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3章 文 / 零之碧落
「啊啊……還有話沒說嘛,老天還真是急性子。」知弦慢慢坐起,靠在身後厚重的門上,或許早上醒來的人們會發現她的屍體。「一事無成嗎,真不像我的作風啊……assassion我真想活剝了你呢,要是有來世的話。」
「你不是assassion的master嗎?啊,你的手?」流利的英語,不像是日本人。知弦慢慢得睜開眼睛,有著螺旋狀辮子及腰金長髮的藍衣服少女,彎著軀殼來到知弦身旁。
她扯斷雪白的衣袖將知弦的傷患處包紮起來,並用雙手合蓋著她的左腕。雖然是最基本的治癒魔術,可對知弦來說就像是雪中送炭一樣。
原本即將流盡的血液終於止住了,軀體的造血干細胞瘋狂的催生著紅血球的分裂,這平時微不足道的細菌變化,知弦軀體的某個地方正確實的感受著。「你的令咒被誰奪走了嗎?」
雖然露碧亞澤麗塔.愛爾德菲爾特焦急這麼問道,但完全被安心的感覺引致昏昏沉沉的知弦只能一臉茫然的搖搖頭。
「先別睡,我們進裡面說。」露碧亞讓知弦橫過手臂搭著她的肩,兩個人緩緩地起立。
這時已經快要被凍僵的知弦忽然感到一種外來的強烈溫度。
燙的觸感,柔柔的觸感,抖栗的觸感。
知弦的臉慢慢的轉向露碧亞,那張一開始還雪白沒有顏色容顏,不知何時已經變得通紅。這種發亮的赤緋,不是血液上衝,而是軀體在燒。被瓢潑大雨浸濕的水藍連衣裙飄著灰色的蒸汽,一縷一縷的升到高空。
「露……露碧亞姑娘?」知弦軀體裡的寒氣完全被排除了,然而露碧亞的溫度卻不見變低。於是知弦覺得這應該不是她想幫自己祛除凍氣的魔術。
「怎麼了?」一臉淡然的表情不禁使心裡充滿的疑問,瞬間恍然大悟。這個狀況,即使知弦墮入地獄也能鮮明的回想起來。她驚恐不安的垂下目光。現在,還有更早的疑點都迎刃而解。沒等知弦說出什麼,對自己發生的狀況毫無自知之明的露碧亞便輕推開教堂的側門。
彷彿從地底下傳來的一聲苦悶低吟,震撼著知弦剛剛清醒的大腦。
她和她兩個人看見了一個令人吃驚的場景-瞳孔圍繞著紅環的遠阪凜正將手裡的短劍深深地埋入衛宮士郎的胸口。
距離清晨還有67分鐘-
被捲進火焰風暴的不只是assassion,還有露碧亞澤麗塔。身上襤褸的衣服就是證明,那不祥的火焰箭矢從遙遠的空中嘶嘯而來,所有人都做了及時的迴避,沒有反應的只有assassion和露碧亞。身為監督,沒處在爆炸中心,並且得到了橙子的救治,對露碧亞來說已經算得上不幸中的萬幸了。
然而,白色暗殺者的身影則完全的消亡不見-與紐約公共圖書館一起。
少女被打濕,渾身的雨水將衣服完全透亮化,潔白的美酮在陰冷的路燈下起起伏伏。她扶著骯髒的牆壁步履維艱,後腰上一大塊血跡也在雨水的沖刷下暈成一朵腥紅薔薇
傷口在癒合,但是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一定會因失血過多而喪命,這一點少女比誰都清楚。早就決定好的了,自己犯的錯要自己彌補。
「我做的是正確的吧?」露碧亞脖子上的吊墜掉在了水溝裡,她急忙伸手去撿。
彈開的相框中是一張不怎麼會笑的少年的臉,親切可愛卻又有點笨拙。露碧亞蹲坐在小巷的角落裡,捧著一窩天淚,在匯聚的水窪裡那張相片靜靜地被沖刷著。
「喂……」一個可怖的聲音。
「!」露碧亞全身痙攣了一下,她不敢轉移視線只是緊緊地攥著手裡的項鏈。像個受驚的孩子蜷縮在牆角,粉白的臉瞬時變得慘白。
「我還沒讓你走吧?」assassion自高處躍下,身上的狩衣被雨水澆透,隱隱約約的顯出黑色襯裡。妖刀的切先頂在露碧亞脖子後面,冰涼鋒利的紋路就算不用看也感覺得到。只要這個幽靈樣的servant願意,她的脖子隨時都可能吐出大量的鮮血,只是對方暫時還沒這麼做。
「assassion?」露碧亞撐起僅存的求生欲回過頭,但脖子也被沒有移動過的刀尖劃出一到暗紅色的傷痕。
「哼,我讓你殺了lancer的master你幹了些什麼?趁我現在心情不錯,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小姑娘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那就不要做沒趣的事哦?」assassion用像探討現在氣溫時才會有的無聊眼神,俯視著露碧亞,雙重的冷凍讓少女不知所措的抖栗著。
