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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章 歹意起 文 / 樓一畫

    這一日,紀府裡注定不安寧。

    周氏兩個再是想要瞞住,可府外有關紀二爺惹出人命一案,卻是逐漸沸揚起來。

    紀大爺也聞到了風聲,自書院回來的路上,便聽到不少有關弟弟的傳聞,雖得幾個同窗一路上寬慰開解,可一雙緊鎖的長眉便再未鬆開過。

    帶著兩個書僮行色匆匆地趕回家,進府就朝上房去,天將暗下不久,紀大老爺坐在桌前卻無心用膳。

    正在這時,長子挺身而入,紀大老爺索性擱下碗筷,站起身對他招手,「回來的正好,早想送信叫你回來,咱們到書房去。」

    要說紀大爺原還存著半信半疑的心,這時間見到父親此番神色,心思一沉,徹底信了。

    「可怎麼是好?」紀大老爺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道了一遍,便是那薛二的無恥要求,也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果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薛家要不是出了位娘娘,如今哪有膽子衝咱們紀家叫囂!」

    紀大老爺語氣憤恨中又夾雜著幾絲羞愧與惆悵,他紀家往日風光,如今卻是越加蕭條起來,原因無非就是子弟多數平庸無為,再少有那等出息之人,更加別提能有那在朝為官的。

    紀大老爺一連歎出好幾口氣,發覺長子長久未吭一聲,心下有疑,便朝他望去。

    這一看,才發覺他一張平日裡不苟言笑的俊臉,早已經面沉如水。

    紀大爺沉聲道:「薛二此人,品行極端惡劣,他既提出這般無恥要求,若未達成,只怕不會就此罷休。恐怕他很快就會再出下招……」

    「那該如何是好?」紀大老爺是又愁又恨,「他這是蓄謀已久,只等咱們鑽入圈套,好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實在是卑鄙無恥啊!」

    「眼下攸關弟弟安危,自然耽誤不得,我這就連夜返回書院,請求裴山長出面周旋。」紀大爺話音一頓,繼而又鄭重地道,「還望父親切莫走漏了風聲,就怕娘……咳咳……」紀大爺點到為止,再次囑咐,「佟姐兒自幼可憐,父親定也不會希望將她送入虎穴……」

    這裴山長原是太子太傅,早自今上登基那年,就自請回鄉。今上於他是百般挽留,他卻仍然執意要走,今上最終只好作罷,許了他意。

    如今已過去這麼些年,縱使兩地相隔,路途遙遠,可宮裡年年都會送來無數珍稀貢品,足見今上心中對其敬重程度。

    能請動裴山長出面自然是再好不過,紀大老爺總算露出一點笑意,待聽到了後半句時,不免又生出幾分惱意來。「爹是怎樣的人你還不清楚,你只管放心的去。」

    紀大爺好容易家來一趟,屁股還未坐熱,人就又走了,惹得杜氏空歡喜一場。

    早自他跨進府門,杜氏便得了消息,特意好生打扮了一番,一面通知廚房做了一桌子他愛吃的菜,一面命丫頭備好熱水,供他回來了隨時都可淨身。事事佈置妥當後,正滿心歡喜的地等他過來,誰想又來丫頭小心翼翼報一句,「大爺走了……」

    一顆熱乎乎的心,登時叫一盆涼水澆了個透,杜氏心灰意冷,一桌子的佳餚也成了糟糠,全賞給身邊伺候的幾個用了。

    「奶奶莫要胡思亂想,興許大爺這是有要事去辦也未可知。」崔媽媽猶豫兩下,才又低聲道,〞外頭可都在傳,說是二爺害死了人……」

    杜氏臉色微變,一下坐直身子,「哪個同你說的?消息可准?老爺太太那處為何沒有動靜?」

    「府外傳的沸沸揚揚呢。」崔媽媽又道,「老爺太太哪裡又是沒動靜,只怕是想瞞著,誰想,紙是包不住火的……聽說二爺前日就被官府帶走了,大爺這般反常,想是為著二爺一事……」

    杜氏聽完,心中一時半是擔憂半是埋怨,「這就近秋闈前後了,偏偏又生出這樣糟心的事來,就不知可會有影響。」

    崔媽媽亦跟著歎氣,杜氏方又道:「老爺太太既是不願透露,咱們就只作不知。」

    這廂杜氏院裡聞到了風聲,佟姐兒院裡亦隱約聽到些細枝末節。

    這碧霄館裡,近來本就冷清,出了這樣的事兒,更加要不得了。

    羅媽媽三個心裡頭再是擔憂,到了佟姐兒面前並不流露出來,只一味說些吉祥話安撫她。

    佟姐兒並不知事情始末,只聽人說表哥被官府帶走了,便是往日心中再恨他沒個正形,不學無術,這時間知道他在裡面受苦,一顆心俱被擔憂佔滿,實在忍不住了,暗裡也為他落了幾回淚。

