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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旱鴨子落水 文 / 長安魂

    南喬慕擋在墨蓁身前,笑意清淺看著孛日帖赤那,從容道:「沒什麼意思。只是和赤那王子一見如故,想要多說些話而已。」

    墨蓁在他身後吐糟,你有本事說對他一見鍾情啊。

    赤那越過他身形看向墨蓁,下一瞬又被人擋住了目光,似是不悅道:「再多的話也該說完了。殿下是不是讓赤那能夠和故人敘敘舊情?」

    南喬慕一動不動,依舊笑得溫和,只是語氣似乎有點冷,:「王子這話客氣了。這裡哪有什麼王子的故人,何論舊情?這話王子以後還是不要說了,讓不知情的人聽了,難免會生出什麼誤會。」

    墨蓁摸摸鼻子,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某人道:「我覺得這話是不錯的。」言下之意是她並不承認是他的故人。

    事實上她跟赤那也的確不熟。

    赤那聽了,臉色有點冷,卻道:「沒關係,多說些話也就熟了。」

    他向左跨前一步,南喬慕不動聲色的也左移一步,抬起頭和赤那微冷的目光碰撞,各不相讓。

    赤那終於忍不住發難,「慕王殿下,這就是你天朝大邦的待客之道?赤那不過是想和安靖王說些話而已,這也不成?」

    「自然不是。」南喬慕笑了笑,「只是安靖王今日身體不適,陪王子出來已是勉力支撐,王子若真是將人當做故交,當不該為難才是。」

    「哦?」赤那冷笑,「怎麼個身體不適法?赤那略同醫術,不知可能查看一番?」話音未落,手已經繞過他伸了過去,南喬慕眼疾手快一把架住。

    赤那的手動彈不得,不由暗勁疊加,面上笑道:「赤那只是擔憂安靖王身體,慕王這又是何意?若安靖王當真出了什麼狀況,豈不是要怪到赤那的身上?」

    南喬慕皮笑肉不笑,手下也不肯相讓,「聽說王子精通中原化,那我們這裡有句話,叫做男女授受不親,王子可聽過?安靖王身體自有醫女看診,王子這般怕是不妥?且這大庭廣眾的,教人看見,豈不毀人清譽?」

    「清譽?」赤那目光一閃,另一隻手已揮了過去,「殿下莫欺我赤那是外族人,當真什麼都不知道?這天下誰不曉得,安靖王可是個實實在在的男人。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況且,我來長安才幾日,就已經聽說安靖王膝下有一子……」

    墨蓁本來看他們對峙覺得挺有趣,正打算往旁邊挪挪繼續觀賞,驀地聽見赤那的話,臉立刻就黑了。

    她默默咬牙,強忍著一拳頭揮出去的衝動。

    鬼知道她最恨被人提起這件事了,她剛回來時徐家那個老不死的當庭揭她傷疤,她直接將他氣的吐血。

    她也想讓赤那吐一次血,好讓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可兩國邦交,非是玩笑,這時候衝動不得。

    她只能默默忍著,想著將來若還能在戰場上相見,她定要將他活活砍死。

    赤那的話也激怒了南喬慕。

    他父皇之所以會下那麼一道荒唐的旨意,到底是因為墨蓁拒了他的婚,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不可言說的痛,是所有人都不能提的禁忌。

    赤那此時提起,他一瞬間眼底閃過蓬勃怒意。

    但很快,他就鎮定下來,知道眼前人不是他能夠動的,便只能強行壓下怒氣,冷笑道,「王子誠然說的不錯。但我中原亦有個詞叫做斷袖,安靖王身份不同尋常,王子還是離遠些的好。」

    墨蓁這次差點吐血了。

    什麼叫做斷袖?什麼叫做斷袖?

    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她默默的深呼吸一口氣,覺得再任他們說下去還不知要說到哪裡,本來好好的遊湖,做什麼扯到她身上?

