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病情詭異 文 / 長安魂
「你懷疑我?」
南喬淵手一動,似是要從她手上收回來,墨蓁反手一握,歎息道:「你也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她說的話卻不知哪處觸到了他的神經,他沒有安靜,反倒更大力的去摔她的手,「那你是什麼意思?」
「你在我面前說這些話,難道不就是懷疑我?對,我是心懷不軌,可這長安城心懷不軌的又不只是我一個人,你憑什麼只懷疑我?說不定是二哥下的手,是你那個心心唸唸的情人下的手,你怎麼不去懷疑他?」
墨蓁蹙眉,低聲不悅道:「你瘋了……」
南喬淵一把甩開她的手,「墨蓁,誰都能懷疑我,可你怎麼……你怎麼能……」
他話質問到一半,卻突然止住,眸子深處,是被撕裂的傷痛和憤怒,可最後卻漸漸沉寂下去,深深的看著她,最後一言不發的掀開床板離開。
她張口想喚住他,然而看著他背影,卻如何都喚不出來,不知道她哪裡說錯了話,竟惹得他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她覺得很頭疼。
第二天她提溜了墨玉清進宮,宮門口遇見了蕭芣,蕭芣朝她打招呼,「母后近日身體不好,我進宮侍應。」一轉頭看見她身邊的墨玉清,訝異道,「姐姐這是帶神醫往哪裡去?」
墨蓁不欲跟她廢話,幾句話就搪塞過去,然後進了宮,皇帝上了朝,她便在勤政殿偏殿等著,下朝之後南喬梁帶回來一大幫的臣子說要議事,沒有時間,好,她接著等,等好不容易議完事,陛下看著沙漏,說午膳時候到了,興致勃勃的拉了墨蓁一起用膳,對請脈之事絕口不提,午膳過後說要午休,還問她要不要歇息,午休後,墨蓁剛要開口,就聽見通報說又有幾位大臣求見。
她終於忍不住笑了。
沒關係,我等。
她今天就在宮中死耗著了。
於是她也不急了,雲淡風輕的去找了元豐羽詢問太子的情況,元豐羽將一個本子遞給她,上面是歪歪斜斜的字,她看不懂,元豐羽不忍直視的道:「太子的字,真特麼的慘絕人寰。」
她聽懂了,這意思是太子必須要好生練練字體。
沒問題,那就練。
元豐羽小心的看了看左右,又繼續告狀,狀子上說太子今天上午上課時一直在打瞌睡,他問他問題,他一問三不知。
墨蓁呵呵一笑。
接著她就找了太子近侍詢問早間馬步情況,近侍支吾著想為太子遮掩,奈何安靖王殿下眼神太鋒利,他委實招架不住,一個不岔,全都招了。
太子只蹲了小半刻鐘,就繼續睡覺去了。
墨蓁聽著,始終在微笑,太子看著她那笑,覺得骨子裡都在發冷,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感覺誠不欺他,墨蓁憋著一肚子的從他爹那裡生起來的氣,全都發洩到了他身上。
她讓他蹲著馬步來練字。
面前放著小書桌,桌上放著房四寶,他蹲在書桌前,胯下染了一炷香,那香頭只差一點就要燒到他褲襠,他一動也不敢動,哭嚎著罵墨蓁凶殘,墨蓁往他頭上放了一碗水,警告他馬步要扎的嚴正,字要寫的漂亮,香什麼時候燒完什麼時候就結束,這其間灑出來一滴水她給他一鞭子!
本來元豐羽將戒尺給了她,她嫌戒尺不好用,從腰間抽出來一條鞭子,墨小天一見那鞭子就渾身發抖,身體不住的縮啊縮,心有餘悸的摸屁股,又同情的看著太子,太子不需要他同情,墨蓁鞭子往桌子上一甩,「啪」的一聲,他就差點嚇尿了。
他哆嗦著雙腿,捏著筆的小手也在顫抖,烈日炎炎,他頭上碗裡的水一蕩一蕩的,蕩出耀眼的光,墨蓁盯著那光,似笑非笑的甩著手裡的鞭子,大有「你敢掉下來一滴我就抽你一鞭子」的獰狠。
太子不由更加哆嗦。
元豐羽就在邊上,他說要見識一下墨蓁教導太子的方式,這不見識還好,真見識了,嚇的腿都軟了。
娘唉,這可是太子!
