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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只如初見 文 / 月照花林

    倚紅閣作為一家生意紅火服務上乘的青樓,有茶水是自然,有加料的茶水不奇怪。不過有加化功散的茶水就十分奇怪了。化功散顧名思義,讓習武之人內力暫無的江湖藥。

    事情只要說到這裡,剩下都不是問題了。有陰謀不怕,就怕它沒陰謀。敢給阿棠帶綠帽子,給自己扔黑鍋,遲染得好好看看這人是誰。重生回來第一眼就碰上的懊糟事兒,不拿它開刀太說不過去:

    「阿棠,水輕,且稍等等。我尋著了把她雕成一朵花兒給你當新婚賀禮。」

    遲染說新婚賀禮,是跟丘棠一樣,把水輕嫁給丘棠當順理成章的事兒了。之所以如此快速地接受水輕,是因為水輕如今能坐在這裡鎮定自如,遲染少不了佩服。

    是的只有佩服,沒有同情。很顯然水輕心性是堅定的人,同情這東西是最沒用的。有時候一個人被同情著,很容易一直就那麼著了,被同情一輩子了。被狗咬一口,把狗剁了還得好日子照舊過,同情什麼的見鬼去吧!

    丘棠正準備說遲染雕花什麼的太血腥跟自己的婚禮不搭,水輕卻先一步說話了:

    「那就拜託遲小姐了,只是可否把人交給水輕就好?水輕刀法不錯,雕花正好,十分想親自動手。」

    一邊說著,水輕的手還沒離開溫熱的茶杯,一雙水眸看著遲染還是那麼澄澈見底。

    遲染卻覺得……自己身周的溫度驟然發冷。雖然冷,遲染卻也更佩服眼前的男子了。丘呆子今後,生活堪憂。不過那也是她願意的不是麼?

    「好,沒問題。就衝你這句話,我遲染佩服你。不過今後叫我遲染怎麼樣?直呼名字吧,小姐來公子去,著實累了不是麼?」虧她進來之前那麼多心理準備怕嚇著丘棠的小美人兒啊,這人美是美了,隱藏的夠深啊。

    「遲染,靜候佳音。」水輕坦然地看著她。

    遲染點點頭,正想告辭,忽而想起外間一桌子未動的菜餚,很是可惜。菜是丘棠提前點好的,不過是做幌子用的,以防止有人借點菜進到內間來——這是慣用伎倆,遲染也沒少用過。天線樓二樓地方再好,不點菜也是顯得奇怪的。這菜點完真正吃上的時候,也是不多。

    要是她沒重活這一回,拍屁股走人看都不看一眼。可是她重活了。上輩子最後太潦倒以至於吃的不是人食兒,天牢裡老鼠有吃的、蟑螂有吃的、臭蟲有吃的、蒼蠅蚊子什麼的都有吃的……可就是人沒有吃的。

    她想死天仙樓的菜味兒了。

    「阿棠,要不去外間把菜消滅了?」遲染想著,便說出來。

    「冷掉了,我去吩咐重上吧。」

    「別浪費,讓端下去熱一熱就成。」

    丘棠訝異地盯著遲染看——她啥時候轉性了說出這話來。

    「阿棠你仰慕我?」遲染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勁的,丘棠做什麼看她,怪不好意思。

    丘棠與水輕:「……」

    拜託遲染你自戀也有個度啊!

    於是,丘棠和水輕,在吃飯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遲染曬到毀容的廬山真面目——曬到蛻皮非一時之陽光,貼過小黃瓜也還是重災區。被就是蛻皮後的顏色、形狀都不對勁,更加上早晨上藥後塗得紅一塊紫一塊的,比之調色碗、爛泥地都不為過!

    丘棠與水輕二人不約而同捧腹爆笑許久,顯示了十足的默契。一番解釋後,二人更是爆笑不止。水輕算是難得開懷一回,這兩天來第一次笑了。

    丘棠更是在見識過遲染吃飯時,動作依然優卻速度堪比三年沒吃飯的老乞丐後,深深地覺得她不是餓壞了就是腦子壞了。鑒於她大夏天曬太陽,丘棠判斷她十有□□是腦子壞了。

    吃完飯從房間裡出來時,外面依舊熙熙攘攘、杯盞未歇。遲染面紗一蒙又是騙足人眼球的飄然若仙。經過竹字房時,遲染到底沒忍住駐足。門虛掩著,看不見裡面……淫聲在耳,熟悉無比,難堪入心。

    「遲染動心了?還是決定破處了?」

    說話的當然不是乖寶寶丘棠。

    遲染猛地回頭環顧:說話的是……水輕。遲染睜大眼睛看著水輕,他還是男子麼?這不是關鍵好吧!關鍵是,他怎麼知道自己是個處!