    她剛想開口,便聽赤那道:「什麼斷袖不斷袖的,我可不懂!我們草原上沒你們漢人那麼多規矩,不過是說個話,就婆婆媽媽的,讓人看了就覺得小氣!」

    南喬慕又是森冷一笑:「王子卻別忘了,這裡可不是你們草原!有句話叫做入鄉隨俗,想必王子也是清楚的!我天朝上邦,待客有道,還請王子知道為客之道這四個字怎麼寫!」

    「聽說慕王殿下身手不錯,赤那有心想要領教,不知殿下可願賜教!」

    「王子既然這麼說了,本王焉能不奉陪!」

    眼見兩人就要動手,墨蓁終於忍不住出了手,一手架開一個,沒好氣道:「好端端的這是做什麼?說話便說話,若是想要切磋,有的是時間,何必急於一時!」

    南喬慕看她一眼,卻沒有退讓的意思,赤那是聰明人,知道不能鬧開,便順勢放開了手,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笑道:「說的是,改日,一定請教慕王殿下的高招!」

    南喬慕從容的站好,淡淡道:「隨時奉陪。」

    墨蓁咳嗽一聲,慕王殿下方才收斂了些,瞥一眼赤那,拉她一把,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你且離他遠些。」

    墨蓁無辜的眨眼。

    她覺得他實在是多慮了。莫說赤那能不能打得過她,就是能,還能在這長安城對她動手?再說了,赤那可是個有野心的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為兒女情長所牽扯?況且,她可不相信赤那真對她有心思,騙別人還行,騙她?

    做夢吧。

    但是看見南喬慕一臉擔憂模樣,便安撫了他兩句,「你別想太多,我跟他……」她目光往赤那身上一掃,掃

    回來的時候正要繼續說話,話到嘴邊突然抬頭,看著前方瞠目結舌。

    「怎麼了?」南喬慕見她面色怪異,有點奇怪,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下一瞬也目瞪口呆。

    反應過來後,他三不做兩步上前,臉色鐵青,看著瞪著前方恨不得眼神鋒利的將天空剜個洞。

    前面不遠處也有一條船,這本來是沒什麼的,問題是,那條船是南喬淵的。三殿下懼水,一向對水敬而遠之,他也暈船,所以樓船做的又大又廣,也更加華麗,性能更好,行駛起來更加平穩。

    可他也從來沒見三殿下把這船開出來過。

    今日裡卻見了,見了也就見了罷,問題是船上面的人,實實在在的是南喬淵。

    這也沒什麼的。

    三殿下位高權重,手下死士眾多,第一護衛輕歌是長安城出了名的武功高手,保護一個南喬淵不在話下。況且那大型樓船上都有結實的船欄,除非是被人扔下去,否則也掉不下水。

    問題是,三殿下是直接坐在船欄上的。

    那貨坐在船欄上,兩隻手緊緊的拽著欄杆,蕩著的兩條腿哆哆嗦嗦的抖著,渾身都在發顫,臉色發白,唇也失去了血色。

    他身後輕歌及一大幫的護衛小心翼翼的哀求著,三殿下忍著懼意,就是不下來。

    他睜大眼,看著對面船上的三個人。

    主要是看墨蓁。

    墨蓁也氣的臉色鐵青,恨不得衝過去將他一腳揣進水裡。

    三殿下一向身嬌體柔,金尊玉貴,精緻的跟什麼似的,有潔癖,不善飲酒,懼水,還暈船,性子還彆扭的讓人恨不得掐死他了事,墨蓁也確實想掐死他。

    明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這又是來做什麼?

    南喬慕已經忍不住怒氣,一邊急怒大聲道:「三弟這是做什麼?還不快下來!出了事可怎麼是好?」

    一邊命人放小船過去,把人奪下來。

    他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兩條船其實還有些距離,但對他們來說不是問題,南喬淵半仰頭,誓死不看底下的水,看了一眼墨蓁,見她臉色鐵青又心虛的移了開去,佯裝無事道:「二哥莫急。弟弟不過是想要練習一下水性而已。這不正準備下水呢……」

