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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一章 文 / 長安魂

    夜幕降臨,林中小茅屋中燃了一盞油燈,室內滿是溫和的昏黃的光。小茅屋煥然一新,原先佈滿的灰塵蛛網全都消失不見,收拾整齊的木床上,墨蓁正安靜的睡著,燭光映在她的臉上,一向凌厲的眉眼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少見的柔和。她眼角還帶著乾涸的淚痕,好看的眉心微微蹙起,似乎在睡夢中她也不得安寧,身體蜷縮成一個嬰兒般的姿勢,兩隻手抱著臂膀,微微顫抖,有人低低歎息一聲,一雙手伸過去,在她眉心揉了揉。

    南喬淵坐在床沿,將他的外袍蓋在墨蓁身上,細緻而溫和的撫著她的背,就像是哄著一個嬰兒入睡。墨蓁漸漸安靜下來,他靜靜的看著她,眼底儘是憐惜。

    他形容有點狼狽,卻是收拾這屋子弄的,他自幼錦衣玉食,僕役千人,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何曾親自動手收拾過什麼,何況他那變態的潔癖,照往常,這樣的地方,定是一霎都不願待的,可今日他卻耐著性子,趁墨蓁哭累了,睡著了之後,將這裡收拾的乾乾淨淨,不為其他,僅因為這裡是墨蓁母親的地方,是她這一輩子的緬懷追悔。

    收拾的時候,輕歌和織錦兩次探進頭來,第一次是驚訝,第二次是想搭把手,他給拒了,親力親為,以至於收拾完出去洗漱的時候,收穫掉了一滴的眼珠子。

    他卻全不在意,這些事都是為她做的,不需要向別人解釋太多。

    他以為她那些年張揚如火,心也該是像她表面一樣沒心沒肺,哪知道她玩世不恭的心上早已是千瘡百孔,無一處兒完好,彼時睥睨不屑的眼神裡,藏盡多少不為人知的苦痛。

    她把自己當成了罪人,一個害死她親生母親的元兇。

    她曾經在這個無情世界上深情對待過的最親近的親人。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墨蓁,她才剛剛六歲,跟著蕭輒進宮,那時她膽子大,什麼都不怕,蕭輒其實也是寵她的,闖了禍便全攬下罪責,坦言是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失職。那時候他取笑她,欺負她,因為她什麼都不懂,看見什麼都大驚小怪,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其實也正是土包子一枚。

    她在墨姝的世界裡生活了六年,無人曾涉足其中,她全部的意識裡,只有母親,茅屋,山林,以及臨睡前母親給她講的故事,她連最起碼的父親的意識都沒有,何論其他。由此也可見這外面的花花世界對她來說有多精彩。

    就像是她說的,更藍的天,更廣的地,瓊樓高宇,華衣美服,高歌醉酒,以及所有的她沒有見過卻新鮮無比的東西。

    而墨姝的世界裡,也只剩下了她。

    她不過是孩子心性,不理解大人的心思,可以說是孩童的無知,無知本是無罪,可她卻執拗的認為,正是她的無知害了一條命,正是她的無知,奪去了她母親生活的全部希翼,不惜為此擔負罪責,自我懲戒,在地獄中不肯解脫。

    所以當初她回到長安,那些瘋狂胡鬧熱烈的如同一團火席捲了整個城池的歲月裡,潛藏是多少撕心裂肺的痛?

    墨蓁蜷縮成一團,突然又睡的不安分起來,手緊緊的揪著他的外袍,面色沉痛,低低的哀求的哭泣道:「娘……娘,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錯了……」

    南喬淵心痛如絞,卻對她的哀痛無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只是躺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又溫柔細緻的摟住她,以溫熱的懷抱為她抵禦來自骨子裡的寒冷,在她耳邊低低的安撫道:「沒事了,阿蓁,沒事了……」

    他心疼她的悲苦,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心疼裡,還帶著些許慶幸,慶幸那時候她走出來了,慶幸她沒有一輩子都待在這片山林裡。

    雖然明白這樣的想法很是罪惡,卻還是忍不住想,甚至因為這想法感激上蒼,若她沒有出來,他又怎麼會遇見她?又如何能夠體會到愛情裡的悲歡離合,以及此時此刻摟她於懷裡的圓滿如意?

    雖然也知道,若不是遇見她,這世上該不會有其他女人能夠讓他這麼恨,這麼抓狂,這麼恨不得她死卻又恨不得她生,這麼無可奈何。換了其他女子,想要她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可其他女子,哪一個都不是她,她不會溫順,聽話,像其他女人那樣三從四德,以夫為天,所以她只是她,任何人都無可替代的她。

    所有的女子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沒什麼兩樣,只有她,才是與眾不同。

    遇見了,是他幸運。

    也許在所有人眼裡,她是天朝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神,卻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女子,她身上幾乎看不見所有女子該有的溫良恭儉讓,她是這封建禮教下的離經叛道,被放在道德至高點批判的無可奈何,然而她的好,只有走近了才知道。