「我做不到!殺人……殺人什麼的,我絕對-!」露碧亞閉著眼睛大吼道,「士郎不會原諒我的,殺人!殺活生生的人,而且是用那種卑鄙惡劣的手段,即使士郎……士郎同意了,身為愛爾德菲爾特一族的魔術師,我也!」刀向前了。
「哦呀哦呀,對不起,看到寵物竟然對我狂吠,心裡稍微有點不舒服。」assassion見周圍又陷入安靜,他也單手將刀扛在肩上,一臉無趣的說。「不過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了。那麼,你現在願意參加聖盃戰爭了嗎?」
不能答應,但是也不能拒絕,這兩個答案得到的結果都是死。因為它們都是與眼前這個從者為敵的決定,如果挑擇了這兩個選項中的任何一個,那露碧亞的生命就會當場絕斃。
死,死,死,死。
這個字就在眼前浮現出來,不,是具現化了。白色的從者就是死,死亡!露碧亞囁嚅著,她低下頭,眼睛隱秘於劉海的陰影裡。滴滴雨水順著黃金發稍而下,跌落在膝蓋上,彷彿她的淚水那樣清澈。露碧亞害怕了,那是對死亡的純粹的而產生的恐懼。
進退兩難,這就是露碧亞此時的處境。
面前是粘稠的湖泊,血液沸騰起晶瑩的氣泡。
後面是萬丈斷崖,腳踩在邊緣,碎落的小石子越下越目不可及直至深淵黑色的重重暗影內。
做出選擇的露碧亞閉著氣,跳進了深不可測的血池,她知道她需要做什麼。
「assassion的servant!我-露碧亞澤麗塔.愛爾德菲爾特要你「刺之座英靈」來當我的從者!」
聽了這話,assassion獻出了最得意的一次笑容。
距離清晨還有8分零9秒-
……我看到了什麼?……
深遠的夢裡,狂風捲起漫天黃沙,每一寸景色都是金眩眩的。帶著熱浪腥氣的風能嘗到沙礫的味道。真實的觸手可及。
孤獨的身影站在黃土丘上,靜靜地默視地上的一切。
無垠的方陣,千里的矛林,鋒利的穿刺在炎日照耀下燦爛奪目。
廣袤而空曠的大陸暴曬在惡毒的日頭下,岩石都像軟糖一樣在滾滾熱浪裡扭曲變形。乾燥白熱的風波在耳邊蜂鳴,使人失去了一切求生的念頭。
然而,他卻站在那裡,為了自己的野心,也為了當個榜樣。
只有自己成功了,自己的孩子才會跟隨自己。在這個渺小的國度,他不能做稱職的父親,因為他是「王」。王不是人,不能隨心所欲。被禁錮在「崇拜、憧憬」這樣的牢籠之中軀體凡胎必須保持聖潔的身姿,崇高的精神。每一天都頂著炎炎烈日立足高台,俯視萬里雄軍。成就感和疲勞感,矛盾的互角將這個已經年過半百的老人包裝成英雄一樣耀眼的戰士。就算鬚髮全白,也沒有人膽敢稱他年邁。那似乎輪迴倒轉的相貌,在歲月侵蝕下變得越來越年輕,也越來越威猛。
未曾嘗試過失敗退卻,無論什麼樣的困境都可以被那威嚴的雙目化解。
勝利的光環一直都包著他。
羨慕的目光。
崇拜的目光。
敬孝的目光。
畏葸的目光。
諂媚的目光。
在巍峨的皇宮裡,每個人都非常嚮往他所盤踞的位置,但同時又敬而遠之。因為微生的小蟲是無法與遨遊天際的巨龍匹敵的。他們只能空空的祈禱他可以在戰場上死去,可以被沙漠上空懸掛的太陽燒死。但是他們忘了,他是誰。他是太陽神的兒子,他是天子,他位居小亞細亞最高的頂點,他要征服世界,他要讓所有人崇拜。
……王需要的不是理解,而是崇拜!……
但是,他看到了。在金色大廳陽光普照的角落裡有一個不起眼的身影,他認識那個孩子。那是他眾多妻子中的一個生下的「那個」。對他來說,家人的概念幾乎不存在,「那個」對其他人來說是巴結的對象,他們只要渴望高攀,那他們就會去找「那個」。
啊,人類管他們「那個」叫「皇子」。也就是說「那個」是自己的孩子。他沒見過他,他是誰?叫什麼?這些事情他都知道,只是他從未放在心上過。最親近的臣子問他「為什麼?」他只是略顯無奈的歎了口氣,他看到過「那個」的眼神。在自己勝利凱旋的時候,「那個」獻出了不快的神情,那麼他也只是個軀體凡胎的東西。祈望親生父親的死,這種平凡庸俗的念頭是人類這種區別於「王」高貴神聖的低賤生命才會有的。「那個」沒有作為王的氣量,他不配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所以他拋棄了他。
不過他聽到了,那聲小孩子囂張的大叫。如果他是原來的他,那麼「那個」應該被斬首了。但是他沒有,他的心裡深處有一種感情因為這句話而出現了轉折,他從未想過有人這麼的討厭自己勝利而不是自己的存在。是的,被他十年來在心底當做組成這個虛偽宮殿磚石的「那個」竟然不是一個系統,一個簡單的構成材質。他意識到了,自己翻躍空虛的本質。
「我討厭你!」小小的身影沒有任何畏懼的站在他面前,縱然是一柄短劍對他來說也太過龐大,但是他卻沒有任何抖栗的握在手裡。
