜜月，也沒有買過一件漂亮的衣服給她。他沒有每天誇她漂亮，卻常常嫌她幼稚聒噪。
他覺得自己每天五點半下班就回家，比起那些十點多才回家的男人好多了。他覺得他把卡都給她，隨便她刷，比那些為女人拎包的男人好多了。
卻突然發現，他只是少了時間去陪她。
除了婚紗照，他們竟然連一張平時的生活照都沒有。
她好幾次說計劃一家人出去旅遊，他都以孩子還小給推了。
平常他上班的時候，她都在家裡做些什麼呢？
好像一直都覺得她的存在是理所當然的。不管他如何忙碌，她都不會離開自己。
可是這一天，她突然不在了。
他甚至連表現重新討好的機會都沒有。
就是在這張床上，她曾經抱著他，親吻著她的額頭，哄著他說，「我會陪你一直到老！」
一直到老啊，一直到老呵！
那是多麼奢侈的念想。
原來美好的諾言只會讓自己想起來更加悲傷難過惋惜。
我們曾經約好的，只有我一個人，只有我一個人在！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我只是想像過太多我們未來在一起的場景，而現在，那個曾經幸福的場景裡，只空落落的站著我一個人。
為什麼不是我先死？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沒死，你卻不再了？
你知道的，無論這個世上有多少人，能讓我再乎的，也只有你了。
你知道的，為何還要殘忍的離開我？
為什麼？他恨恨的垂著淚捶打著床鋪。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種悲傷終於緩過了頸兒。他有些無力的站起身，在浴室梳洗完後，抬起頭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臉。
他好像很久沒有這樣清晰的看自己了。鏡子裡的臉成穩而透著蒼桑。她曾經也踮著腳，親吻著他的臉說他長的帥。
他想著，苦苦的笑了。
又洗了洗臉，才扔下毛巾轉身出去。
原來他們之間有這麼多美好的回憶，為什麼他以前不知道呢？
真是可笑。
女兒和楊逝睡在一個房間。雖然覺得不妥，但又想他們還小，也沒有阻攔。
三歲的女兒好像和楊逝更親一些。也對，楊逝什麼都聽她的，比她的親哥哥，還有他這個爸爸都更疼她。
他輕輕走到床前，看到兩個小傢伙都睡著了。
女兒懷裡緊緊抱著她的小白兔，兔子長長的耳朵搭在她的小臉上。
他伸出手，笑著慈愛的摸著她的小臉。楊逝比較警惕吧，突然醒了，但是他沒出聲，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顧晨看了一會兒，笑著親親女兒的額頭，對楊逝眨了眨眼睛，無聲的說了句「謝謝」這才走了出去。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好父親，公正嚴明，卻又不乏慈愛。卻在這時想起，他很少親吻熟睡的孩子們，因為這些事平常都是她做的。
他輕輕推開兒子的門，顧崢竟然坐在書桌前沒有睡覺。
兒子盯著電腦很出神的看著。
他皺皺眉走近，準備訓斥兒子，這樣癡迷電腦可不好，他還小呢。
當他走近了，他才知道原來兒子再看以前拍的錄像。
記得兒子剛學會爬時，她就拍過。那時候不怎麼有錢，她用手機拍的，不甚清楚。後來回到顧家，他就不太清楚了。
屏幕裡，是她蒙著臉和孩子們捉迷藏的歡樂畫面。
他湊近問，「這是什麼時候拍的？」
顧崢凝著眉輕輕的說，「前年參加親子活動的時候！那時候總覺得她好笨，她丟臉，別人家的媽媽都端莊的坐在那裡，只有她像個傻瓜一樣被那些小孩子耍著玩。」他說著，豆大的眼淚滴落。
「我好遺憾當時沒能和她一起玩這個開心的遊戲！」
顧晨緊緊抱住他的頭哽咽說，「我也是！」
「每次家長會媽媽都沒告訴你，她說爸爸養家很辛苦，所以我們不可以去打擾他，但是，我一直希望家長會是你們兩個一起陪我出席的。但是現在都沒機會了！」
顧晨紅著眼睛，強忍著情緒，深深親吻著兒子的腦袋，抱歉的說，「對不起，爸爸忽略了你們，以後爸爸一定會多陪你們的！」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他是這個家的男主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操持。他掙錢養家，她負責花錢玩樂。現在才知道，他忘了誇她是個好妻子。
她一直是個好妻子，就因為她不會抱怨，不會無理的要求，永遠都嘻嘻哈哈著一張臉，才讓他錯誤的以為她是一個小孩子，而忘了誇她是個好妻子。
他抱起兒子，坐下來抱著兒子坐在腿上哽咽說，「來，我們一起看！」
看著看著，他才知道，原來他上班的時候，她大多都在自拍。
原來她很寂寞。她經常對著花，對著天空說話。
她驚訝的說，快看啊，這朵花好漂亮，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開的這麼美。
你看，天上的那朵雲好美，天啊，以後再也不會有這麼美的雲。
她看起來傻呼呼的，卻好像比他們所有人心更透澈，更懂得珍惜。所以才努力的想留下每一份美好吧。
錄像裡她又在罵一歲的小女兒笨笨。
父子倆一直看，一直哭。
為什麼那個又笨又傻的女人，此刻看起來會這樣可愛呢？
媽媽，我愛你。回來好不好？以後我會做一個很乖很乖的小孩兒。顧崢淚眼模糊的看著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