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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 前世迷 文 / 樓一畫

    今夜恰輪到平安當值,她本就睡在腳踏上,自來服侍慣了姑娘,夜裡從來就睡得淺,這時候一聽見聲響,連忙爬起來查看。「姑娘?」這不看不打緊,一看便嚇了一跳。

    佟姐兒蜷縮在錦被底下,纖臂緊捂著小/腹,一張小臉上冷汗連連,瞌緊了美目不住嚶嗯出聲。平安一瞧就慌了神,抖著手替她扒開了貼在面上的幾縷長髮,還不及開口叫人,羅媽媽與如意就聞聲趕了進來。

    「這是怎地了?」羅媽媽外衣都不及披,一路小跑著近了榻前,光瞧一眼就是唉喲一聲,「趕緊的,快去請了大夫來。如意,快去灌個湯婆子進來,吩咐廚房立刻燙碗姜水進來。」

    倆丫頭得了令,自是拔腿兒就跑。羅媽媽這處也不干閒著。燙了巾帕為佟姐兒擦拭一番,又給她換了貼身衣物並褥子,方才歇下來。「好姑娘,可還疼的慌?」羅媽媽這時候也不再忌諱主僕有別,直接鑽入被窩摟住佟姐兒為她取暖。

    「嗯……」佟姐兒咬牙應一聲,面色煞白如紙,直往羅媽媽懷裡縮,羅媽媽憐惜不已。待如意送了湯婆子進來,便直接塞進佟姐兒懷裡,讓她自個兒捂著。

    這廂平安拎著個小丫頭急匆匆出門請大夫,這福兒原就是當地人,因此兩人一路也未耽誤時辰,不消一刻鐘便到了醫館門口。平安左右看一眼,家家戶戶都關了門兒,為何獨這一家還亮著燈。

    那福兒見她杵著不動,便急地直推她,「平安姐姐,咱們快些子,姑娘可還等著呢。」這話說的倒像她不顧及姑娘身子似的,平安心底微有不喜,可到底還是忍住了。

    兩人一齊步入醫館,這看見的不是旁人,正是那日為姑娘診治過的陸大夫。平安先是有些吃驚,而後才心下暗喜,面上卻是急道,「陸大夫,勞駕您跟奴婢走一趟,姑娘又病了,此刻正疼的要命!」

    自上回陸敘遲遲不打烊,乃至深夜裡還出診過一回,紅花便暗覺奇怪。按常理日頭西落,天色一暗,他們醫館便該打烊關門。可這回又是遲遲不關門,若說其中沒有貓膩,紅花自然不信。

    這紅花不是旁人,正是那陸敘的師妹,兩人打小一塊學醫,因此感情深厚。醫館內統共四人,除了陸敘、紅花與枳實,還有一被喚作巴豆的胖徒弟。

    幾人今日不知是事先商量好的還是如何,竟個個都守在邊上,喚他們到後院去歇息,卻是個個不動分毫。陸敘心下明朗,便不再強求。

    「師哥,這是何人?」原本坐在椅上的紅花,登時跳起來,指著兩人發問。平安兩個先時未注意,這一看邊上還有三個,尚未反應過來,就有一個妖艷異常的女子衝上來質問,頗有些挑釁的意味,她倆不覺皺了皺眉。

    「紅花,不得無禮。」陸敘擱下手中的筆,將抄寫了一半的藥譜合上,面色平淡地對著平安兩人道,「走罷。」平安未想對方這樣乾脆,喜得一連蹲了幾個福直道他心善。

    眼看著幾人就要走,紅花不由急地一下扯住他的袖口,「師哥,我也要去!」陸敘忍不住皺眉,「放手,事關人命,豈能無謂耽擱。」說著就抽出衣袖,隨平安兩人去了,獨留下紅花一人停在原地,咬破了紅唇。

    「枳實,給姑奶奶過來!」枳實小身子一顫,慢吞吞地挪到她跟前幾步,「紅、紅花師叔,喚枳實何事?」紅花往椅上一靠,翹起腿兒,腳上紅鞋一搖一搖,連帶著那紅裙也跟著搖曳起來。

