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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文 / 阿越

    "官家"清河溫柔的聲音,拉回了又開始出神的趙煦,"這份札子"清河指著趙煦手裡無意識拿著的一份奏折,柔聲道:"乃是河北宣撫判官、隨軍轉運使陳元鳳所呈"

    "唔,陳元鳳麼?"趙煦不好意思的避開清河的眼神,故作從容的說道:"朕記得他,先帝時,呂惠卿罷相,便與他有關,對吧?"

    清河抿嘴微微點頭。

    趙煦又想了想,笑道:"朕還記得他有份萬言書,是論胥吏之事的,議論精到,見解出眾,是個能臣。西南夷之亂,此人亦有極大功勞。難得人品亦佳,忠心體國,雖出仕是呂惠卿所薦,卻不肯黨附呂某。朕還聽說,他與石越乃是布衣之交,卻也不肯阿附石越,桑先生與朕稱讚過他的才華,聽聞范樞使亦極賞識他"

    "官家記性真好。"清河微微笑道,"不過,以臣妾之見,要看一人品性,非止要聽其言,觀其行,還要看他的友人與敵人各是怎麼樣的人。聖人云:德不孤,必有鄰。真正的君子,身邊必然都是正人;有些人偽裝得極好,但是看看他的朋友與敵人,便能覷其真面目。"

    "那姑姑說這個陳元鳳是君子麼?"趙煦問道。

    清河笑了起來,"這個臣妾可不敢亂說了。臣妾從不認識此人,道聽途說,往往做不得準,還得親眼觀察。"

    趙煦點點頭,歎道:"可惜朕也不能親眼觀察每一個臣子。"

    清河笑道:"便是官家能夠如此,亦不可信。哪個臣子到了官家面前,不會有所掩飾呀?官家能決一人一族之生死富貴,做臣子的要投官家所好,亦是人之常情。況且許多人縱非刻意,見著官家天子威儀,已是誠惶誠恐,處處小心。官家要見著人的真性情,卻非易事。"

    "姑姑說得極是。"他一面與清河閒聊著,一面打開陳元鳳的奏折瀏覽,看到了一半,禁不住擊案讚道:"說得好,說得好!"

    清河卻只是微笑著坐在一旁,並不搭話。但凡涉及奏折之內容,無論是高太后還是趙煦,只要他們不主動詢問,清河便絕不會發表任何意見,甚至不會表露半點的好奇。

    不過身處她的位置,既便她不主動詢問,就算是高太后,有時候也需要與人分享討論,何況是不過十六歲的趙煦。不過片刻功夫,趙煦便忍耐不住,將奏折遞到清河面前,笑道:"姑姑瞧瞧這陳元鳳的札子。"

    清河微笑著接過來,打開翻看,一面聽趙煦興奮的說道:"韓丞相這幾日老說和議,御前會議也以為深州與拱聖軍危殆,朕聽到的,儘是說為社稷計,要剛柔相濟。但卻從未有人與朕說過這些,若不是陳元鳳是自大名府來的,朕還一無所知呢。他在奏折裡說,和詵與何去非在大名府苦練新軍,少則數千人,多則萬餘人,列成方陣,四面皆是戰車,車上置火炮,戰車後面則是盾牌與長槍長矛,其後又有弓弩手,大陣最中間,有精銳馬軍。敵人遠,則以弩炮攻之;近則有槍矛、弓弩;遇敵先以弓弩火炮攻之,待敵潰逃,再令馬軍追殺-大名府諸將皆稱遼人無以當此陣者"

    他越說越興奮,笑道:"既有此等新軍,又何憂契丹不破?況正如陳元鳳所言,和議非不可為,然當選擇時機。要是遼人恣意妄為,大軍已兵臨大名府防線,我大宋諸軍束手無策,事不得已,那也只能議和,此勾踐之所以事夫差也。當此之時,自不能以議和者為不忠,便是城下之盟,也只得咬牙籤了,只要知恥近勇,中夏又豈能長居胡狄之下?又或若兩國相爭,經年累月,勝負難斷,黎民困苦,不得息肩,那該議和,亦不能多顧臉面,昔日祖宗之優容西夏,便是為此。又或者吾師雖已大勝,然敵人仍有可存之理,朝廷順天應人,體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其一條生路,使敵酋為國家守藩籬,這也算是一理"

    "可如今呢?朝廷雖未勝,卻也不曾敗。深州縱失,拱聖軍縱亡,所打擊者,不過士氣民心,但若朝廷能上下一心,那深州、拱聖軍之失,又何足道哉?一時挫敗,反倒可以使一**民,同仇敵愾。若因此而進退失據,才是真的趁了遼人的意。這個時候開和議之說,徒然自亂陣腳。"趙煦說到這裡,興沖沖的望著清河,問道:"姑姑,你說是不是此理?"

