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大火 文 / 長安魂
南喬淵身體大好之後,眾人便開始啟程回京,這次換了馬,速度很快,不過幾日,里長安城只剩幾十里,因天色晚了,便尋了驛站住下,墨蓁遙遙望著長安城的方向,似是很想立刻就衝過去,去見她想見的人,南喬淵看著她迫不及待的表情,瞇著眼睛轉過頭去。
南喬慕笑著打趣她:「你急什麼?大哥就在宮裡,又沒有翅膀,還能飛了?今晚好好休息,我已經派人去通知大哥了。明日進城,大哥看見你肯定很高興。」
蕭玦從旁邊踱馬過來,老實笑道:「是啊,妹妹,父親看見你也會很高興的,他這些年其實很想你……」
墨蓁迫不及待的神情緩了一緩。
南喬慕歎了口氣。
這死孩子,是安慰人呢還是成心想讓人不高興呢?難道他就看不出來,墨蓁根本就不想聽到關於蕭輒的事嗎?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來做什麼?
南喬淵睨了他一眼,心中冷哼。
傻子。
作吧,難怪墨蓁不愛搭理你。要是換成我,也不想有你這麼個大哥。
墨蓁甩甩鞭子,躍下馬來,沒什麼表情的道:「行了,住下吧。」
蕭訣撓撓頭,知道自己又說了不該說的話。
這話這些天他沒少說,由此受到墨蓁最大程度的冷眼,可他能怎麼辦?兩個人,一個是他父親,一個是他妹妹,偏偏兩人關係不好,他只能盡力周旋著。難道明天兩個人見了面,還真要當著別人的面吵起來才好看?
況且,他這次來接人,確實是蕭輒授意的。雖然他也很奇怪父親為什麼讓他去接人,但不管理由是什麼,父親這都是有心示好,他自是樂意。
畢竟是親生父女,哪裡就能夠成為不共戴天的仇人?
父親既然率先做出了讓步,見到墨蓁之後肯定不會讓她難堪,那麼現在,就剩下墨蓁了。
墨蓁自從被趕出相府,族譜除名,便徹底和父親撕破了臉,她骨子裡很瘋狂,很執拗,看不順眼的人,不論是誰都不會給他面子。她的思想裡,沒有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只有能做,或者不能做。
她心裡尚且存著對父親的怨氣,這怨氣這麼多年不僅沒有消散,還有越發濃郁的趨勢,滿懷怨氣的墨蓁,對父親難道會有好臉色?
他這裡心思千徊百轉,墨蓁卻沒有他這些彎彎繞繞的,要見蕭輒,至少也是明天的事,至於今天,該吃就吃,該睡就睡。
她進了給她安排好的房間,先躺了一會兒,然後有人進來,給她送了熱水,卻是尺素。
「公子,先洗洗吧,去去風塵。」
自從把南喬淵氣的吐血之後,墨蓁再也不敢讓尺素出現在他面前了,這一路上,都是躲在隊伍後面的馬車裡,輕易不露面,但到了晚上休息時,她卻來伺候墨蓁。墨蓁沒拒絕,只要南喬淵不看見她,就相安無事,況且有人伺候她,她又何樂不為,總歸是端茶送水,都是些簡單的活計。
「也好。」
她整個人都跳起來,脫下衣服泡進了熱水裡,由著尺素給她按摩,鬆鬆筋骨,指節按在肩上,頓覺一陣舒暢,她懶懶道:「手法不錯。」
尺素手指頓了頓,然後繼續,笑著道:「以前母親身體不好,便學了幾招。」
墨蓁模糊的嗯了聲,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她似是累極了,泡著就睡了,等醒過來後,天已經徹底黑了,皮膚泡的有些發皺,睜開眼睛卻沒有看到尺素,正愣著就看見她捧著一堆衣物走進來,笑道:「公子,其他人都在等您用飯呢。」
墨蓁跑了一天,還不知道餓,此刻叫她一說,肚子就叫了兩聲,便由著她服侍擦乾身體穿了衣服,剛套上個袖子就蹙了眉頭,將袖子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
「這是什麼味道?」
尺素笑道:「熏了香料。公子連日趕路,必定是極累的,這是產於南方的一種花,叫做天竺,其香味能夠鎮定安神,消累解乏,對公子有好處。公子聞聞可好?」
墨蓁看了她一眼,又聞了聞,道:「雖然我不喜歡香料之類的東西,不過你也有心了。」說完就將衣服穿上。
將要出去時見尺素沒有跟上,不由頓步問道:「你不去?」
尺素尷尬的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墨蓁卻從她表情中看懂了,這是怕南喬淵再發火呢。
「那你就先去房間休息,我讓人把食物送進去。」
「好。」
尺素恭順的點頭應了,臉上帶著羞怯的笑意,待墨蓁一離開,臉上笑意便慢慢不見,她在房中慢慢的走了幾步,視線掃了一圈,眼神慢慢冷了下來,唇角抿成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
墨蓁來到堂中,果然見所有人都在等她,忙在自己位置上坐了,大家都是熟人,也不用說什麼客氣話,直接就動了筷子。
南喬淵正坐在他旁邊,突然就湊了過來,鼻子動了動,像狗一樣往她身上嗅來嗅去。
墨蓁一巴掌推開他腦袋,他又接著湊過來。
葉璃露出不會懷好意的笑容。
南喬慕咳嗽一聲:「三弟,注意形象。」
三殿下很沒形象的喊道:「啊,墨蓁,你熏香了?你熏香了!你竟然熏香了!哈哈哈哈
哈,你一個男人,熏香了……呃!?」
墨蓁撈過一隻雞腿,塞到了他嘴裡。
熏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又不是女人的專利!