    羅媽媽一進屋,就見她眼圈微紅,知道定又是想哭了。

    心裡歎一口氣,連忙上前勸解,「姑娘可別再哭了,莫要壞了眼睛,大爺才將回府來了,想來就是為著二爺一事。」

    「媽媽說的可是真的?」佟姐兒偏頭拿起絹帕按了按眼角,抿一抿嘴,眉頭才舒展一點,自顧自說,「大表哥是個秀才的身份,想來定能救表哥出來。」

    羅媽媽見她總算不再掉金豆子了,心裡舒出一口氣,陪著應一下,「是,定會安然無恙的出來。」

    再說周氏這頭,紀大老爺自薛家回來後,便在書房裡坐了半晌,到了飯點才出來,上桌不久,大兒子又回來了。因此,她幾番想要問話,都未問成。

    心憂兒子安危,便偷摸著掩在窗下偷聽,早春的夜裡還很有一些涼意,她在窗下不過聽了片刻功夫,整個人由裡往外就都快燒起來。

    氣的她幾番想要衝進去質問兩人:到底是江兒重要還是那個掃把星重要!

    忍了又忍,最後才壓下怒意回到院裡。

    心裡不僅怨上了父子兩個,對那害的她兒子遭罪的掃把星更是恨之入骨。

    紀大老爺一心盼著長子請了裴山長回來,誰想等了一日,裴山長沒等來,卻是等來了衙門的傳喚。

    紀大老爺滿心不是滋味的再次步入衙門,章大人這回一改前態,竟對他溫言良語的道歉起來,「昨日獄頭看守不當,幾個死刑趁機跑出來鬧事,竟是一連打傷了好幾個犯人……咳,令公子也受了點小傷……」

    這章大人最是個風吹兩頭倒的性子,他雖得了薛家示意,密室裡還擺著薛家送的黃金白銀,起先雙方早已商議好,嚇唬嚇唬紀家便算了事。

    因此,章大人前兩日還硬氣,這時候卻有些收斂起來。畢竟起初未想過要傷人,這紀家再是不如往日,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並非是他這個剛上任不久的新官好得罪的。

    況這紀家如今雖無人在朝為官,可不見得往後沒有,家中不正有一個得中秀才的嘛。章大人一時心下悔起來,暗惱這薛家人太過魯莽,是有多大的仇才要這般狠下毒手。

    紀大老爺無心同他多話,沉著一張臉叫他帶路。章大人這回沒在擺譜,爽快的領了他去。

    一路上不少犯人隔著牢籠伸頭張望,有的瘋瘋癲癲伸手踢腳要來扯人,有的坐在地上或是眼神呆滯,或是陰測測地盯著行人看,耳邊充斥著皮鞭抽打在血肉上發出「啪啪啪」的聲響,伴隨著一聲聲慘叫與獄頭陰邪的謾罵。

    紀大老爺臉色微變,跟著章大人來到一處牢籠,不同於其他關押了多人的大牢籠,這一處裡面只得一個。

    紀大老爺瞪大眼睛看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兒子,一身上好的錦袍上染上一小塊血漬,趴在鋪了稻草的地上,看不清他的臉。

    許是父子連心,紀大老爺扶住牢籠強忍住心下不適,過一會兒,陰寒地開口:「再問一次,章大人何時放了我兒?」

    「紀老爺何苦為難我?」章大人哭喪起臉來,心裡卻想這薛家給的錢財也收了,這時候要是不接著演,薛家反悔了怎麼辦,只得硬著頭皮接著說,「紀老爺為人正直,祁安城裡哪個不知,本官並非不講情面,而是這受害一家還等著本官做主呢!」

    紀大老爺冷哼一聲,如何不知這是薛家的主意。章大人卻又道:「依本官來看,紀老爺還是往那受害人家走一趟,爭取對方早日撤訴,旁的不去說,光是令公子這貴體也要吃不消了不是……」

    紀大老爺拿他無法,總不能強蠻要他放人,對方吃不吃這套不說,光這明晃晃的律例就叫他羞愧。

    滿腹心思的回地府裡,周氏又不依不饒地問個不休,紀大老爺頭疼的不行,索性統統告訴她。

    周氏哪接受的了,直罵他狠心,為著個外甥女竟連兒子的安危也不顧了,更是放狠話叫他趕緊將人送過去,一切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紀大老爺一下被罵進了心裡,險些就要答應下來,過一會兒醒過神來,只覺汗顏羞愧,撂下一句休得再提,便轉身去睡書房。

    周氏恨得咬牙切齒,眼睛瞪得充血,當晚在燈下坐了半晌,丫頭們怎麼也勸不住她,外頭敲響了更,周氏才似活過來一般,陰測測地笑起來,招手喚曹嬤嬤附耳過來。

    曹嬤嬤聞言臉色大變,試圖勸她收了此意,不然若叫老爺知道了,定然無有好果子吃。周氏哪聽得進去,兩眼一瞪,曹嬤嬤再不敢多言,心驚膽戰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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