    「遲染莫怪,我除了刀法很好之外內力不錯,所以耳力也是很好的。方纔你在外間說的,我也都是聽見了的。」水輕看到她眼裡的疑問,明白她疑惑的是什麼。

    好吧……她其實沒說什麼,聽見沒什麼大不了的。阿棠,今後你真心的自求多福!

    不過現在遲染能肯定,就算她不管,水輕也是能查出來當時倚紅閣的事情的。之前不去查……也是因為那賊人冒充的是她,而她與丘棠是至友吧。

    自絕經脈……也是因為無法面對丘棠麼?

    唉……丘呆子何其有幸,她還擔心什麼呢。

    對話耽誤了些時候,在這門前耽誤的時間略長了。也只停留了大概五步的時間,遲染便挪開腳步——但這足以引起門內高手的警覺。

    於是猝不及防地,門打開了。遲染的脖子上忽然多了一把長刀。

    那刀貼近皮膚,寒光冷冽,彷彿馬上就要將她纖細的脖頸割斷……遲染僵住,是她大意了,竹真出門在外怎麼會毫無防備?她還駐足地如此明顯……千萬不要因此引起他的注意!

    餘光看到紫木要上前來,遲染忙擺手示意她別動——竹真帶著的高手,過招

    萬沒有贏的可能。況且只是誤會,也沒有動手的必要……遲染思索著對策,有千萬種借口,卻又顧及男裝不敢開口。

    「你們這是做什麼?」丘棠懵了一下,急急地開口問道。

    「主上,如何處置?」

    白色的狐裘上,一個男子半臥的身影漸漸起身——他慵懶地睜開眼睛,看向這裡。他的眼睛與多數人不同的、是剔透的琉璃色,閃著漂亮的光澤。他的五官是精緻的,有種自然天成、不必刻意流露的媚氣。

    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遲染頭皮發麻。

    「這位公子,你家手下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們今日來這裡吃飯,路過門口而已……還請放了在下朋友。不然王法昭昭,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委實說不過去。」丘棠看到有主子出現,便對著他說道。

    臥榻上的男子卻不為所動——他盯著遲染看,好似在玩味什麼,琉璃色的眼睛中漸漸露出一種興味,難以名狀的,遲染覺得他在表達一種意思——她是他的獵物。

    遲染頭皮發麻的感覺更嚴重了。整個人都拉緊起來,上一世,這個人太過強大……她為之沉迷一生,而他給了她所有最慘痛的記憶。她不得不畏懼。難道,他看出了她是女扮男裝?

    不對……竹真,並不是真的喜好□□。他所作出的一切荒淫不堪的表象,不過為了他更為齷蹉的真實目的——他的皇姐,的皇位。

    男子,或者說竹真,忽略過水輕紫木一干人等,看一眼丘棠腰間的佩飾,重新看回遲染時眼神變得勢在必得:

    「你是誰家的公子?」

    遲染不語,指指脖子上的刀。

    竹真嘴角瀰漫起一個微笑——他抬起纖纖玉指,輕輕擺了擺,那身形魁梧的侍衛撤回了刀,站回房內,收斂氣息,好似剛才的劍拔弩張並不存在。

    遲染鬆一口氣——至少沒有了一刀抹掉的危險,她不必暴露自己的身份了。丘棠似乎還想說話,遲染從背後做手勢示意她別開口——現在看來竹真有別的目的,而且丘棠的身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懂得談條件的都是聰明人……我喜歡。現在是否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家的公子?」竹真漫不經心滑過遲染從背後收回的手,忽略她的小動作,語音變得輕緩,音色美妙一如既往。現在的他,是和善的。

    這是一個充滿魅力的男子……所以她曾經飛蛾撲火。

    遲染重重地歎一口氣,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發出一種近乎破碎、不成調子的聲音。

    「你是啞巴?」竹真蹙眉。

    遲染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竹真從鋪著白狐裘的軟榻上起身,走下來……遲染這時才發現他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亂,走路間也有些微的異樣。思及方才奇異的聲響,再看空無一人的內室、竹真起來後再沒有其他人在的軟榻,遲染忽的睜大了眼睛——她撞到了不該知道的事。

