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七章 我恨不得端一火爐子給她 文 / 沈抒棠
我趕緊接過來道謝,衝他好生的笑了笑,企圖把我那刮擦嚴重的小電瓶車暫時交付給他,他也大方,撓撓頭,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應下來,我反倒是愣了愣。
認真的看了看這個熱心小伙子的工作銘牌,莊睦,還真是個好名字,也就爽快的把鑰匙給了他。
林遠在身後按了按喇叭,我跟莊睦道別鑽進後座才發現,車裡還有一個女人。
陌生面孔。
這下我才真的成了沒有眼力見的傢伙,覺得無趣,我打開後坐車門,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摸出手機給俞艾發了條短信,感慨一下這打臉的人生。
俞艾回得很快,「真艱難的話,你這書就別念了,幫我帶小孩,月薪一千,機會難得,請抓緊時間考慮。」
我笑出了聲。
前面兩個人同時回頭看向我,我只好揚了揚手機,「我在算,以後你倆結婚生了孩子,我幫你們帶孩子,你們給我多少月薪。」
「林蒹葭,你神經病吧。」林遠基本上沒有透露任何明顯的情緒。
我就是嘴賤,不討喜,只好縮回去,辟里啪啦戳著手機自我寬慰。
林遠在下一個路口把那個女人放了下去,我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他卻轉過來狠狠然的盯了我一眼,「這兩年你性子越來越乖張了,當初就應該把你嫁掉,省的現在這麼鬧心。」
我聽他這樣一說,火氣蹭蹭的就上來了,不甘示弱,「是啊,正好,當初竇衛青死的時候,我也好陪葬。要不趕緊的,你們整個冥婚,還來得及。」話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不是因為這是個晦氣的話題,反倒是口不擇言之下,對死去的竇衛青不敬,這讓我過意不去,即使我曾經討厭過他。
說實話,竇衛青這人很難讓我不討厭,雖然我跟他一生中見面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如果說林遠現在的面孔堅毅得跟石膏雕刻一樣,那竇衛青就是石頭,一顆臭石頭。記憶裡的他永遠都是一張沒有過多表情的臭臉,即使是他死後,安安靜靜的躺在太平間,擰成麻繩一樣的眉心,如果忽略他櫻紫色的嘴唇的話,彷彿他只是陷入一場噩夢隨時都會醒來對我不屑一顧一樣。
想到這,我背脊就開始陣陣發涼。可是沒辦法,心裡發虛了,面子上還是要撐住,我死死的盯著林遠咬緊的牙幫子,同時一刻也不放鬆的看著他抬了又抬的手,我相信,如果不是他超強的忍耐力,這一巴掌早已經衝著我招呼過來了。
林遠對我一如既往的忍耐,我深知這一點,並且仰仗這一點,為非作歹,肆無忌憚。
想一想,還真有點可悲,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我。
他最終還是轉過身去,掏出一根煙點上,接著踩下油門,飛快的車速下,四周景物虛化的厲害,我在晃神間聽到林遠有些咬牙切齒,卻字字清晰,他說,「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抿了抿唇,索性閉眼不接話。
直到林遠把車停在小區樓下,我都能面色如常挽著外套下車跟他道晚安。
在進小區大門時,他又開口叫住我,「林蒹葭,你自己摸著心窩想,我們這一家人並沒有虧欠你,怠慢你,當初是你自己答應嫁給竇衛青,沒有誰舉著刀子逼迫你,竇衛青死了,你解脫了,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們?」
我無力的扯了扯嘴角,刷卡進門,才轉身看著他,「林遠,我哪是不放過你們啊,我就是跟我自己過不去,真的,你說對了,我就是作,嫁竇衛青也好,硫酸毀容也好,都是我的報應,我當年做了最不該做的事,就是愛上你,我道歉。」
說完我又笑瞇瞇的對著蹙眉踩煙頭的林遠說了聲晚安,才轉身,走到花園蔭黑處,我才敢抹掉眼角氤氳的水氣。
真特麼矯情。
第四章是我殺了竇衛青
林遠說的對,我就是作。
林家是做水產發家的,談不上什麼書香門第,陽春白雪,現在林遠接手家裡的商貿公司,生意做得不算小。
在我三歲的時候,林家收養了我,待我真沒話說,就是親閨女,跟養公主似的,也許我還真是個沒長心肺的人,在這種優渥的環境下長大,失去親生父母的傷痛很快就被撫平,我多半的青春都用在了氣焰囂張上了。
可是,人生就是那麼戲劇。
我愛上了林遠這個朝夕相處大我五歲的哥哥,我當時也想,真俗爛啊,跟言情小說一樣的,但是它就這樣發生了。
林家說到底也是保守派,林爸林媽對這點感到十分不安和…驚恐。那一年,正當大學畢業,他們火速的為我牽了一門婚姻。