那隻雞腿很油膩,看著就讓人噁心,南喬淵不喜歡太油膩重口的東西,一看就要吐,何況是被塞到嘴裡。
他慌張拔下來,跑出去漱口了。
南喬慕笑看著他離開,又將目光落到墨蓁身上,微微探過頭,很有分寸的輕輕一嗅,笑道:「阿蓁,你何時也愛熏香了?」
蕭玦也來嗅了嗅:「咦?挺好聞的,這香味與妹妹甚為相配。」
墨蓁:「……」
那邊一直默默低頭扒飯的墨玉清突然也湊了過來,「我聞聞。」
墨蓁伸出的手,正好按在他鼻子上,他哎喲一聲大叫,急忙又坐了回去。
他鼻子上貼著紗布。
墨蓁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活該!
這小子不精馬術,走的慢吞吞的,一直落在隊伍後面,一開始還有點危險,兩天也就習慣了,習慣了後這小子就飄起來了,以為自己學會騎馬了,非要逞能,就加快了速度。
結果一鞭子抽下去,馬沒動,他整個人倒是從馬上飛了下來,臉朝著地面。
鼻子就壞了。
到現在都聞不見味道。
墨蓁可沒什麼興趣跟他們解釋所謂熏香的疑問,只是抬頭看了看四周:「織錦呢?還有,我怎麼覺得今日裡值勤的護衛少了那麼多?」
織錦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常常鬼鬼祟祟的,有時候好好的走著,莫名其妙的就掉到隊伍後面去了,她一回頭就看不見他,問的時候,他也說不出來一個所以然,總是在裝傻:「啊,為什麼呢?對呀,為什麼呢……」
她這個護衛也不是什麼好人。
織錦肯定有事瞞著她。
南喬慕道:「明日就要進長安城了,大家走了這麼多天也累了,我讓他們放鬆一下。」
墨蓁神色不動,舀了碗湯喝:「還是小心點好,離長安越近,也就越危險。」
「也是。」南喬慕一笑,「上次就是個例子。不過這天子腳下,我想還沒有哪個人有這個膽氣,你墨蓁可不是個吃素的。況且,離這裡不遠處,還有駐紮的左神策衛,有什麼事,立刻就能夠趕過來。」
墨蓁扯扯唇角,沒有說話。
用完飯後回房休息,織錦已經回來,問他去哪兒了,他睜大雙眼茫然的看著她,道:「出去走走。」
「滾出去!」
織錦很順從的走了,走的時候尺素正好進來,一不小心撞上了,她手裡端著一杯參茶,差點就摔了下去,織錦眼疾手快,一把撈起,連滴茶水也沒落下一分,然後交給了她。
尺素不好意思的衝他笑笑,等他出去後將參茶遞給墨蓁:「公子,這是大公子準備的參茶,說給您送來,安神的。」
墨蓁抬起頭。
蕭玦?