    有人藏起來了。有人……什麼人……遲染則心下慌亂——不只是撞到竹真這麼簡單,房間裡藏著的極有可能是竹真同母異父的姐姐,五皇女。

    竹真走到遲染面前停住了腳步,纖細微涼的手指觸及遲染的面紗,指尖的涼意隔著面紗傳到遲染的皮膚上——

    「留你到現在,看的是你這副身形。如若是個美人,我便饒了你一命。自然,你要為我所用的。」

    丘棠這時候急著要說什麼,被水輕攔下——眼前的氣氛不簡單,而且似乎只有遲染明白是怎麼回事。

    竹真的手,掀開面紗的一瞬間——

    「嘔……」

    他的手上是她一直所熟悉的*味道。

    前世情人眼中出西施,每一刻的他都是美的,更何況愛人的□□意味,必然是銘記於心、愛之惜之的。但是已然見過他地獄森羅的一面,遲染再不能自欺欺人,身體作出了比大腦更真實而敏銳的本能反應。

    遲染現在對他從頭到腳的過敏……

    竹真沒來得及看清遲染沒有喉結、也沒來得及看清她是不是美人——只看到青一塊紫一塊、潰爛脫皮的局部皮膚,以及沒來得及躲閃、落了他滿裙子的嘔吐物。

    是的,嘔吐的人不是竹真,是遲染。有那麼一個人,滿滿地充盈過整個世界、讓她付出過所有愛戀,看到腐爛的真相之後,再接觸時意外地只剩下噁心——竹真於遲染,便是這樣一個人。

    看著滿身的綾羅綢緞上穢物越來越多,竹真先是皺緊了眉頭,然後將遲染一把推出去——妄這男子長了這麼好的身段、又穿了這身好裝扮,竟是臉上生出皮癬麼?

    「丟出去!」竹真柳眉倒豎、拂袖轉身,帶著一身穢物急忙忙回到室內,一時之間竟忘了追究遲染之前的窺探。

    方才抓人的侍衛正要上前真的把人「丟」,被丘棠、紫木圍上去及時地攔下,又有辛兒說話——

    「不勞煩了,我家公子有了身孕害喜,如今生了皮癬被妻主拋棄正是傷心,這皮癬可是碰一下就要傳染的了不得,傳到你家公子身上就不好了!還望大人您大量海涵!這就走不污了您的眼!」

    辛兒也不管拉不拉得動,集中生智編了這麼一個借口,跑過去就拉還吐著酸水苦水的遲染。他還真拉不動——還好遲染自己掙扎著起來了。別人也就算了,遲染明白這人是竹真,她再痛苦也得趕緊離開。

    於是遲染一手捂著嘴,一手捂著不停抽搐的胃,一行人一齊加快了腳步往樓下走。要說遲染會吐

    吐呢,全吐竹真身上了。自己別說一身衣服,就連頭上的紗帽兒都沒吐髒一點。如今紗帽往下一拉,遮住了一張十分精彩的臉,走下樓去便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一行人出了天仙樓分別上馬車。

    一到車上,紫木便問:

    「小姐,可要請醫生到府上?」

    「嘔……不是,我離了那裡就好了……」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今日這場景除了遲染誰又能看破個中要害……其它人只當遲染害羞不願被認出男裝,於是不管遲染死活,紫木和辛兒都笑了。

    聽著耳邊辛兒銀鈴一樣的笑聲,遲染不爽出口:

    「辛兒!你家公子有了身孕害喜,生皮癬被妻主拋棄,嗯?編的還真順口,啊?」

    「小姐又不是公子,做不得真。」辛兒笑聲依舊。

    「再笑扣你月錢……嘔!」

    遲染吐夠了,就趴著在馬車上休息。上輩子最後,還回想一下初次見面時對她輕輕一笑、動人之極的竹真,感歎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這輩子倒好,初見……不是所有的初見都能感歎的啊!

    另一輛車上,丘棠雖奇怪遲染這番表現,還是跟著笑得幾乎抽過去的水輕傻樂——水輕今天真開心,笑著的水輕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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