對象就是竇衛青。
我現在都記得,林媽在我搬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時,拉著我手的艱難表情,「蒹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這畢了業,你也該考慮結婚這種人生大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竇童偉的兒子真不錯,知根知底,你也見過的,要不你們倆…考慮考慮,吃個飯什麼的?」
這話說得真不能叫做有技巧,但是我當時已經完全震驚了,21世紀,這樣的婚姻包辦讓我接受起來多少有些困難,我只好眨了眨眼睛,「媽,我不想嫁。」
我愛上林遠,我沒有光明正大的對著誰表明過,但是我就是知道,全家人都看在眼裡,包括林遠。我理解林媽的緊張,所以看著她欲言又止的無奈,我心一軟,又問了出口,「媽,讓我嫁人,還有什麼其他…原因嗎?」
「…公司如今有很大一部分的股權…在竇童偉手上
…」
我瞬間什麼都懂了,我明白,我過了將近20年的優渥生活,全靠林家,再親近,我也是…收養的孩子,這點誰都無法改變。我時刻把這種觀念刻在心裡,不是因為我狼心狗肺不知好,而是因為我非常感激林家。
同樣,我也很感激她沒有直接警告我,「你不能愛上林遠,所以你需要嫁其他人」這種讓人難堪的話,所以我輕輕拍了我媽的手背,「行,媽你安排吧。」
林媽笑起來很有氣質,她說,「我就知道我們家蒹葭就是懂事乖巧。」她替我理了理頭髮,張了張嘴,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不過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也尊重你,你要是跟竇衛青…真的處不來,你也別為難自己啊。」
我也跟著笑,我記得,當年在孤兒院,林媽站在一群孩子的中間,看中了我,她說,「看起來還真是懂事乖巧的好孩子。」所以,我被她牽著手來到了林家,從黃慈改名為林蒹葭。
只是沒想到,這場之後提上日程的婚姻,以竇衛青的死亡,作為結束的代價。
竇衛青,死於氰化鉀中毒,警察斷斷續續調查了半年之久,最後不了了之,定為自殺。
但一句「自殺」怎麼可能輕飄飄的把這條人命抹去,包括我的養父養母在內,有不少人猜測,竇衛青是被我下毒害死的。
我打心底不想嫁他,甚至做出趕走林遠女朋友的事,這成為有力的動機,還有,他喝下的那瓶飲料瓶子,有我的指紋。
那可真是夢魘般的一段日子,在緊隨其後的植皮手術帶來的輾轉晝夜的疼痛裡,我常常在似夢非夢的情境中反覆自問,我殺了竇衛青?
第五章誰憋不住誰先死
幾乎在後來每一場不安分的夢裡,我都能精準的夢到那強光刺眼讓人無處可逃的審訊室,冰冷沒有表情的警察問了我一次又一次,「林蒹葭,你跟竇衛青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是我為了這場婚約翻來覆去夜夜失眠再也無法忍受後,把他約了出來。
他像是趕了好長一段路,疲倦不堪的放下車窗盯住我,「什麼事?」
我打開車門一屁股坐進去,「這婚事,不作數。」
他瞅著我,捏了捏他塑像般的鼻樑,沒有說話。
「你需要理由?那我告訴你,我愛林遠,我也沒有奢望能跟他在一起,但是我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為了這場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的愛戀跟你結婚,我不想搭上我的一生,我確實是自私,但是竇衛青,你們竇家呢?你呢?你們也是一樣的,何況我從來都不是威脅。」
語無倫次,又焦躁不安,因為我實在不知道怎樣面對天亮之後的訂婚儀式。
我用盡渾身解數想要去說服面前緊閉著冷酷薄唇的男人,滿心的焦急化作口乾舌燥,無奈之下,只好抓過車台上的礦泉水。
擰開正要往嘴裡灌的時候,竇衛青終於開口了,語氣嘶啞,「蒹葭,如果我說這個婚必須結呢?」
我只好僵硬的把瓶蓋擰回去,抓著那瓶水擰了好幾下才確信他不是在開玩笑,事實上,我從沒有見過竇衛青有過任何的笑容,至少對我是這樣的。
我把水丟開,縮回座位深處,認命的閉了閉眼,「竇衛青,那我們就看看,在接下來難熬的婚姻生活裡,誰憋不住誰先死。」
哪曾想,賭氣一般的話,在第二天就一語成讖了,只是沒有還沒有等到婚禮,竇衛青就被宣佈了死亡。
整個林家和竇家攜著死氣沉沉的我,在訂婚現場等了好久,等到我以為他就此放過我,一口氣還沒抒完,警察就帶著他的死亡消息,宣佈這場鬧劇的徹底結束。
於此同時,因為竇衛青手邊的一瓶礦泉水上的指紋,我成為最大嫌疑犯,也被警方銬壓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