    枳實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就見她支起下巴,滿含威脅地瞪著他,「說!上一回師哥是去了哪裡?可也是這兩個女子前來請去的?」

    「不、不是……」枳實老實回話,「不是這兩個,是個男子,倒像是那富貴人家跟前使喚的奴才,意思是他主子酒醉了,特來請師父前去看病的。」

    枳實說完,便抬頭偷偷看她一眼,誰想又是一個眼刀子飛過來,嚇得他身子一哆嗦,以為師叔又要沒完。誰想卻聽了她又道:「巴豆,去給門兒關上,師哥定不會回來了。」撂下這話,人就扭腰去了後院。

    巴豆長得腰圓膀粗,「彭!」地一下合上店門兒,轉頭見紅花去了後院,便忍不住上前敲了枳實一個爆栗,「師叔問話你不好生回答,這下又惹得她生了氣,再有下回,看我不打死你!」

    巴豆惡狠狠地瞪著他,沒了紅花師叔在,枳實這會子也不再怯起來,他個兒不比巴豆高大,自然敲不回去,可底下卻是十分夠得著。趁他不備,提腿就是一腳蹬過去,巴豆慘叫一聲,摀住下面,面上直冒冷汗,待他緩和過來,枳實人已不在,不由怒叫一聲,跑到後院去尋他報仇。

    ……

    陸敘到時,已是小半個時辰之後了,羅媽媽這時早已落地穿戴齊整,正坐在榻前守著佟姐兒。聽見外頭傳來動靜,便與如意一同出門迎道:「可又叨煩陸大夫了,姑娘這時間已經睡過去,不知可還能診一診脈?」

    見他點了頭,羅媽媽才請他入了內室。待如意搭上一條絹帕於那皓腕之上,陸敘方伸出手開始診脈。屋裡一時靜謐無聲,幾個丫頭俱都緊張的不行,心口正「咚咚」直跳,就見陸敘收了手,「這幾日應忌生冷之物,宜多食溫和補血之物,還需多加保暖,切勿再次受涼。」

    羅媽媽聽一字,心裡便驚一下,「陸大夫說的不錯,姑娘這幾日吃了冰鎮之物,因著胃口不好,還吃了不少山楂汁兒與山楂果兒,這可也有影響?」

    陸敘點頭,「自然有,往後再不可多吃。」羅媽媽點頭應好,就見他收拾藥箱起身便要走,心裡正尋思著再咨詢兩句,帳裡的佟姐兒便發了聲,「媽媽,可又是那陸大夫來了?」佟姐兒聲音輕細,仔細聽還可聽出氣短無力。

    「是,正是上回給姑娘瞧病的那位陸大夫。」羅媽媽坐上榻沿,趕忙回道,「姑

    姑娘可還有哪兒處不適?」佟姐兒搖搖頭,「未,叫那陸大夫等一等。」實際陸敘只剛邁了兩步的路,聽了這話,到底還是忍不住停了下來。

    佟姐兒慢慢側過身子,微蹙著細眉,隔著一層花帳看著那立在不遠處修長提拔的背影,突地就有些恍惚起來,「陸大夫,我這身子不好,竟是一連兩次半夜勞你出診,心中多少有些過意不去。」佟姐兒這話一落,羅媽媽三個也跟著暗暗點頭,倒是那陸敘仍舊立在那裡沉默不語。

    佟姐兒一時有些愣怔,不明他為何不接話,心下微有些尷尬起來,咬了咬唇瓣又細聲為自個解圍,「上回陸大夫走的匆忙,竟是連診金都忘了收,這回可再不能忘,如意……」如意誒一聲,忙掏出早備好的荷包送到他手上。

    陸敘包緊荷包,仍未回頭,只背著她淡淡道了一句告辭,人便走了。這個人,佟姐兒心下暗惱,當真好生無禮。

    羅媽媽幾人想來亦是如此認為,平安是個大喇叭,當即就將那在醫館挑釁她的女子說了出來,「姑娘你是沒看見,那叫生得一個狐媚相,眼睛裡像是藏了鉤子,對著我個女子還眨巴眨巴,對著陸大夫不知還得怎樣!」

