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一生裡唯一一次的手足無措 文 / 長安魂
南喬慕最近尋著機會的確是總往墨蓁府裡跑,還不需要什麼理由,對這點三殿下曾經表示過很大的不滿,為什麼他家二哥想來就來,不想走就不走,而他,明明跟墨蓁關係進了那麼一大步,就差一小步了,作甚來他這裡還要看她的臉色行事?
墨蓁曉得其實他就是抓狂,因為南喬慕不走,他永遠都沒辦法在安靖王府現身。等他能夠現身的時候,已經是就寢時間。
墨蓁是直接倒頭就睡的,他連一點含情脈脈以期增厚兩人感情的時間都沒有。
墨蓁從不管他心裡怎麼想,依舊我行我素,感情這回事,順其自然就好了,含情脈脈那東西,可不適合她。
她不愛出門,除非進宮,便終日待在府裡,南喬淵有時間的時候,就會和她說話尋開心,可南喬慕不曉得她還有一個尋開心的,以為她天天悶在府中必定無聊之極,便每每丟了手中公務,過來陪她打發時間,以至於那個好不容易忙完公務抽出時間來陪她尋開心的,只得另尋其他自己打發時間。
南喬慕來找她,不愛說公事,總尋些笑話,或者說說以前的事,說她,說自己,說南喬梁,說他們三個以前種種。
以前各自年少,少不更事,闖了很多禍,鬧了很多笑話,以前想起,才發覺那時幼稚可笑,每次要闖禍的時候,都是他們兩人一起,先帝要責罰,卻是南喬梁全領了去,
墨蓁說到這兒,就忍不住道:「大哥那時候真不仗義,自己受了罰也就算了,回去之後還要再責罰我一頓,罰什麼不好,罰我抄書,不曉得我一看那字就頭疼嗎?」
她一邊罵,一邊拍著面前的小茶几,茶盞晃了幾晃,灑出幾滴水來。
南喬慕瞥了一眼,一邊歎氣將茶盞挪的遠一些,一邊笑笑:「大哥也是為了你好,不罰的重一些,你就不長記性。記得有一次,大哥恨鐵不成鋼,差點把你的腿給打斷了。不過事實證明,就算大哥真把你的腿給打斷了,你還是不長記性的,後面闖的禍越來越多。」
籐蘿廊下他笑意清淺,眼底是淡淡的疼惜,墨蓁卻不樂意了:「你可別埋汰我,你還不是一樣。我們兩個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誰成嗎?」
「成。」慕王殿下好脾氣的道,突然看她一眼,端起茶盞垂下眉目,喝了口茶似是隨意的道,「不過那時候,大哥的確護你,跟護犢子似的……」被墨蓁瞪一眼,又笑著道,「大哥疼著你,護著你,長安貴族都看在眼裡,有些好事的就說,大哥弱冠後,定是要娶你的……」
他說到娶字的時候,刻意加重了語氣,又將那字在舌底轉了一圈,繞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意味來。
見墨蓁興味的看過來,他又繼續道:「還說父皇也這麼疼你,也是有意要你作他兒媳的,還說大哥是有可能配你的。」他將茶盞在手中轉了一圈又一圈,眼睛盯著盞中茶水轉起的小漩渦,「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墨蓁本來還甚有興味的聽著,順便在心底吐糟這些流言的不可靠性,驀然聽見他這一句,頓時一愣,神情有些怔忡。
她眉心微微蹙起,那一句應是很普通的一句,卻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其他,她總覺得其中有什麼不一樣的意思。她將那句話在心底細細咀嚼兩遍,不知為何,竟嘗出幾分苦澀來。
她剛想開口,他卻已經抬起頭來,依舊是那淡定溫和的笑意,語氣也很正常的道:「誰知道皇兄竟娶了他人為妻,可實實在在嚇了我一跳。不過你那時正在北方,短時間回不來,大哥也確實到了娶妻的年紀。我記得你還來了信,信寫的歪歪斜斜的,說什麼祝大哥大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滿長安都在說你的閒話,我還當你來信是強撐著,不過見你這樣,也不好去信安慰。」
他記得她少時說過,她若要嫁人,必定一生一世僅此一人,夫妻之間,容不下第三個。大哥成了親,他認定她受了委屈,為她抱不平,心裡卻還是歡喜的。她那麼驕傲的人,若真要和誰在一起,必定容不下其他女子。
大哥既然成了親,那他們之間就再無可能。那他或許,還有些機會。
於是兩年內,他於她書信一封封,幾乎記不清寫了多少封,雖然她很少回,還指責他寫信寫的太多,用詞繁複,她看不懂,回信還要自己動手,她軍務繁忙,沒那麼多時間。
他看了只是笑笑。
以前寫信只敘兄弟情義,因為他知道,兩人關係雖好,可總有些話是不能說的,說了若不成,反添尷尬。後來寫信,有些話他也不敢說,只是變著花樣的用一些顯得不太曖昧的詩詞,既有心意在裡面,又不那麼露骨,他不盼著她那個腦子能看懂,只是想著,就算她一時不懂,天長日久,總有知他心意的一天。