    南喬慕怒聲罵道:「胡鬧!下來!」

    孛日帖赤那有些不解,問道:「三殿下這是在做什麼?慕王為何這麼生氣?」

    墨蓁突然陰陽怪氣的道:「誰不知道三殿下一向不諳水性!出了名的旱鴨子!」

    她話裡全是恨鐵不成鋼的怒氣,惱恨那廝不知愛惜自己,吃個醋都能吃到這個地步,委實幼稚!但落在南喬慕耳中,卻是嘲諷語氣,二殿下瞪她一眼道:「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風涼話!他是哪根筋抽了,也不怕把自己活活嚇死?」

    墨蓁摸摸鼻子,想著她當初把他吊在水中央的樹上,後來不小心落了水,昏迷了好些天,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在做噩夢。

    莫怪乎其他人這麼緊張。

    赤那又道,「三殿下既然不諳水性,那這是……」

    南喬慕恨聲道:「舍弟一向胡鬧慣了,王子莫怪。」他轉頭看著南喬淵哆嗦的樣子,怒斥輕歌:「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他扶下來!」

    輕歌苦著臉回答:「二殿下,非是屬下不願,實在是不敢,主子說了,我們若是敢上前,他就跳下去……」

    誰知道他家主子發了什麼神經。

    本來在府中待得好好的,雖然有些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總是來回暴走,嘴裡面嘰裡咕嚕的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連表小姐來了都懶得搭理,但總得來說,還是挺好的。

    結果這個挺好,維持了不過一時三刻,就徹底破功了。急哄哄的跑出來,上了船,差點暈倒依舊強撐著,好不容易快接近墨蓁所在的船了,不知道又發了什麼神經,非要坐到船欄上去,還威脅他說,他要是敢動他,他就跳下去。

    他一瞬間有一種強逼良家婦女的感覺。

    特麼的,這麼個主子,誰愛伺候誰伺候去呀!

    「主子啊,您趕緊下來吧,您看看,將軍都生氣了啊……」

    南喬淵當然知道墨蓁生氣了,她不生氣他還不這麼做呢,又不是活不耐煩了。

    那邊南喬慕已經準備親自過來,墨蓁臉色鐵青,卻安安穩穩的站在那兒,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死不要臉的!

    愛幹啥幹啥去!她發誓,她要是理他,她就不叫墨蓁……

    誓言還沒發完,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因為南喬淵不知怎麼回事,突然身子一滑,往下一掉,輕歌眼疾手快撲上去,撈上來一件外袍。

    底下「噗通」一聲,伴隨著一道殺豬般的尖叫,濺起好大的一片水花。

    剛準備過去的南喬慕腳步一頓。

    下一瞬,他好似感覺到身邊有一陣風刮過,接著又是「噗通」一聲,他面前濺起一片更大的水花。

    仔細一看,卻是墨蓁跳了下去,他一愣,反應過來,就見墨蓁身姿矯健,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往南喬淵那裡游過去,不消片刻就將人撈了上來。

    墨蓁摸一把臉上的水,瞪著她懷中昏迷的那

    廝,恨不得在他臉上剜出十七八個洞來,最後卻還是恨恨的,將他抱到了船上。

    護衛們手忙腳亂的將南喬淵送進船艙中,南喬慕此時也到了,見墨蓁渾身濕漉漉的站在艙門口,形象頗為不,蹙了蹙眉,解下自己外袍想要給她披上,再問她一句有沒有事,便見她似是不耐煩的揮開他的手,暴躁道:「愣著做什麼!靠岸!回府!」

    外袍被揮落在木板上,南喬慕看著自己被揮開的手,又看看墨蓁,略出了一會兒神,眼底似有什麼東西閃過,他彎下身,將外袍撿了起來,又披到她身上,道:「別急。」

    墨蓁反應過來,也察覺到自己太激動了些,她抿抿唇,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抬頭對他笑了笑,卻什麼都沒有說。

    孛日帖赤那被人安全客氣的送了回去。

    墨蓁無心搭理他,全記掛著南喬淵的狀況,南喬慕記掛墨蓁,也沒心思理他,二人於是理所當然的留了下屬官員陪著,堂而皇之的回了淵王府。

    太醫把脈的時候,墨蓁在外間待著,衣服一直都沒換,南喬慕靜靜的盯著她容顏半晌,見她面色中,三分強裝的鎮定,三分隱隱的焦急,還有四分的若無其事,瞧了一眼裡面,心裡微微發沉,最後實在看不過去,開口道:「不如你先回去,把衣服換了,看著不像話,萬一著了涼,可怎麼是好?」