    「這陸大夫竟是個有家室的。」羅媽媽微有些驚訝,「瞧他一表人才的,沒想竟娶了個這樣的女子?」平安忍不住笑出來,「哪是兒,聽那女子喚他『師哥』,想來只是師兄師妹關係。」

    「這樣。」羅媽媽回一聲,便命她莫再出聲,轉頭又去看佟姐兒,「姑娘可還覺著疼?」說著就將手伸進被裡摸了摸她的小腳,「可還有些涼呢,平安,你去再灌個湯婆子進來。」

    平安撒腿就去了,如意卻拉著羅媽媽去了隔間。「媽媽,你可覺著這陸大夫有些不對勁兒?」如意蹙了眉,雖是只見了兩回,可她就是覺著這陸大夫似是十分不喜歡她們姑娘,連帶著也有些厭惡她們這些丫頭。

    「哪處不對勁兒了?」羅媽媽有些不解,如意方又拉著她低聲道,「大爺可不是說過了,這陸大夫最是溫和講禮,坊間亦是這般流傳,怎地入了咱們院裡,便是這樣一副態度。我就思著,咱們可是哪處得罪了他?若真得罪了可要趕緊同他賠禮,省的到時於姑娘不利。」

    「你這一說,倒還真是。」羅媽媽一時猶疑起來,「可咱們往日同他並無交往啊,何處會得罪了他?」兩人正在這苦思冥想,裡屋便傳來兩聲輕細的咳嗽聲,兩人一聽,霎時止住了嘴。

    ……

    陸敘回到家時,堂屋的燭火還亮著,知道這是娘久未見他歸家,心懷擔憂。他心下感念,幾步進了堂屋便見娘親甄氏坐在椅上,手掌支著額頭一副睡意濃稠的模樣,他不由上前幾步,拍了拍她的肩,「娘,回屋歇罷。」

    甄氏正困頓非常,眼看著就要栽倒,冷不丁聽見一道聲音,她先是迷糊,而後才清醒過來,當即就怒地拍案而起。「你這臭小子是去了哪裡!這般遲了才歸家,說,可是被那叫紅花兒的給絆住了?」

    「娘,兒子出診去了。」陸敘微有不悅,「紅花是我師妹,並非您想的那般。」甄氏顯然也很不滿,可看兒子面色清冷,她便也不再多說。

    陸敘回到房裡,他不急著寬衣洗漱,反而取出那荷包反覆摩裟。水綠色的底面上精繡著一支含苞欲放的水芙蓉,針腳細緻,栩栩如生。前世與她為過夫妻,自然知道她的興趣喜好,可這並非出自於她手,而是丫頭制的。

    陸敘將荷包放在枕邊,兩手交疊枕於腦下,閉上眼,前世那家破人亡的慘劇似乎依舊歷歷在目。那夜院子忽然走水,頃刻之間燃起熊熊烈火,他二人正是被那上房來的濃煙嗆醒,尚不及推開/房門,那上房的一排屋舍便轟然倒塌,他的娘親與姐姐就在裡面,竟是一同殞命。

    他幾近悲痛欲絕,可與娘親姐姐相比,心底最重要之人還是他的妻子。那時她已大腹便便,行動十分不便,趁著這邊火勢尚淺,他一路護著她將她抱離險地。身上不輕不重燒傷了幾處他都未吭一聲,可正待他要鬆一口氣時,情況發生了巨/大的逆轉。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個珍愛了這許久的妻子,竟是早與人暗度陳倉,害得他娘親姐姐喪命不說,竟連自己也難逃厄運。臨死前看著自己摯愛的妻子,被一個堪稱作陌生人的男子摟在懷裡,還有什麼比背叛來的更加讓人痛恨!

    前世他不知那人身份,今世自打重生後,他便刻意去查,現今他是早知那人身份,如今要等待的不過是時機罷了。黑暗中,陸敘長長歎出一口氣,雖說這一切與她並無直接關係,可他心中這道坎卻是怎樣也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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