離長安越近,她睡眠就越不好,夜裡常常失眠,做惡夢,夢中是什麼,醒來卻全忘了,由此精神很不好,蕭玦叮囑過她要好好休息。
她伸手接了過來,在手中端了一會兒,一飲而盡。
尺素一眼不錯的看著,見那參茶入了她腹中,似乎輕輕鬆了口氣,隨即撐起一副笑臉,將茶碗接了過來,道:「那公子,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墨蓁似乎困了,脫了靴子就上了床,一邊衝她擺手,示意她出去,一邊撈過被子,躺下就睡。
尺素退出去前抿唇笑了笑,眼底卻寒光一閃。
墨蓁是被大火驚「醒」的。
尺素剛剛出去,她就驀地睜開了眼睛,眼底清明,哪裡有半分睡意。
然後她就一直躺著。
躺到半夜,躺來了一趟大火。
大火驚動了外面的護衛,護衛大部分都出去「輕鬆」了,留下來的不過一小部分,一群人一邊喊著「救火」一邊來回奔走,但很快,墨蓁就連那「救火」的呼喊聲都聽不到了,只聽到身體重重倒在地上的聲音。
她房間左邊是南喬慕,右邊是南喬淵,這兩兄弟將她夾在中間,眼下大火起來,卻沒有一點動靜。
織錦衝進來的時候,墨蓁已經閉上了眼。大火蔓延到墨蓁房間裡,帷幕已經燒了起來,大護衛神色焦急,一邊喊著主子一邊將她扛起,看樣子是想要將人給背出去,可剛剛將墨蓁抱起來,他卻整個人都癱了下去,墨蓁重重的落到床上。
身後似乎有聲音響起,他回頭一看,神色一驚,嘴巴一張,似是想要驚呼出聲,突然寒光一閃,利刃射入他胸膛,一時鮮血飛濺。
來人一步一步走近墨蓁,盯著她睡顏桀桀怪笑:「這可怨不得我,我也不想殺你。怨只能怨你走了,卻又回來了。好端端的回來幹什麼,夫人一向容不得你……」半晌又低低笑了聲,「可惜這麼多次都沒能除了你,如今這樣……又是這一場大火……也不枉我這麼些日子勞心勞力,取你的信任……」
目光驟冷,神色陰狠,舉起的手中持有一柄匕首,手指修長如玉,是一個女子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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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起了這麼大的火,隔壁幾個房間的人卻仍在沉睡中,有人趁著火光,悄悄潛入南喬慕和蕭玦的房間,不消多時,就有人背著他們兩個出來,往外面奔去了,奔出去的時候,有一根木頭砸下來,跟在後面的黑衣人一劍格開,才避免了砸到他們身上的下場。
這似乎不是來刺殺的,又或者,不是來刺殺他們兩個的。
自然,也有人進了南喬淵和葉璃房間,守在門口的人催著進去的人趕快背人出來,葉璃倒是很快被人背出來了,可南喬淵那裡,人進去之後卻半天沒動靜,而後聽見噗通一聲,守在門口的人一驚,進去一看。
然後,又是噗通一聲。
……
墨玉清那裡倒是沒人管。
直到大火燒的不像樣的時候,才有一個先前被一劍穿心到底不起的護衛偷偷摸摸的爬起來,看了看四周沒人,鬼鬼祟祟的衝到了墨玉清房間裡去,小神醫娃娃臉上小巧的鼻端依舊貼著紗布,眼下正呼呼大睡,嘴角還流著口水,對週身大火毫無察覺。
「護衛」背他起來的時候,他嘴角一滴口水落到他脖子上,護衛立馬嫌惡道:「啊!你這個小混蛋!都什麼時候,還睡!」
一邊罵一邊背著他往外走,一邊走還在一邊罵:「也不知道你從小養的什麼毛病,睡起覺來雷打不動,眼下火燒眉毛了,你也不醒醒,我早說過你這樣很危險,偏偏你不放在眼裡……啊,你最近吃了多少,胖了這麼多……」
胖神醫依舊在呼呼大睡。
兩人剛剛躥出房門,身後一塊木頭掉下來,差點砸到那個「護衛」的腳。
「哎喲,嚇死我了。這要是砸到了,可就實實在在要人命了!哎喲火燒成這樣,墨蓁一定會發火的,她最討厭火了……」
……
墨蓁依舊躺在床上無所動靜,有人正慢慢逼近了她,手中一柄匕首。
「墨蓁,今日我殺了你,你可千萬別怨我,誰讓夫人看你不順眼,視你為眼中釘?瞧瞧,今日裡的大火,便是夫人讓放的!你若是醒著,該是瘋了罷?」
言罷厲光一閃,匕首狠絕的往她心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