    他一直在努力走近她,所以看見了她身上其他人看不見的好,那好是什麼,他卻說不出來,明明眼裡出現的全是她的缺點,可放在一塊兒,不知怎的就是俘獲了他的心。

    他抱緊了她,她仿若是怕冷,又或者是其他,往他懷裡縮了縮,縮成一團,手也揪上他衣領,臉緊緊的貼在他心上,他低低一笑,道:「你說我要是說你是妖精投的胎,別人會不會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我,說我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接著又愁苦道:「可你若不是妖精投的胎,怎麼那麼多人喜歡你呢?一個,兩個,三個……那麼多……」

    他說著自己也笑了,笑意卻又漸漸消失,他看著她睡顏,低垂的眼眸裡滿滿的疼惜,他心道,阿蓁,如果你一輩子都無法從地獄中解脫,那我就陪你一起,擔了這罪孽,讓這永無救贖中,再多一個我,可好?

    第二日太陽高照,墨蓁從睡夢中醒來,睜

    開眼看見的是紫衣,感覺到的是身下看似單薄實則厚實的胸膛,她一愣,抬頭就看見南喬淵的睡臉,他似是極累的樣子,現在都未醒,墨蓁看了看煥然一新的小茅屋,再看了看他,心下瞭然,忍不住生出滴滴的感動來,倒也沒有動,只是伸出手,往他連上戳了戳,他似是被驚擾了,不耐的揮了一下,她低低一笑,如此幾番,終於惹來他大怒,長臂一伸摟住她,教她動彈不得,惱道:「睡覺!」

    她有點詫異,更有點為自己適才幼稚舉動的心虛:「你醒了啊?」

    他重重一哼,卻沒多大殺傷力,「被你這麼鬧,睡的再死也要醒了。」

    她嘟囔一句「凶什麼」,卻沒有再動了,在他懷中靜靜待了半晌,忍不住道:「我餓了。」

    南喬淵似是沒有聽見,一點動靜都無,直到她忍不住又說了一遍,他才道:「我也餓了。」

    「……」

    墨蓁忍不住踹了他小腿一腳,他才懶懶的爬了起來,伸手牢過外袍披上,墨蓁下床的時候有點怔松,盯著茅屋裡的一切失魂落魄,南喬淵一見,心裡歎息一聲,卻沒有安慰她,反倒蹲下身拿過墨蓁的靴子,一隻手托住她的腳,墨蓁頓時嚇的回了神,將腳一縮:「你幹什麼?」再看見他手中的靴子,吶吶道:「我,我自己穿就好了……」

    雖然她不拘男女之防,可也沒有過這樣的經驗,何況南喬淵這樣的人,那麼驕傲,如此這般她更不習慣。

    三殿下卻不容她拒絕,抓著她的腳不肯放,見她還要縮,斥道:「別動。」

    她渾身僵硬,卻當真一動也不動了。見他動作輕柔細緻,眉目低垂,表情認真虔誠,臉突然間就紅了,她伸手碰碰臉頰,有點燙。

    南喬淵剛巧收手,一抬頭,就看見她的動作,眉微挑,勾魂眼裡笑意點點,卻聰明的什麼都沒說,墨蓁看似臉皮厚,其實感情事上卻有點薄,若是說破了,她保管要翻臉。

    「好了,走吧。」

    墨蓁倒也顧不得傷懷了,躲閃著他的視線,也隨之下了床,出去一看,織錦和輕歌一人抱著一柄劍各倚門前一根柱子百無聊賴的聊天,說是聊天,大多是輕歌這個話癆再說,織錦高興了搭理一聲,不高興了吭都不吭一聲。

    輕歌正聊得熱火朝天,織錦看著天左耳進右耳出,見他們兩個一出來,說話的消了聲,看天的回了頭,眼神在他們身上打量來打量去,怎麼看怎麼詭異。

    兩人都視而不見,淡定的走了過去,一個道:「不然現在就回去,我可是真餓了。」

    另一個道:「你從什麼地方進來的,就從什麼地方出去,教人看見我和你在一塊兒,我也別想活了。」

    第一個又說,「真狠心,墨蓁,你真是個過河拆橋的性子……我為你餓了一天一夜,你就這麼報答我?」

    狠心的人兒狠心道:「別把自己說的這個高尚。快點走。我昨日從大門進來,今天也得從大門出去。」

    「好吧。」被拒絕了的那個無奈道,「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強求。」

    說是不強求,那語氣怎麼聽怎麼委屈可憐,墨蓁裝聾子聽不懂,又聽他道:「對了,有件事我且告訴你,昨日有蕭府下人鬼鬼祟祟的試圖接近這裡,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不過織錦將人給趕走了,距離遠,應該看不清楚什麼,你知道是誰派來的嗎?」

    墨蓁突然停下腳步。

    我又得留題外話了。

    借用某讀者留言的話來說,我的電腦最近得了年末綜合症,各種問題層出不窮,前天卡的無可救藥,昨天我無奈之下重裝了系統,今天網絡出了問題,我不得已送去修,明天才能拿回來。現在用的是我同學的電腦碼字,不好意思用太長時間,又加上鍵盤和我的電腦不太一樣,用起來不太方便,所以只有這些字數……

    表拍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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