墨蓁,你抽上去試試!
今日早朝有兩個官兒彈劾墨蓁對太子太過凶殘,他還不信來著,原來竟是真的?
他有一瞬間想按照人習慣清官風骨指著墨蓁的鼻子大罵她忤逆犯上,但看看她手裡的鞭子,以及欺負他多次的太子慘兮兮的樣子,很大不敬的袖手旁觀。
但他還是想說一句,墨蓁,你將地點放在哪裡不好,怎麼就偏偏放在離勤政殿不遠的地方。這藉著花木遮擋,無人能窺見這裡的情形,可你這一鞭子真抽下去,太子慘叫,勤政殿中可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墨蓁冷笑,她就是要勤政殿中聽得清清楚楚。
太子蹲著馬步練字,心裡緊張,手心裡都在發汗,脖子卻僵硬著不敢動,墨蓁的鞭子還在那等著呢。
可是越緊張就越壞事,他吊著一顆心,始終嚴防死守,墨蓁在旁邊淡淡一哼,就是這一哼,讓他渾身一顫,頭上的碗沒掉下來,碗裡的水卻實實在在的灑出來一滴。
他看著那滴水從他眼前慢慢滑落,眼珠子滾了滾,順著看下去,瞳孔睜大,裡面全是驚恐,那水滴在他眼中以一種絕望而**的姿勢,鄭重的往桌子上一落,落在他筆下宣紙上,悠悠一蕩,蕩出一水聲。
他愣愣的,遲鈍的,卻又異常敏捷的想,天要亡我!
然後他慢慢看向墨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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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看向墨蓁。
墨蓁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唇角一掀,硬生生的掀出一抹殘虐來,他心裡一顫,依舊放大的瞳孔裡,倒映出紅衣墨發,頎長男子,高舉著長鞭猛然揮下的姿態。
「啊——!」
那叫聲如此慘烈,似整個大地都顫了顫。
勤政殿也顫了顫。
殿中正在說話的大臣話音一頓,愕然抬頭。
上首正在喝茶的南喬梁手一顫,茶還沒喝,就濺出來兩滴。
幾位大臣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回事,南喬梁也奇怪,朝周順使了個眼色,周順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
少頃,周順低著頭走了進來,肩頭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偷笑,到了南喬梁旁邊,湊到他耳邊低低的不知道說了什麼,陛下的眉毛先是一揚,揚的的高高的,接著重重一落,眼底一絲怒氣一閃而過,然後又盛滿深深的無可奈何。
轉過頭,就發現幾個大臣正一臉好奇的看著他,他調整了一下臉色,淡淡道:「沒事,繼續。」
大臣們又對視一眼,雖然好奇,但深知也不是自己能問的,只好老老實實的繼續議事,最前面的一個大臣剛剛開口:「陛下……」
「啊——!」
慘叫聲又起。
大臣頓了頓,南喬梁眉心狠狠一跳,卻面不改色,「繼續。」
「陛下……」
「啊——!」
「……」
南喬梁一次次說繼續,大臣們剛剛吐出「陛下」兩字就一次次被人打斷,那慘叫聲越來越想,越來越慘烈,竟還是個孩童的聲音,南喬梁一開始還裝作淡定,後來卻漸漸煩躁,不住往殿外張望,最後手忙腳亂,終於忍不住道:「行了!有什麼事明日早朝再議!退下!」
大臣們立刻告退。將將出殿門時,就聽見殿內皇帝陛下略有些憤怒的焦躁的無奈的卻明顯是壓低了的聲音道:「太過分了!周順!你去將安靖王傳來!她太過分了!怎麼能鞭打太子……」
鞭打?
大臣心裡一個激靈,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一抬頭看見頭頂烈日,再對視幾眼,一言不發的走了。
這事不是咱們能管的啊。
不過他們和元豐羽心情一樣,早朝時見兩個官兒彈劾墨蓁,對太子殘暴,也是不信的,原來還真是真的!
不遠處一個拐角,花木掩映處,墨蓁蹙著眉不耐煩的看著太子,喝罵道:「叫什麼!我鞭打桌子,毛都沒碰上你,你嚎什麼嚎!」
太子眼淚汪汪的,他怕嘛怕嘛,他就是怕嘛,那鞭子雖然沒有打到他身上,但也沒必要離他那麼近啊,就差那麼一丟丟,要是一個不小心,就真的打到他啦!
