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痛經 文 / 君子棠
過了一會兒,玉連城又把手伸向瓷碗,端起藥:「涼了許多。」
說著就要喝。
「公子!」錦瑟又一次喊住他,急得額頭上冒出汗來,「那個,那個,我好渴啊,這碗藥看起來好好喝的樣子,給我喝吧。」
說完劈手搶過藥碗,仰起頭「咕嚕咕嚕」的喝了個底朝天。
「你······」玉連城甚至來不及阻止,眼看著她喝完藥苦得小臉皺成一團,無奈的笑開了:「渴了這裡有茶水,你怎麼會想到要喝藥來解渴,你啊你啊······」
玉連城語氣裡滿是寵溺,伸手取了杯子給她倒了杯水漱口,錦瑟忙不迭的接過,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嘴裡鋪天蓋地的苦意才稍稍減少,這藥不是一般的難喝,一股子草藥的腥味不說,光是那苦到能把人膽汁都吐出來的味道就夠了,真不知道公子這麼多年是怎麼熬過來的,也難怪他這麼淡定的一個人在聞到這個味道時會下意識的皺眉,要是她,估計連藥碗都掀了。
「公子······」錦瑟哭喪著臉,下定決心要幫玉連城把藥戒了,兩天喝一次藥,傷身體不說,光是這苦味,就是一次活生生的折磨,「以後不要再喝這藥了好不好,好苦······」
玉連城從糖閘子裡捻出一顆蜜餞來,遞到她跟前,錦瑟覷了他一眼,湊上前就著他的手一口吞下,玉連城一愣,隨即笑開了:「苦口良藥,良藥苦口,這道理你又不是不懂。」
「可是這也太苦了吧,難道你不覺得難喝?」
玉連城轉身收拾著桌上的灑出來的藥汁,明燭映照下,他的側臉輪廓柔軟得如同希臘神話裡的大天使,「這麼多年,習慣了。」
語氣淡淡,錦瑟卻聽得心酸:「那就不要喝了,這東西不僅難喝,長年累月的喝下去還會損害身體,公子,你是神醫,你不是不知道······」
急急剎住話,錦瑟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說漏嘴了。
玉連城一雙如上好墨玉般的眸子黑沉沉的看著她,眸光複雜,許久,才緩緩開口:「你都知道了,流風告訴你的?」
話是這麼問,可錦瑟分明從他眼裡看出一絲探究,問是不是流風告訴她的只是想帶出這個話題,他有足夠的自信流風不會出賣他!
錦瑟搖頭,眼裡慢慢蘊了一層薄淚,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那你怎麼知道的?」莊上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玉夫人玉老爺和流風,甚至連二弟三弟和小妹都不知道,錦瑟才來莊上不久,居然通曉這件事,這不得不讓人懷疑。
錦瑟只是搖頭,抿著唇不說話,她不能告訴公子蒼鷹的事,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是怕公子知道這個世界上存在這蒼鷹這號人物,知道他的一切底細,會讓他心生不安,還是怕蒼鷹知道公子已經曉得他的存在,從而殺人滅口,危及公子的安全······
不管是出於哪一方考慮,她都不想說出口。
玉連城直直的看著她垂下的眼睫一顫一顫的,像蝶翼般抖動,瑩白如玉的小臉上是說不出的隱忍,她一直都是這樣,把他當神一樣供奉著,習慣性的迎合他,討好他,但卻不像一般下人那樣恭敬有禮,她對他的好更傾向於撒嬌,偶爾露出的小女兒家的癡態也是自然而然毫不做作,這樣的性子讓他舒心,看多了假意逢迎的嘴臉,有這麼一個人打心眼裡的為他著想為他好,他很受用。
兩個多月的相處,他也漸漸摸清了這個女子的脾性,不屈不撓,不卑不亢,倔強得完全不似經過三從四德四書五經洗禮的閨中女子,奔放,灑脫,不受禮數束縛,和別人相處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唯獨對他,小心翼翼,萬分顧忌,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惱了他,儘管他收起自己的冷清,盡量讓她融入自己的生活,可他發現,她不管什麼事,總是瞞著她,遊湖時出意外,在陌生男子家裡過了一夜,她對他撒了謊,上青樓進賭坊,她絕口不提,招惹洛王爺砸了醉春樓,她依舊緘默······
他漸漸冷了臉,她以為他整日在這竹苑煮茶讀書不問世事就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一清二楚,就等著她有困難了問他開口,要他幫忙,可她呢?
催動輪椅,玉連城轉過身,留給她一個涼薄的背影:「天色晚了,你且回去早些休息,別累著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廂房,錦瑟難過得一頭撲在床上,眼裡酸酸的直想掉眼淚。
隱隱的,小腹處傳來一陣陣寒意,繼而酸酸漲漲的痛起來。
錦瑟詫異,這感覺怎麼那麼像······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一股熱流緩緩從下身流出來。
次奧!