    清河此時已讀完陳元鳳的奏折,她慢慢的將奏折放回御案上,一面伸手理了理髮鬢,抿嘴笑道:"妾是女流之輩,如何懂這些軍國之事?不過官家也莫要誤會了韓丞相的意思,妾觀韓丞相之意,不過是同意接待遼國的使節,倒不見得會答應遼國的條件。"

    "話雖如此!"趙煦搖搖頭,道:"其實朕也知道韓丞相是主戰的,不過,如今倘若開了這議和的口子,便是給一些誤國之輩有機可乘。"

    他遲疑了一下,望望清河,終於還是說道:"不知姑姑聽說沒有,朕聽到一些傳聞"

    "不知官家所說的是"

    "朕聽人說,遼人的密使已到了汴京,開出的價碼是高麗國、黃金五萬兩、白銀五十萬兩、緡錢一百萬緡、精絹兩百萬匹。若朝廷答應,契丹便退出河北,歸還所佔城池。"

    清河心頭一驚,望著趙煦。這個價碼她自然早就知道,這乃是遼國密使帶來的口訊,只是不知道趙煦是如何知道的,並且一個字都不差。

    趙煦看著清河的表情,卻誤以為她是全不知情,歎了口氣,說道:"姑姑可知,這個價碼卻是不算高,甚至出乎朕的意料,他們連歲幣都不要。你說這點錢算什麼,無非是出賣了高麗國,若然開了和議的口子,朝廷中許多人便會心動。我昨日繞著彎兒問過范樞使,打完這場仗,朝廷的軍費開支只怕都要比這筆錢多出許多"他哼了一聲,譏道:"這朝廷裡,比朕會算賬的人多著呢,到時候,不知有多少人會動搖?"

    清河靜靜的聽著,遲疑了許久,才低聲說道:"只恐欲壑難平!"

    "姑姑說得極是。"趙煦重重的點點頭,"今日給了他們這筆錢,他們退兵了,日後怎麼辦?過幾年他們再來?佔了這個便宜,這叫食髓知味。但朝廷總有許多人,見不及此的。他們也不是見不及此,而是不願意想那麼長遠,遼人再來,那是他下任的事了,他們又何苦操這個心呢?"

    趙煦心裡算是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又說道,"便是韓丞相,朕也疑心他未必沒有這個想法,北朝既然開了這個價碼,他便再討價還價,削減一些。熬過今朝,緩過這口氣來,咱們再興兵報復。可朕卻以為他糊塗了,人家打到家裡來了,你都不能拚個你死我活,過兩年,天下太平,想要輕開戰端,哪有那麼容易?"

    "以朕之見,這和議的口子,斷不能開。姑姑你看這陳元鳳的奏折,他對石越也是頗有微辭的。石越坐鎮大名府,一味的持重,這練新軍固然好,但難道朝廷還待他新軍練成再打仗?這豈不是平時不燒香,臨事抱佛腳?!朝廷與西夏已經談妥,朝廷賣給西夏兩門克虜炮、全面開放糧食、食鹽、茶葉、弓、箭、刀、槍、劍八物之互市,李秉常保證涼州以西,五百里之內,絕不出現百人以上的馬軍。李秉常如今戰線拉得太長,御前會議已能肯定,他縱是有心,亦無力來趁火打劫。這火炮不過安撫一下他,反正遼人也有了,他遲早會有。故此,石越要西軍,朝廷便將西軍全部調過來也無妨,只是他不能老借口西軍不至,龜縮在大名府一動不動。今日不是說龍衛、雲翼、威遠諸軍都到了大名了麼?"

    說到此處,趙煦更是沒什麼好氣,又道:"還有章楶也是如此,全是玩寇。河東只有呂惠卿進取點,其餘諸將,皆是唯石越馬首是瞻,他們在河東與耶律沖哥過家家麼?種樸每日在雁門出操,耶律沖哥便在關外練兵,兩軍號聲相聞,聽說還互相做買賣!好不容易去打一仗,又損兵折將,更有借口了。依朕看,那場小仗,不過是演戲給朝廷看的。章楶、折克行、種樸、吳安國之流,素稱知兵,倒不如京東路一個蔡京。蔡京好歹還每日在京東路練兵,上了幾封折子請求北援滄州"

    清河靜靜的聽趙煦說著,她有心想插幾句嘴,替韓維、石越說兩句好話,但她哪敢隨便打斷小皇帝的話?況且她也知道小皇帝對自己也是有猜忌與不信任的,泥菩薩渡江,自身難保,更不能多說什麼。其實她心裡是明白韓維的想法的,韓維絕不是要答應遼人的條件,但他身為宰輔,自然要多一點準備。萬不得已,自然城下之盟也要簽,但此時高太后與韓維都沒認為大宋到了那個地步-高太后與韓維真正的想法是,與遼人邊打邊談,能拖拖便拖拖,也能迷惑遼人-若然兩國和議,哪怕給深州與拱聖軍幾天的喘息之機,那也是好的。但這些想法,自然不可能公開說明。而小皇帝所擔心的遼國的價碼會讓一些人動搖,雖然看起來有理,卻不過是杞人憂天-只要高太后與兩府諸公主意拿得定,誰又能動搖得了?

    因此,在清河看來,陳元鳳的奏折,固然說得有理,卻也沒什麼意義。只不過這些苦心,誰也無法一一向小皇帝剖明,畢竟他年紀還輕,管不住嘴巴。遼人在汴京的細作也不少,軍國大事,若不能出一二人之口,入一二人之耳,那還有何意義可言?

    她心裡想著這些,卻又找不到好的機會與小皇帝說這些原委,正在難受,忽聽到陳衍身邊的一個小黃門跌跌撞撞的跑來,在殿門口叩著頭,驚惶失措的稟道:"官家,官家,不好了!"

    清河一驚,心裡閃過一絲不祥的感覺,騰地站起身來,問道:"出何事了?"

    那小黃門望著清河,哭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突然、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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