他有史以來第一次這麼吃驚,區區一個「磚石」竟然膽敢站在「王」的面前。阻止王的前進,妨礙征服的霸道。但是他沒有理由生氣,因為當下一句話出現的時候,他對「那個」曾經在眼中無數次浮現的不快有了新的解讀。
「父親總是再打勝仗,這樣下去世界都會被你統一!」
「你不高興嗎?我死之後,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王。」不對,他從沒這麼想過,如果「那個」是這樣迂腐的人,他會在死前殺了他,無論是下毒,還是捏造證據處刑,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做,其他的皇子也是這樣。他的世界不允許這樣骯髒的生命踐踏,能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只有真正的「征服王」。
「所以說,我討厭你,臭老頭!」多麼荒唐,稱霸整個亞細亞平原的王者竟然被一個蟲子一樣的生命辱罵。但是他沒有動氣,自己的心裡正在滋生某種不知名的怒火,他在等待,等待這個螳臂擋車的東西自尋死路。
「你要是征服了世界,那我要幹些什麼?」
「那個」說了什麼?
他驚住了,全身的肌肉都在抖栗。那話不像是一塊「磚石」能夠說出來的,他沒聽明白嗎?不,這個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要征服世界的是我!不是你,我不喜歡在這個破地方游手好閒!」
對啊,他這才想起來,他是自己的兒子。
是哦,這是自己的兒子。
「你是……我的兒子?」他的眼圈紅了,這是唯一可以確認的。「那個」繼承了自己的血脈,他是王的兒子,他有他的名字。
大手戲弄似的摸著孩子的頭,那真的能叫摸嗎?但是他從來沒這麼開心過,男人蹲在地上將孩子摟進懷中。
他不需要的,是……
他記得,他曾經給懷裡的這個幼小的「王」起過一個名字,那是自己第一次給別「人」起名字-
「你就叫亞歷山大吧?」襁褓裡,嬰兒聆聽這個左右著自己一生的決定一樣在隆隆的嗓音中,第一次停止了啼哭-??
到底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武籐遊戲從榻上起來,未穿衣的上身纏著整齊的白色繃帶。女僕裝的瑪利亞臥在他的榻邊,一臉擔憂的睡著。
「啊,又讓她擔心了。」遊戲安靜的看著少女可愛的側臉,在室內明亮水晶色的燈光照耀下,躺在公主榻上的遊戲和伏在榻沿的瑪利亞就像童話故事一樣恬靜安然。
「呵呵,想不到你還有這麼少年的一面啊,master。」性格極其惡劣的爽朗笑聲在耳邊炸開。
「你不會察言觀色嗎,瑪利亞姑娘睡覺呢!」遊戲一臉不滿的大吼,rider尷尬的出手阻止,但已經晚了。
「喂喂,你的嗓門可比我大多了。」rider搓著太陽穴,困擾的搖了搖頭。
「……」瑪利亞的額頭上暴起兩根青筋,雖然仍閉著眼睛但是臉上的笑容已經變成憤怒。「你們兩個一天不吵架就……」話無法說完的原因很快就被發現了,剛才瑪利亞根本不是再睡而是昏迷,她為遊戲包紮完就昏倒在榻邊,現在仍然有點頭暈,搖搖晃晃的重新坐回椅子。
深知這些真相的rider並沒有直說。
「瑪利亞?瑪利亞……」遊戲想從被子出來的剎那,他終於知道剛才開始就有的不協調是從哪裡來的了。「我的腿……」
「啊啊,麻煩死了,你小子還是老老實實的呆著吧-你別這麼看著我。」rider恢復嚴肅站到瑪利亞身邊扶著她的肩,「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啦。你可能在那個地方被什麼奇怪的魔術纏住導致下半邊失去知覺了。」
「下半邊?我現在無法行走了?」遊戲運作了一下軀體的魔術,這是一個驚人的現實讓他大口的乾嘔起來,「啊……另-另一個-我?另一個我?另一個我,回話!我在叫你!」將全身的魔術回路打通時,喉嚨就像生生吞下一顆稜角分明的石頭一樣,**辣的疼。扭曲的胃反湧出噁心的內臟氣味。「咕~~」
「遊戲君!」
「小子!?」
武籐遊戲另一個人格的消失估計是在麥迪遜廣場花園地下遭遇黑泥的時候。遲來的恍然大悟搖撼了遊戲的軀體,他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聖……聖盃……聖盃是……」根本不能說話,一口痰堵在遊戲的喉管,怎麼也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