來大姨媽了!
起身簡單的處理了一下,錦瑟又抽抽搭搭的把頭埋進被子裡自顧自感傷去了。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小腹上的疼痛感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錦瑟也沒太在意,痛經是大部分女孩子都會有的毛病,早上起床後喝了點開水就出了門,小寶還等著她呢。
破廟裡,小南正在給孩子們分發早餐,今天的早餐比往常都要好一些,一人一個肉包子,一個金黃噴香的燒餅。
東西發到孩子們手裡,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嚥了口口水,都沒動,不約而同的把視線聚焦在一旁倚著掉漆的柱子坐著的小寶身上,等著他開口解釋這頓豐盛早餐的由來。
一圈分發下來,見孩子們手裡都拿著早餐,小寶緩緩站起來,那幾個該死的龜公下手太狠,他身上的傷到現在還隱隱作
痛,蒼白著一張俊臉,小寶開口道:「兄弟們,我要走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小福年紀最小,當即沉不住氣嚷嚷起來:「小寶哥哥,你要去哪裡?我也跟你一塊去!」
小寶撫著他亂糟糟的小腦袋,無力的笑笑:「小寶乖!哥哥會回來找你的!」
掃了一圈,孩子們都緊張的看著他,「我要梵音山拜師學藝,我要保護你們!」
「我們跟你一起去!」
「一起去!」
「哥哥,不要丟下我們······」
孩子們紛紛表態,小寶只是無奈的搖頭:「我打聽過了,梵音山離這裡少說也有數千里,一路上艱難險阻,能不能到那裡還是個問題,到了那裡能不能拜得了師也是個問題,在這裡雖然苦了點,但你們好歹無性命之憂,我怕跟我走,路上丟了性命,那我會自責一輩子的。」
孩子們不依不饒,紛紛吵著不怕死,要跟隨他走,可小寶鐵了心,好說歹說,和他們約定三年為期,到了一定會回來看他們,他們這才作罷。
小寶抓著小南的肩膀,這幫孩子裡就數小南年齡大一些,懂事一些,鄭重其事的交代他:「無論如何,一定要照顧好他們,有什麼難事就去找錦瑟姐姐,她會幫你們的······」
「有什麼難事要找我啊!」錦瑟一進門就聽到這句話,隨即接口。
小寶一愣,原本還打算偷偷的離開,沒想到這個女人又來了。
眼前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閃而過,小福一頭撲進錦瑟懷裡,糯糯的嗓音已帶了哭腔:「姐姐,小寶哥哥要走了!」說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這一哭帶得另幾個孩子也紅了眼眶,紛紛轉過頭去擦眼淚。
錦瑟吃了一驚:「小寶,你去哪?」
小寶臉一紅,不自在的支吾了幾句,把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
錦瑟蹩著眉,在袖袋裡摸了半天摸出一兩銀子,遞給小寶:「喏,我只剩這麼一點兒了。」
小寶驚訝的看著她,以她的性格不是會盡力阻止他嗎?怎麼會二話不說就爽快的贊成了?
「男子漢大丈夫,有抱負是好事!小寶,」錦瑟拍拍他的肩膀:「能夠讓一個人快速成長起來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擁有一個想要保護的人,你會為了那個人變強大,變得所向披靡,另一種方式是心裡有一個恨之入骨的人,你想把他扒皮抽筋挫骨揚灰,恨遠比愛來得更迅猛強烈,能讓人更加快速的成長,」頓了頓,目光頓時複雜起來:「我不知道你現在是純粹的想要學點什麼,好讓自己有能力保護小福小寶他們,還是你姐姐的死刺激了你,讓你萌生恨意,想要報復······」
小寶眼裡頓時一空,迷茫漫上心頭,眼裡像蒙了一層霧,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只是隱隱約約的,有什麼露出了水面,不安襲來,讓他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放。
「好了,走之前記得去看看你姐姐,告訴她一聲。」
小腹上的酸脹感越來越強烈,那種由裡到外,像有人拿著鈍鈍的錘子一下一下撞擊著的感覺讓她渾身都顫抖起來,怕小寶擔心,也不敢多做停留,匆匆交代了幾句便轉身離去。
一路上,雙腳都在打擺子,回莊的路變得遙不可及,一個轉角,錦瑟跌坐在草叢裡,捂著肚子氣喘如牛,額頭上的劉海已經被冷汗濕透了,臉色蒼白,強烈的疼痛一波一波襲來,像是要把她生生撕裂。
錦瑟即使再神經大條,也知道這不是普通的痛經,恐怕和昨晚那碗藥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