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6 半截翁 文 / 茶樓更夫
「桀桀桀桀——你來找我了，你來找我啦——」
叫聲陰森淒厲。
本來閉著眼睛，被胡來拉著離開大殿的花小落，感覺到自己又被扯了回來，嚇的哇哇大叫。連閉著的眼睛都不肯睜開，手舞足蹈。
「死胡來，臭胡來，我說了讓你把你個該死的陰木劍丟了，你偏偏不聽……」
「叫你不聽，叫你不聽，現在我們兩個都的死在這裡……」
胡來抬手壓在了花小落的肩膀上，頓時把亂蹦亂跳的花小落雅的坐在地上。
「咦？我還沒死啊？」花小落揚起小臉，美麗的水靈眼睛，泛起了點點水霧，「胡來，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啊，出去了我就帶你去萬象門，找清歌妹妹……」
驀然，胡來渾身一震。
花小落，居然認識燕清歌！
瞬息，胡來的眼中，充滿了無窮的鬥志，仿若又回到了小城中，他張開雙臂，把燕清歌緊緊護在身後，直面比他壯實了一大圈的陳六。
「放心，我會帶你出去的。」胡來低聲輕語。
由陰寒狂風中的妖物凝聚成的怪物，只有上半捲身子在半空飄蕩著，腰肢以下一片模糊。巨大的頭顱眼睛和嘴巴的地方，空的可以看到大殿的穹頂。
活脫脫一個稻草人模樣。
「桀桀——你來找我了，你來找我啦——」
陰森的淒慘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胡來握緊了手中的陰木劍，身子微微前弓，做出一個防禦的姿勢。
「胡來，小心……」花小落水靈的大眼睛眨了眨，抿嘴低聲說道，「這種妖物，叫做半截翁。是無數怨靈混合而成的。這裡絕對是以前死過很多強大的妖修，你要小心！」
手指掄動，胡來把手中的陰木劍握的更緊了幾分，點頭，「我會的。」
半截翁慘叫著，卻並不急著撲上來，而是在胡來的面前，不斷地晃蕩。
若是細看，就會發現它那雙空洞無物的眼眶，對準的，是胡來手中的陰木劍。混雜了不知道多少鬼物猙獰扭曲的面孔中，帶著一絲貪婪，混雜著些許畏懼。
有大修在的話，必然會驚的後退，面前的半截翁，已經初具氣候，開了一些神智。
這些，胡來沒有看到，就算看到，他也不會懂得，半截翁臉上那幾乎無從分辨出來的表情，代表著什麼含義。
胡來的大腦，瘋狂的運轉，思量著能夠應對的辦法。
苦思冥想，他能想到的，也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血符！
不久前破去幻境的血符，在胡來看來，是他目前擁有的、也是最有希望能戰勝半截翁的手段。
只是，如何才能把血符畫在半截翁的身上？
就是胡來思索的時候，一直漂浮晃蕩的半截翁，突然動了。
「桀桀——你來找我了，你來找我啦——」
陰森淒厲的聲音中，半截翁撲向了胡來。
在出手的剎那，本來已經凝聚成一體的半截翁，驟然分散開來，化作無窮盡的怨靈妖物，從四面八方撲來。有的撲向胡來，有的撲向了花小落。
嗡——
輕微的顫抖聲，自花小落身上傳出。
那些妖物在觸及花小落的瞬息，花小落身上散發出一道金色的光焰，光焰神聖無垢，轉眼就把撲來的妖物分崩離析。
花小落的眉心，出現了一個金色符文。
金色的光焰，把撲向花小落的妖物一掃而空後，馬上收縮戰場，凝聚在了花小落週身三寸的地方。
「胡來——」
花小落驚呼道。
撲向花小落的妖物，不過是撲向胡來的十分之一不到。
花小落身邊的妖物被金色光焰席捲一空後，剩餘撲向胡來的妖物，卻已經把胡來團團圍住，捲著離開大殿，朝外面的地下河飄去。
「不要——」
花小落慘呼著，卻身子動顫不得分毫。
她本來就是至陰體質，遇到陰木劍那種極陰之物，會本能的厭惡。遇到半截翁這種由妖修慘死後化作的妖物，更是氣勢被壓制，興不起絲毫抵抗的念頭。
只有突破淬元境，邁入結丹境，她才能抵消掉天生對邪物的畏懼。
體內散發出的金色光焰，是花小落的父親為了保護花小落，特意耗費很大的代價，請一名符師給花小落畫的符兵，但這道符兵，只能保護花小落不受外力侵擾。
故而，這個時候，渾身難以動顫的花小落，只得眼睜睜地看著胡來被拖向地下河。
「都怪我，都怪我，為什麼要來這個鬼地方，為什麼……」
花小落淒迷的雙眸，滿是悔恨的淚水。
被鬼物席捲架空的胡來，同樣心中大驚。那些鬼物撕扯抬架著他的身軀，力道從四面八方傳來，讓他根本無從抵禦。