於是兩年後,她平定北方,帶著草原各部落的絳書凱旋回朝,父皇頭疼要給她的賞賜,葉璃提起賜婚一事,父皇私下裡問過他意見,他按捺住滿心的激動,不顧母后百般阻攔,平靜的應了。
他應下時,表情雖平靜,聲音卻微微顫抖著,胸腔裡一顆心砰砰跳動,手心裡冒著虛汗,謝恩的時候,有些手忙腳亂,話都說不完整。踏出勤政殿門時,差點被門檻絆倒。
他一生裡唯一一次的手足無措,盡數給了她。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出京去找她。
他忐忑著,激動著,雖努力控制著,途中卻還是不可避免的失了控,縱馬馳騁,幾次差點摔下馬來。他想親口將這件事告訴她,想看見她容顏上,露出與他一樣歡喜的笑意來。
後來他常想,如果那一日他沒有去西山軍營,如果他好好的待在長安城,享受那他人所不能理解的歡喜,或許
他就不會聽到她和大哥的對話,不會有聽到「好啊」那兩個字時整個世界都毀滅了的心情,不會回去之後酩酊大醉,以堂堂男兒身,大哭一場。
不會在那之後認真思量,不會去找到蕭芣,求她演戲一場,迫她自己拒婚。
因為他不敢,不捨,也不願。
哪怕只是一場虛幻的夢,他也只願在夢中停留,給自己製造一份虛假的歡喜,如何捨得,親手打破?
若是這些不會成了真,他或許會懷揣著自己的私心,想著與她成了親就好,至於那顆心,他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來感化。
大哥能給她的,他都能給他,大哥給不了她的,比如那一生一世僅此一人,他也能給她。
那時他尚且抱有幾分希望,盼著她能夠認了這婚事,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他都可以不在乎,哪知道,她當真是狠絕的拒了這婚事,不惜成為天下最大的笑柄。
他方才心如死灰。想著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再怎麼貪求終究不是屬於他的。大哥於她終究是不同,不同到竟連自己的誓言都違背,難道愛情真的能夠使一個人昏了頭腦,連墨蓁都躲不過?
後來他想想自己,也就笑了,他還不是一樣躲不過?
再後來沒多久,他就和蕭芣成了親,自從拒婚過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她,她似乎是在躲他,他內心苦笑,卻覺得這樣也挺好,他也不知道怎麼見她。她想著等到他成親不久,她或許就要和大哥在一起了。
雖然身份沒有太子妃來的尊貴,但有軍功在身,又有大哥護持,在東宮總不至於讓人欺辱了去。
且她那性子,誰又能欺辱的了她。
只是他沒想到,他沒等到她和大哥的喜事,反倒等到了她奏上一折,請旨調往北疆,長居北地。
他知道消息的時候,她已經出了京,他打馬追去,到底沒有追上。
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不懂她為什麼要離開,不明白自那後,為何常年居於北地,輕易不回來,不曉得哪個人,傷了她,負了她,害了她,又棄了她。
就像他此刻也不明白,多年前她無聲無息離開長安時,又是誰,傷她負她,害她棄她?
是那御座之上,高高端坐的九五之尊?
……
他此處心思千徊百轉,於當初那諸番心境裡又走過一遭,她這裡卻覺得好笑,「外面的人說些胡話難道你還信了不成?那些流言蜚語,聽聽也就算了,怎麼能當真?」
他垂下眉眼笑了笑,卻道:「流言蜚語說多了,也是傷人的。眼下外面的人總是在說你和小天的閒話。你就是不在意自己,也得為小天想想。」
見她沉默,他歎氣,又道,「阿蓁,我知道你不想說,可我總不能任人欺辱了你。我一直想問你,你當初離開,一個人生下孩子,是不是因為那個男人,無法娶你?他負了你?傷了你?又棄了你?」
不然,什麼樣的事,又能夠逼的墨蓁這樣的人不得不遠走天涯,多年不歸?
墨蓁想起當初之所以懷孕的最根本緣由,扯了扯嘴角,偏頭看著廊下垂下的籐蘿蔓,道:「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何必再問。我現在也挺好,小天也很好。」
他心中控制不住的心酸,語氣也有點沖:「你對那個人就那麼死心塌地,到現在還要護著他?你這麼多年一個人帶著一個孩子,他卻……」
他卻獨坐金鑾殿,俯瞰江山如畫,受天下臣民山呼舞拜。
我可算等到慕慕出來了,可算等到他出來了……鼓掌,撒花,歡迎~
感冒了,寢室五個人都感冒了,偶是被傳染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