墨蓁不屑罵道:「懦夫!」
太子含著淚,委屈控訴。
墨蓁沒心思搭理他,有小太監遠遠的跑過來,說是陛下傳召,太子眼睛一亮,想著終於可以逃脫苦海,哪知墨蓁看了他一眼,對元豐羽道:「你看著他!」
太子眼神一黯,元豐羽啊一聲:「我?」他指著自己鼻子,「你說我?」
墨蓁一把將鞭子甩給他,「說的就是你!廢什麼話!給我好好看著!要是敢放水,我就讓嘗嘗一輩子坐著輪椅進上書房的滋味!」
那是要將他的腿給打斷的節奏。
元豐羽立刻躬身:「是是是。臣恭送殿下。」
……
南喬梁正在勤政殿中來回的轉,一看見墨蓁進來立刻就衝了過去:「墨蓁!」
墨蓁挑挑眉,喲,皇帝陛下很少這麼吼她。
「太子呢?」
她撇撇嘴,「還在繼續。」
「你!你怎麼能……」陛下青著臉,「他還是個孩子……朕,朕都沒打過他……」
「喲,陛下,」墨蓁斜眼挑著他,「您要是打過,太子至於頑劣成這樣嗎?」
「你!」陛下瞪眼,「就算太子頑劣了些,你也不能……」
墨蓁不為所動,陛下狠狠一咬牙,甩手道,「行了,你不就是逼朕麼?」伸出手腕,「給給給,請脈罷。不就是想要請個脈嗎?你用得著拿太子威脅朕?」
墨蓁立刻去偏殿找墨玉清。
這一去,卻沒有看見他身影。問守在門口的小太監,小太監說裡面的人在殿中待得無聊,出去轉轉,結果現在還沒回來。
她罵了幾句,讓人去找,自己去看著南喬梁,避免他跑了,結果找了一個時辰,都沒找到。最新的一個消息是有人看見一個陌生人長著一張娃娃臉在御花園轉了幾圈,最後跟一個宮女走了,卻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
陛下倒是不在意,不請也挺好,免得墨蓁知道了又要罵人,墨蓁卻蹙了眉頭,問道:「我今日帶人來給陛下請脈,有多少人知道?」
南喬梁本來還在奇怪他問這個做什麼,仔細一想其中意思,臉色也變了:「你是說……」
「我這個表弟,雖然胡鬧了些,但也知道分寸,這惶惶宮廷不是他能夠胡來的地方,說出去走走,定然不會超過這方圓一里地,就這麼小圈子,
一個時辰都找不見人,可見是出了問題。還有,那宮女……」
南喬梁霍然一驚,「你弟弟初入宮廷,該是無人認得。或許是迷了路,那宮女只是為他指路……」
「那為何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墨蓁一句話就噎了回去,繼續道:「太醫院醫術高絕者不在少數,墨蓁性情暴烈,卻也不是個胡鬧的,又喜交朋廣友,帶進來的人又豈是泛泛之輩。」
南喬梁目光一利,立刻道,「周順!去,查查昨晚當值的有哪些!還有,立刻將人找到,掘地三尺!」
「陛下,大費周章的不好。」
南喬梁深深吸了口氣,「你放心,周順有分寸。」
他眸色微深,他這裡不久前剛經過一場大換血,換上來的都是他心腹,值得信任的,難道還是被人插了進來?
再說,就算墨蓁帶進來的人醫術非凡,也不過是請個脈,有什麼好讓人忌諱的?難道是……
他閉了下眼,這惶惶宮廷,步步危機,有很多人都不希望他好起來,他身體遲遲不好,太醫說,他一直在勉力維持,這勉力維持,合了許多人的意,突然間來了個人,還是墨蓁帶來的,別人豈能放心,萬一真將他治好了又怎麼辦?