但胡來體內的魔神怨咒，卻發出歡快的嗥叫。
猶如被關了幾百年的飢渴的公豬，看到貌美如花又粉又嫩水靈的母豬。
胡來的眉心，那筆赤紅色的符，顯現。
第一次，胡來完全失去了對魔神怨咒的把控。
這些魔神怨咒，分化成萬千單一的符文，衝出胡來的眉心，向著周圍那些妖物奔襲。
所過之處，妖物亂竄。
只是魔神怨咒分化的雖然多，圍住胡來的妖物卻更多。那些妖物被驚嚇過後，開始淒厲地慘叫著還擊魔神怨咒。
本來氣勢如虹的魔神怨咒，在妖物反擊的瞬息，飛快凝聚在一起，縮回胡來眉心。
怒意，自胡來眉心如潮水湧來。
不甘和惡毒的詛咒，瘋狂咆哮在胡來的腦海中。
外有妖物纏繞作亂，內有魔神怨咒咆哮吼叫，胡來反而笑了。
作為他目前最強大有力的後盾，魔神怨咒擁有的力量越強大，胡來自身也就越強大。能夠掌控魔神怨咒的關鍵，就是餵飽這些傢伙。
而魔神怨咒一開始咆哮嘶吼詛咒，就代表著他們餓了。
下一刻，胡來周圍的天氣元氣，瘋狂凝聚而來。
凝氣一層到五層的功訣，胡來推動的速度極快。凝聚而來的天地元氣，在胡來面色，形成了一張符圖。旋即，符圖就被胡來收入了體內。
第一張元氣符圖被魔神怨咒，胡來眉心那道赤符，更加鮮艷了幾分。
這一切，胡來感覺耗費了很長的時間，實際上，卻不過是半截翁分化成的妖物，剛剛捲起他，才走到了大殿門口。
第二張、第三張……
胡來瘋狂地凝聚著元氣符圖，他知道，越快餵飽這些魔神怨咒，他就能夠越快地掌握這股力量。
眉心的那筆赤符，隨著魔神怨咒吸收的元氣符圖的增加，不斷地分化出去，又跑回來，分化出去，又跑回來……
到後來，周圍的天地元氣瘋狂湧動，形成一股股風流，聚向胡來。
就連胡來手中的陰木劍，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一滴殷紅的血，悄無聲息地自胡來的指尖淌下，順著陰木劍的紋路，沾染到了劍身上。
轉眼間，那滴血消失不見。
血滴消失的一瞬，胡來感覺到渾身的精血，向著一個方向狂湧而去。
赫然是他右手中的陰木劍！
那種感覺，在五年前的荒山廟中，胡來有過一次。
陰木劍，沾血後吞噬人的精血，殺人於無影無形。
不待胡來有下一步的動作，那股盤踞在胡來眉心的魔神怨咒，沿著胡來的經脈狂歡奔騰，隨著血流衝向了陰木劍。
第一息，陰木劍上暗紅的紋路散發微光。
第二息，陰木劍上暗紅的紋路，化作滔天的血光。
血光如墨，潑向了週遭的妖物。
落在花小落眼中，就是已經捲著胡來抵達地下河畔的妖物群中，突然天地元氣瘋狂湧動，隨後爆發出一蓬血色光芒，血如墨，眨眼間把近半數的妖物染了個通體赤紅。
緊接著，那些妖物發出淒厲的慘叫。
妖物群中爆發出的血光，猶如萬千蟻群過境，沾上的妖物，都被吞噬的小了一圈。
「嗚嗚——你不是來找我的——你不是來找我的——」
妖物散開，把胡來拋在地上，嘶吼悲鳴。
那些散開的妖物，再度組成一隻半截翁，卻詭異地透著絲絲紅色。
噗通——
帶著紅色的半截翁，躍入地下河，消失不見。
失去了目標的血光，在半空遊蕩一圈後，又縮回陰木劍，順著原路返回胡來體內，盤踞在胡來的眉心，重新化作一筆赤色的符，轉瞬消失不見。
陰木劍，也恢復了玄黑，只是暗紅色的紋路，變的顏色更深，幾近純黑。
半截翁一消失，花小落就覺得讓她無法動顫的壓抑消失，馬上身體控制權重新回到自己手中。
飛奔到地下河河畔，把半截身子已經掉入水中的胡來拖回大殿中。
剛才戰鬥的一幕，花小落也並不清楚。
她只看到了先是天地元氣異動，緊隨其後血光出現，半截翁被驚嚇逃走。
沉睡中的胡來，眉頭緊皺。
他陷入了一個奇異的夢境中。
陰暗的天空，血色大地，亙古的風呼嘯在天地間，不知源頭，不知去處。
哭泣聲、哀嚎聲、求饒聲、咒罵聲……
雜亂無序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進入胡來的耳中。
胡來走啊走，走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詭異的是，在夢中，胡來能夠清晰地知曉，那些聲音，是組成半截翁的那些妖物發出的。
突然，陰暗的雲層坍塌，崩散，朝著地面快速壓下。
血雨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