    雖然墨蓁想留在這兒等消息,但也明白自己不宜待得太久,便點了點頭,道:「好。」

    南喬慕起身:「我送你。」

    他見墨蓁進了對面的安靖王府,眸色微深,抬起頭,看了一眼身後淵王府的朱門高牆,又看了看對面,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墨蓁回了府,泡了熱水澡,又換了乾淨的衣服,吃了些東西,然後發呆。

    她想著落個水而已,不會有什麼大毛病的。卻又糾結的想,依照南喬淵那彆扭性子,萬一他身體跟他性子一樣難搞怎麼辦?他這人都能鬧出這麼多事來,萬一他身體也不聽話,鬧出事來怎麼是好?

    轉瞬又覺得自己想多了,這是不可能的事嘛。再轉瞬卻覺得這也是合理的擔心,小時候吊在樹上落水那一次,也是很快就被人撈上來了,還不是昏了好些天?再再轉瞬又覺得自己魔怔了,那是小時候,他小時候身體弱了些,怎麼能跟現在比?

    她想來想去覺得自己都要瘋了,直到織錦給她遞了准話,「太醫說三殿的身體沒什麼大事,很快就能醒了。不過腦子得好好治一下,哪個正常的沒事會跑去跳水?還是個不會水的。」

    墨蓁面無表情,轉身去了練武廳,在掛鞭子的牆上翻翻撿撿,先拿了一根殺傷力大的,往牆上一抽,「啪」一聲。她想了想,又將手中鞭子掛了上去,繼續挑。

    可她這裡的鞭子幾乎全是殺傷性的,她力氣又大,真下了手不抽個皮開肉綻?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道去了墨玉臣房中,人不在,她心道一聲正好,下一刻就直撲他床頭,在床頭小櫃子裡一通亂找,翻出來好多東西,最後出去的時候腰間多了條鞭子。

    剛回來的墨玉臣眼睛瞪得老大,嚎叫著就撲了過來,被她一腳踹開。

    跟著一起過來的織錦抬頭看天,低頭看地,轉了個身當做沒看見。

    墨蓁十分淡定的等到深夜,等到安靖王府裡的人都睡著了,翻身而起,捏著那鞭子下了秘道,沉靜的摸了過去。

    南喬淵早就醒了,一直在等墨蓁過來,心裡卻知道墨蓁要是來了,肯定不會放過他,正想著用什麼辦法能夠躲避懲罰還能夠得到同情的時候,耳朵一動,聽見浴房那裡傳來的聲音,立刻手忙腳亂的躺倒床上,閉上眼睛,拉過被子蓋上。

    既然想不出來辦法,還是先裝睡吧。

    他病了啊,病了啊,墨蓁總不至於那麼狠心,看見他病的柔弱模樣,還能下得了手揍他。

    墨蓁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腳步聲。

    墨蓁走路一向無聲,踏雪無痕,這突然聽見腳步聲,還一聲一聲的,聽著就能夠感覺到她心裡頭的怒火。

    他緊張的頭上都冒了汗。

    最後腳步聲停在他床前,他能夠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力度重的似乎要活吃了他,他默默嚥了口水,想著死就死吧,死在阿蓁手裡想必也是**的。

    結果他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什麼動靜,他心裡奇怪,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就看見墨蓁站在他面前,瞇著眼睛,滿臉森然的笑。

    他突然覺得毛骨悚然,而她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手心裡一敲一敲。

    他仔細的看了看,突然瞪大了雙眼,再也顧不得裝睡,手忙腳亂的爬起來窩到床角去。

    墨蓁森冷笑著上前一步,盯著他,眼裡冒著綠油油的狼光,一字一句道:「你裝啊!裝啊!再繼續裝啊!」

    她手中鞭子啪一下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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