既是萬一,就有可能治不好,但也只是可能,最好的辦法,也就是讓那個人消失。
不多時,周順進了殿,附在南喬梁耳邊說了幾句話,陛下臉色一變,對上墨蓁詢問的目光,道:「昨夜當值的小李子,被發現懸樑自盡。」
墨蓁瞳孔一縮。
「陛下,這事情只怕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這天下名醫何其多也,死了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眼下僅因為一人就忍不住動了手,未免失了底氣,打草驚蛇,除非有人事先知道我弟弟他醫術之絕,生怕他診出什麼來,才忍不住動了手……可像您說的,我弟弟第一次進宮……」
她突然止口,想起昨夜裡她和南喬淵說起南喬梁的病情,擔憂之意顯而易見,他也是個聰明的,應該能猜到她今日裡一定要帶墨玉清進宮,而且墨玉清的本事他也知曉,那可比太醫院院正有過之而不及……
可一想到他昨夜怒色,她揮了揮頭,立刻將這念頭給強壓了回去。
南喬淵不是什麼君子,可也不至於卑劣到如同一個小人,有所為,有所不為,這樣的事,他可不屑。
她念頭一轉,想起今日進宮在宮門口曾經遇見過蕭芣,墨玉清曾經在慕王府居住過幾天,蕭芣好像也知道他的本事……
她腦子亂糟糟的,什麼都想不清楚,索性也就不想了,又對南喬梁道:「而且,陛下,就算我弟弟他真能治好您的病,這手動的是不是也太快了些,這麼明顯,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事後再動手悄無聲息的豈不是好?只怕陛下的病情,有什麼是連陛下自己都不知道的罷?」
南喬梁心中也作如是想,口中卻道:「朕身體糟糕至此,難道還能更加糟糕?」
「這只有找到人,替陛下一請脈才能知曉。」
正說著,就聽見內侍通報,說是南喬淵求見。
墨蓁「啊」一聲。
皇帝看她一眼,一邊讓人進來一邊問她,「怎麼了?」
墨蓁立刻道:「這惹人嫌的怎麼來了?」
南喬淵剛走進來,就聽見她這句話,腳步一頓,沒什麼表情的又繼續走,朝皇帝行禮,他身後探出一個腦袋,娃娃臉,墨蓁一瞧之下,又「啊」一聲。
皇帝又看了她一眼,她立刻衝過去,拉過那人:「你去哪兒了?」
娃娃臉墨玉清低著頭,瞥了一眼南喬淵,吶吶道:「我迷路了……是三殿下將我送來的。」
墨蓁也瞥了一眼南喬淵,見他面無表情,心知墨玉清說了謊,卻不說破,只喝罵道:「看你日後還亂走。」
墨玉清委屈道:「我在裡面待一天了,都沒事幹……」
南喬淵笑道:「臣弟進宮有事稟報皇兄,恰巧遇見神醫迷了路,便將他送了過來,皇兄身體可是又有哪裡不適?宮中太醫不頂用嗎?要找一個外人來。」
墨蓁聽出他話中火氣,很識趣的不說話,心裡卻腹誹,皇宮這麼大,您上哪恰巧遇見?
這其中有什麼貓膩唉。
南喬梁盯著南喬淵的眸子幽幽沉沉,複雜難辨,良久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是阿蓁不放心,硬是要帶人來,朕勉為其難也就隨她了。」
墨蓁又腹誹道,虛情假意啊虛以委蛇啊明明心裡猜忌的跟什麼似的還裝作沒什麼事發生的樣子,果然是當皇帝的料啊……
「既然這樣,那臣弟改日再來,皇兄身體為重。」
墨蓁悲傷的抬頭,心想,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姓南的都是裝模作樣的高手!
不過三殿下,您說話就說話,做什麼話裡非要帶三分只有她才能聽得懂的火氣?
南喬梁也沒留人,墨蓁看著南喬淵身影消失,略煩躁的瞪著墨玉清,「還不快去把脈!」
墨玉清委委屈屈的上前。南喬梁勉為其難的伸出手腕。
墨蓁突然又呵呵道,「那個,大哥,臣先出去送送三殿下……」一邊說一邊活動手腕。
皇帝看著她那一看就是要揍人的架勢,喝罵道:「阿蓁,別胡鬧!這是宮裡……」
墨蓁卻已經竄了出去。
南喬淵出了勤政殿,卻沒有直接出宮,拐了個彎隨意的走,臉色很是不好看,走幾步就回頭看看,走幾步就回頭看看,看了好幾次都沒看見什麼,憤怒的加大步伐,身後突然一陣風襲來,他不防被打下廊簷,掉進一叢花木中,立時暴怒,正想反手揍人,還沒站起來,就有一隻手拖著他往花木掩映深處去。
你們盡情鄙視我的字數和更新時間吧……我自己都在鄙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